陆屿口中的“西边那间空房”,远比江晨想象的要好得多。
房间在二楼,采光极佳,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鱼塘。
原木色的地板,简洁的家具,床上铺着看起来就清爽柔软的浅色床单,甚至还有一张临窗的书桌,上面放着一盏造型别致的台灯。
这完全不是他记忆中乡下老屋的样子,倒像是精心布置的民宿。
“这屋子……”江晨有些诧异。
“去年翻修时顺便弄的。”
陆屿把行李箱放在墙边,语气平淡,“想着你万一哪天回来住,城里人毛病多,怕你住不惯。”
江晨心里一暖,嘴上却习惯性地硬撑:“谁毛病多了?
我适应能力很强的。”
说着,他走到窗边,故作镇定地欣赏风景,眼角余光却瞥见陆屿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
安顿下来后,江晨那股从城市带来的惯性焦虑又开始隐隐作祟。
他换了身轻便的运动服,走下楼,看到陆屿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厨房也是现代化的装备,油烟机、燃气灶、甚至还有烤箱。
陆屿动作麻利地处理着一条鲜活的鲫鱼,刀工娴熟,一看就是老手。
江晨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个曾经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的发小,如今围着围裙,在灶台前为他忙碌,一种奇异又安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江晨问,带着点想要融入却不知从何下手的局促。
在职场上他是运筹帷幄的总监,在这里却像个新手。
陆屿头也没抬:“不用,油烟大。
你去院子里转转,熟悉下环境,或者回屋休息,饭好了叫你。”
典型的陆屿式回答,首接,有效,把他排除在“麻烦”之外。
江晨抿了抿嘴,有点不甘心被当成易碎品,但还是依言走到了院子里。
夕阳给整个鹅场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鹅群己经被赶回了现代化的鹅舍,里面传来阵阵低沉的“嘎嘎”声,似乎是在进行晚间的交流。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饲料混合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他信步走到鱼塘边,看到增氧机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水花。
一切都井然有序,和他想象中脏乱差的养殖场天差地别。
这哪里是养鹅,这分明是经营着一个现代化的生态农场。
他对陆屿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晚饭很简单,一盆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一盘清炒时蔬,还有自家腌的咸鸭蛋。
饭菜摆上小院里的石桌,伴着夕阳余晖和蛙鸣蝉噪。
“吃吧。”
陆屿给他盛了满满一碗汤,汤里是鱼肉最多、刺最少的部分。
江晨尝了一口,鲜得他眉毛都快掉了。
在城市里吃惯了各种调味料包裹的外卖,这种质朴的原汁原味让他味蕾都在欢呼。
“好吃。”
他诚心实意地称赞,暂时放下了那点傲娇。
陆屿没说话,只是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
饭后,江晨主动提出洗碗,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陆屿这次没拦他,抱臂靠在厨房门口看着。
江总监洗个碗也洗出了做项目的架势,严谨,但略显笨拙,水花溅湿了胸前的布料。
陆屿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去检查鹅舍的自动门禁了。
晚上,江晨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听着窗外纯粹的自然声响,没有车辆的噪音,没有邻居的吵闹,只有风声和隐约的虫鸣。
连续几个月来第一次,他不到十一点就有了困意。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陆屿洗漱完躺下的声音。
那声音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他知道,那个从小到大都把他护在身后的陆屿,现在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也许,辞职回老家,真的不是逃避,而是回归。
回到一个真正能让他放松、能做回自己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因为有陆屿在,才显得如此不同。
他带着这个念头,沉沉睡去,连梦里都是鱼汤的鲜香和陆屿那双沉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