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缭绕中，一辆从海城开来的大巴车缓缓驶入青山村。
车窗外，底层的梯田在晨光中若若现，远处的山峦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轻纱。
沿途的青山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昨夜洪水的痕迹，空气中陈列着文物的芬芳。
“到站了，青山村到了！
最后一站！”
伴随着司机中气震的吆喝声，昏昏欲睡的叶清欢猛地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六个小时的颠簸让她浑身酸痛。
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目光聚焦膝盖上那个包浆发亮的红木药箱上。
这是临行前爷爷给她的唯一信物，也是叶家几代人的传承。
收拾好随身物品，叶清欢拎起药箱，迈步走下车。
清晨的凉风拂过脸，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白色裙子。
十年了，整整十年。
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承载着太多回忆和伤痛的地方。
村口的那棵百年银杏树依然挺立，枝叶比记忆中更加繁茂。
清晨的山村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香草香，混合着浓郁的清新，这是城市里永远也闻不到的味道。
叶清欢深吸吃饭，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儿时在爷爷身边学习认药的点点滴滴。
当时的她，跟在爷爷兄弟，一边听着药理，一边在本子上认真记录。
记忆中的画面早己散去，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救命啊！
谁能来帮忙！
老刘头要不了了！”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青石板路上，王婶子正手忙脚乱地搀扶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老人。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着，却没有人敢贸然出手。
叶清欢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鞋跟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是医生，让我看看！”
她快速蹲下身，动作干净利落。
老人面色发青，额头布满冷汗，手腕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服，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叶清欢纤细的手指搭上老人的脉搏，眉头微蹙。
她又仔细察看了老人的瞳孔和舌苔，心中己经有了判断。
“是老刘头的心病又犯了。”
王婶子急得首跺脚，花布袖子不停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这两天张医生镇去开会，卫生所都关着，这可怎么办才好……”叶清欢迅速放下药箱，取出一个蓝布包裹。
包裹展开，里面依次地排列着一排银针，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她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根根银针，口中轻声默念着穴位方位，手上的动作却是一气呵成。
银针入的瞬间，老者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叶清欢心地施针，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的手却稳如泰山。
“这是急性心绞痛，我先用针灸治疗帮您缓解症状。”
她一边继续施针，一边轻声解释道，“待会儿我再给您开几副药调理，平时也要注意饮食起居。”
……”渐渐地，老人的呼吸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姑娘的医术当真不错，看这手法，利落得很。”
“面生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你们看她用的针法，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老叶家的回阳十八针吗？”
叶清欢一心为老人施针，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
约莫一刻钟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收起银针，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随后，从药箱里取出一件她精致的青花瓷器瓶子。
“这是我自己配的救心丹，你随身带着。
如果再觉得不独立，含一粒在舌下。”
她把瓷瓶递给王婶子，又嘱咐了几句服用方法。
王婶子连声道谢，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
叶清欢却摆手，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医者父母心，不必客气。”
“姑娘，你是……”慢慢过气来的老刘头慢慢打量着叶清欢的面容，突然眼前一亮，“看着有些面熟啊。”
叶清欢抿了抿唇，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是叶家的清欢。”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更多的是窃窃私语和指指点。
“叶家的丫头？
就是那个……”“十年前离开的那个？”
“听说是偷学别人的医术……”“害得济世堂都差点关门了。
……”一首《偷学》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刺痛了叶清欢的心。
往事的暗影瞬间笼罩而来，十年前那个雨夜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也这样被人指点，被人指点误解、被质疑，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但这十年来，她在海城寒窗苦读，在三甲医院实习，迈出一个脚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正正地回来。
叶清欢慢慢站起身来，沾了露水的裙子摆上还带着一些许愿的痕迹。
她昂起头，眼神而坚定，“是的，我是叶清欢，叶家第六代传人这次回来了，是接替爷爷，继续守护济世堂。”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坚定。
晨曦中，她白衣胜雪的身影挺拔而孤傲，仿佛要驱散笼罩在她身上所有的阴霾。
“清欢丫头……”老刘头忽然开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刚才那针法，不过叶家的回阳十八？”
叶清欢微愕，“老伯认得这针法？”
“何止认得，二十年前你爷爷就是用这针法救了我一命。”
老刘头感慨道，“想要我也是心过去的绞痛计划，差点不见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的居然比当年的老叶还要纯熟几分。”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音更大了。
但这一次，语气明显不同。
有质疑，有惊讶，更多的是困惑。
叶清欢凝视着唇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她提起医药箱，转身朝着济世堂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阳光薄雾，在弟弟身上拉出了那个修长的影子。
十年前，她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黯然离去。
十年后，她学成归来，用实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远处的山头，那若有似无的眼神正注视着这一切。
暗处的人影微微眯起眼睛，手中的茶杯轻轻晃动。
“叶家的丫头，终于回来了…… “低沉的男声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济世堂古朴的牌匾近在眼前，叶清欢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那三个饱经风霜的大字。
门楣上的雕花己经有些斑驳，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记忆中爷爷所说的话耳边设立——“清欢，医者，当以济世为怀。
悬壶济世并不位于术之高低，而是位于心之诚否……”泪水在眼睑中打转，叶清欢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尘封己久的雕花木门。
门轴发出一声沉重的***，仿佛在诉说着这些年的冷清与等待。
朝阳的第一缕光透过门缝洒了进来，驱散了堂内的昏暗。
一个新的开始，消隐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