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掀桌子完整

我叫程意，一个心理咨询师。职业习惯让我习惯戴着面具，对谁都温和有礼，人畜无害。

尤其是在我家那群“为你好”成瘾的亲戚面前。又是一年春节，熟悉的家宴，

熟悉的催婚围剿。他们把我当成KPI，把我的婚姻当成他们饭桌上的功绩。

大姨炫耀完儿子，就来“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三叔吹嘘完女婿，

就来“指点”我的人生方向。他们每个人都端着长辈的架子，用涂满蜜糖的刀子，

一刀一刀割我的安宁。但他们不知道，今年的我，不想再忍了。心理咨询师最擅长的，

就是找到人心里最软、最痛的那块地方。你们不是喜欢“祝福”我吗？那我也祝你们。

祝表哥早生二胎，祝表姐夫步步高升，祝你们每一个人的孩子，

都活成你们嘴里最完美的样子。一场家宴，变成了我的咨询室。而他们，

都是我的“来访者”。只是这场咨询，我说了算。1门一开，

一股混着饭菜香和人声的热浪就扑了过来。我妈接过我手里的行李，脸上笑开了花。

“意意回来啦，快进来，就等你了。”客厅里，沙发上，乌泱泱坐了一圈人。大姨，三叔，

小姑，还有他们各自的家属和孩子。电视里放着春晚，声音开得震天响，但没一个人在看。

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全聚焦在我身上。那眼神，不是看亲人，

是看一个姗姗来迟的展品。我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乖巧笑容。“大姨，三叔，小姑，

过年好。”一圈人问候下来，脸上的肌肉都快僵了。大姨率先开了口，她嗓门最大，

一开口就能压过电视声。“哎哟，我们家意意可算出息了，都成心理医生了。”她一边说，

一边拉着我坐到她身边。手劲很大，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热。“就是啊，工作再好，

也得考虑个人问题嘛。你看你，都二十七了吧？”来了。每年春节的固定节目。

开场白都不带换的。我妈赶紧端了盘水果过来，想打个岔。“姐，吃水果，吃水果。

孩子刚回来，累了一路了。”“累什么累？年轻人，就该多折腾。”大姨摆摆手，

把水果盘推到一边，眼睛还是盯着我。“意意啊，不是大姨说你，女孩子家家的，

事业心不要那么强。你看你表哥，小军，去年结了婚，今年你嫂子就怀上了，这不，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当奶奶了。”她拍着大腿，满脸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旁边的表哥，

王军，一个三十出头，头发已经开始稀疏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他老婆，

我的新嫂子，正低头削苹果，头都没抬。我点点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羡慕表情。

“那真是太恭喜大姨了，恭喜表哥嫂子。到时候宝宝出生，我一定包个大红包。

”“红包是小事，关键是你要抓紧啊。”大姨的语气不依不饶。“你看看你，长得又不差，

工作也好，怎么就没个对象呢？是不是眼光太高了？”三叔在旁边呷了口茶，

慢悠悠地接上了话。“就是啊，意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祖宗的话总没错的。

你三叔我没什么文化，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你看你表姐，嫁得多好，

女婿在国企当个小领导，有车有房，这辈子都不愁了。”他口中的表姐，李静，

正坐在角落里玩手机，表情有些不耐烦。她老公，那个国企小领导，今天没来。据说，

是要“陪领导应酬”。年三十还要应酬，真是个体面人。小姑也凑了过来，她说话细声细气，

但句句带刺。“意意啊，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不好意思跟家里说啊？没事，你说出来，

我们帮你参谋参谋。可千万别被外面的坏男人骗了。”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围观的猴子。

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一根香蕉，告诉我应该怎么吃。我爸坐在主位上，闷头抽烟，一言不发。

我妈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来回转悠，脸上是掩不住的焦虑。她想帮我，又不敢得罪这帮亲戚。

我深吸一口气，闻到的是油烟和劣质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然后，我笑了。笑得特别甜，

特别乖。“谢谢大姨、三叔、小姑关心。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这一句话，

像是一剂镇定剂。他们脸上的表情都舒缓下来，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他们以为，

我要妥协了。他们以为，今天的围剿，又要以他们的胜利告终。可惜，他们不知道。

今年的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的战场，就在今晚的这张饭桌上。而我的武器，

就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为你好”。年夜饭，开始了。或者说，我的反击，开始了。

2热菜一道道端上桌。酱肘子，烧鲤鱼，四喜丸子。油光锃亮，香气扑鼻。我爸开了瓶好酒，

给每个男人都满上。气氛在酒精的催化下，愈发热烈。话题自然而然，又绕回了我身上。

大姨给我夹了一大块肘子皮，油腻腻的，堆在我碗里。“意意，多吃点，看你瘦的。

工作压力大吧？找个男人，就有人帮你分担了。”她说着，给旁边的王军使了个眼色。

王军立刻会意，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那个……意意，哥说两句。”他有些结巴，

脸喝得通红。“你在外面一个人打拼，不容易。也该……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别学我，

结婚晚，你看，我这都要当爸了，才感觉人生完整了。”我看着他，

这个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他曾经也意气风发，说要自己创业，做出一番事业。现在，

他坐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小公司里，每天看着老板的脸色，

回家还要面对一个怀孕后情绪不定的妻子。人生的完整，就是这个样子吗？

我没碰那块油腻的肘子皮。我端起面前的果汁，站了起来。脸上依然是那副温顺乖巧的笑容。

“谢谢哥。哥说得对。”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我转向大姨和表哥，举起了杯子。

“大姨，哥，嫂子。我这杯，先敬你们。”大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以为我这是开窍了，

要表态了。“借我哥的吉言，我也送你们一个祝福。”我顿了顿，

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我祝我哥我嫂子，三年抱俩，早生二胎，凑个儿女双全。

给我大姨，再生个大胖孙子。”话音刚落，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表哥王军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老婆，那个一直低头削苹果的嫂子，

猛地抬起了头，眼神里全是震惊。大一脸上那朵菊花，也瞬间收敛了花瓣，

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哈哈哈……”三叔干笑两声，想打破尴尬。“意意这个祝福好，

这个祝福好。”但我没给他机会。我看着表哥，眼神真诚，语气关切。“哥，

你可得加倍努力啊。嫂子这胎是个女儿，我听说了。大姨天天念叨着想要个孙子，

你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啊。”“再说了，现在国家都放开三胎了，

你们这二胎必须赶紧提上日程。你看你现在这公司，听说效益不错，老板很器重你吧？

趁着年轻，事业稳定，赶紧生。养两个孩子，经济压力肯定大，不过我相信以我哥的能力，

肯定没问题。”我每说一句，王军的脸色就白一分。他公司什么效益，他自己最清楚。

一个月几千块的死工资，还着房贷车贷，养一个孩子都紧巴巴，还二胎？他老板器重他？

他昨天还在跟我发微信吐槽，说老板是个画大饼的骗子，已经三个月没发全工资了。

我的新嫂子，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她放下手里的苹果，看着王军，眼神里已经带了火。

怀孕本就辛苦，家里经济又紧张，她正为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发愁。现在我当着全家人的面，

提“二胎”，提“孙子”，简直是往她的火药桶里扔了个炸弹。大姨的脸，

已经从刚才的红色，变成了猪肝色。她想反驳，但又找不到理由。祝你生二胎，

这是多好的祝福啊，你怎么能不高兴呢？她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意意……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没瞎说啊。”我一脸无辜。

“我这是真心实意的祝福。大姨你不是最盼着家里人丁兴旺吗？你看，为了你的心愿，

我自己的事都先放一边了，先来祝福我哥。哥，你得加油啊，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我把“全家的希望”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王军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感觉到的不是祝福，是千斤的重担。他老婆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刮在他身上。

“我……”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把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我干了，

你们随意。”然后，我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细嚼慢咽，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视里的相声，

还在徒劳地制造着喜庆。我知道，第一枪，打响了。而且，正中靶心。3第一个回合，

大姨家，完败。饭桌上的气氛变得非常诡异。大姨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给表哥夹菜，

表哥埋头吃饭，不敢看他老婆。他老婆则放下筷子，开始专心致志地玩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戳得噼啪作响。三叔清了清嗓子，似乎想重整旗鼓。他给我倒了一杯茶，

语重心长。“意意啊，你大姨也是心急。不过话说回来，你看你表姐李静，

她就从来不让我们操心。”他指了指角落里的表姐。“早早结了婚，嫁得又好。

小张虽然今天忙，没过来，但他对我们家静静，那是没得说。上个月，还给静静换了辆新车。

”表姐李静抬起头，冲我扯出一个敷衍的微笑。她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再厚的粉底都遮不住。

我知道她那辆新车。是她自己掏钱买的，就为了在娘家撑场面。她那个国企小领导老公，

一个月工资卡上交三千，剩下的钱，谁也不知道花哪儿去了。“是啊，表姐夫是真有本事。

”我接过茶杯，顺着三叔的话头往下说。“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我上次见他，

还是去年过年吧？感觉他气色特别好，一看就是事业顺心。”三叔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是。他们单位，最近正在提拔副科，小张是重点培养对象。等他提了副科，

我们家静静就更有福气了。”他这是在敲打我。看吧，这就是嫁对人的好处。我端起茶杯，

站了起来。又是同样的姿势，同样温顺的笑容。“三叔，表姐。那我也得赶紧送上祝福了。

这杯茶，我敬表姐夫。”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过来。他们可能在想，这次，

我又要玩什么花样。我看着表姐李静，她的眼神有些闪躲。“我祝姐夫，在单位里，

披荆斩棘，排除万难，早日提上副科。祝他步步高升，官运亨通。”这个祝福，

听起来无懈可击。三叔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我的话还没说完。“不过……”我话锋一转。

“我听说，姐夫他们单位，这次竞争挺激烈的。尤其是那个姓王的副主任，

听说业务能力很强，群众基础也好，是姐夫最大的竞争对手。姐夫可得小心啊。”“还有，

我一个朋友在纪委工作，她说现在查得特别严。迎来送往，收礼吃饭，都得注意。

千万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姐夫的前途。姐夫平时应酬多，表姐你可得经常提醒他。

”我每说一个字，三叔的脸色就沉一分。表姐李静的脸，已经彻底白了。她老公单位那点事，

她在家里抱怨过几百遍。那个姓王的副主任，就是她老公的死对头，天天给她老公穿小鞋。

至于应酬送礼，更是她心里的刺。她老公每个月大半的工资，

都花在了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我装作没看见他们的脸色，

继续“关切”地说：“姐夫这么优秀，肯定会成功的。就是过程辛苦了点。表姐，

你也要多体谅他。男人在外面拼事业，不容易。他没时间陪你，你可千万别跟他闹脾气。

这节骨眼上，后院起火，最影响男人前途了。”“还有，等姐夫升了职，肯定更忙了。

到时候，估计连年三十都没法回家陪你了。不过没关系，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的未来，

你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对不对？”我这番话，句句都是“祝福”，句句都是“体谅”。

但听在李静的耳朵里，就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她想起了自己一个人做产检，

一个人带孩子，一个人半夜发烧去医院。想起了老公彻夜不归时，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

想起了他嘴里永远的“开会”、“应酬”、“陪领导”。那些被她强压下去的委屈和怨气，

瞬间就涌了上来。她“啪”地一声，把手机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死死地盯着三叔。“爸！

你满意了？你天天说我嫁得好，说我有福气！我的福气就是天天守活寡吗？

他一个月给我三千块钱，让我给他当保姆，给他撑门面，这就是我的福气？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圈红了。“为了他那个破副科，我搭进去多少嫁妆钱，你知不知道？

现在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三叔被女儿吼得一脸懵。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门面，

就这么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被自己女儿亲手给拆了。“你……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他气得嘴唇哆嗦。“我胡说？你问问他，他这个年三十晚上，陪的到底是哪个‘领导’！

”李静吼完，抓起外套，摔门而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三叔一张老脸，涨成了紫红色，端着茶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我慢悠悠地坐下来，

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沫子。轻轻呷了一口。嗯，今年的新茶，味道还不错。4饭桌上，

现在是两个哑火的炮台。大姨家的二胎问题，三叔家的女婿前途问题。两朵乌云，

笼罩在餐桌上空。剩下的，只有小姑了。小姑见势不妙，本来想当个缩头乌龟。

但她旁边的儿子，我那十五岁的外甥，周凯，给了她一个表现的机会。周凯全程戴着耳机，

捧着手机打游戏。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我靠”、“牛逼”、“打野会不会玩”。对他来说，

这场家宴，还没他手机里的峡谷重要。小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她一把夺过周凯的手机，

压低声音，却足以让全桌人听见。“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游戏！你看看你程意姐姐，

人家是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是心理医生！你呢？就知道玩！再玩下去，你连高中都考不上！

”周凯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考不上就考不上，烦不烦啊。”“你还敢顶嘴！

”小姑气得扬起了手，但没舍得打下去。她转过头，看着我，

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意意，你看看，这孩子，真是不让我们省心。

你说他以后可怎么办啊。”她这是想拉我入伙，一起教育孩子。顺便，

再彰显一下她作为母亲的“不容易”。一旦我开口帮她说话，话题的矛头，

就又会转回我身上。“你看，还是得早点结婚生孩子，趁着年轻有精力管。不然像我这样，

孩子大了，都管不住了。”这是她预设好的台词。我看着满脸青春痘，

眼神里写满叛逆的周凯。又看了看一脸焦虑，眼角全是细纹的小姑。我盛了一碗鸡汤，

慢慢走到小姑身边。“小姑，别生气。男孩子，这个年纪都这样。来，喝碗汤，消消气。

”小姑接过汤，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看吧，还是我这个晚辈会说话。她刚喝了一口，

我就开口了。“小...姑，其实我觉得，你根本不用为周凯担心。”小姑一愣，“啊？

”我看着周凯，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鼓励。“我觉得周凯这孩子，特别有想法，有追求。

他不是在玩游戏，他是在为自己的电竞事业奋斗。”“噗——”小姑刚喝进去的一口鸡汤，

差点喷出来。周凯也猛地抬起头，摘下耳机，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拍了拍周凯的肩膀，

语气严肃。“周凯，你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当职业电竞选手？”周凯愣了半天，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对啊！我想打职业！”这是他第一次，敢在家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梦想。

我立刻转向小姑，语气激动。“小姑！你听见没有！这孩子有志气啊！

现在电竞可是国家承认的体育项目，打好了，那是为国争光！你看那些冠军选手，

年薪几百万上千万，比当什么医生、工程师强多了！”“再说了，读书有什么用？

考个好大学，出来还不是一样给人打工？周凯这要是打出名堂，以后就是老板，是明星！

”小姑的嘴巴张成了“O”型，彻底傻了。她本来想让我劝周凯好好学习。

结果我直接给他规划起了电竞蓝图。我继续加码。“小姑，你不能再用老眼光看问题了。

你要支持孩子的梦想！从今天起，别让他写什么作业了，浪费时间！

给他报最好的电竞培训班，请最好的教练。家里的电脑，也该换了，必须是最高配置的。

这都是投资，为了孩子的未来，这点钱算什么？”“还有，他的作息也得调整。

职业选手都是晚上训练，白天睡觉。以后他熬夜打游戏，你不但不能骂他，

还得给他准备好夜宵，补充营养。”我转头对周凯说：“周凯，听见没？

以后你妈再让你学习，你就告诉她，这是在扼杀你的梦想，耽误你成为世界冠军。你姐姐我，

是心理医生，我最懂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了。追求梦想，没有错！”周凯的眼睛里，

已经开始放光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崇拜。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音。他挺直了腰杆，

看着他妈，大声宣布：“妈，我决定了！我不考高中了！我要去打职业！”小姑手里的汤碗，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鸡汤和碎瓷片，溅了她一裤腿。她指着我，嘴唇颤抖，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你这是教孩子学坏！”“我没有啊。

”我一脸的真诚和无辜。“我这是在用最科学、最先进的教育理念，

帮您培养一个未来的世界冠军啊。我这都是为了周凯好，为了你们家好。

”我把“为你好”这三个字，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小姑看着自己那个打了鸡血一样的儿子，

再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她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捂着胸口，瘫坐在椅子上。

“我的心...脏病……要犯了……”年夜饭，进行到这里。大姨家在备战二胎。

三叔家后院起了火。小姑家出了个电竞天才。一桌子菜，没怎么动，但每个人的心里，

都撑得难受。而我，终于可以安安静生，吃口饭了。5我以为，我的春节，终于可以清净了。

我错了。我低估了他们战斗的决心。就在小姑捂着胸口，周凯畅想着自己的电竞帝国时，

门铃响了。“叮咚——”声音在这一片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我妈赶紧跑去开门。

“谁啊？大过年的。”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和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女人脸上堆着笑，手里提着一堆礼品盒。男人站在她身后，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装，

头发用发胶梳得油光锃亮。他一进门，眼睛就开始四处打量，那眼神，

像是在评估这套房子的市价。“哎呀，是张姐啊！快进来，快进来！

”大姨突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热情地迎了上去。三叔和小姑也立刻换上了笑脸。

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这是他们的B计划。围剿不成，直接空投。

那个被称为“张姐”的女人，是附近有名的媒人。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无疑就是为我准备的“惊喜”。“来，认识一下。”大姨拉着那个男人，走到我面前。

“意意，这是小李，李伟。人家是公务员，在区政府上班。人特别稳重，踏实。

”她又对李伟说：“小李，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那个外甥女，程意。心理医生，

工作体面吧？”李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那目光，

带着一种审视和挑剔。最后，他点了点头，嘴角挤出一丝矜持的微笑。“程小姐，你好。

”他伸出手，想跟我握手。我没有动，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气氛瞬间有点尴尬。

我妈赶紧打圆场。“来来来，都别站着，坐，快坐。”她手忙脚乱地要给客人倒茶。

李伟却径直走到我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一股浓烈的，混着烟味和廉价古龙水的味道，

飘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张姐也坐了下来，拉着我妈的手，开始喋喋不休。

“哎呀，嫂子，你可真有福气，女儿这么优秀。我们家小李啊，也是个好孩子。

父母都是退休干部，家里三套房，两辆车，没贷款。他自己又是铁饭碗，这条件，

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给一件商品贴上价签。大姨在旁边帮腔。

“可不是嘛！小李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意意要是跟他在一起，我们都放心。

”三...叔和小姑也随声附和。“是啊是啊，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们把我晾在一边，

自顾自地把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仿佛我只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道具。

我爸的脸色很难看，他掐灭了烟，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但我知道，他不会说什么。

在这个家里，他向来是个沉默的背景板。李伟清了清嗓子，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我。

他开口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程小姐是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不错，

就是太感性了。女人嘛，还是应该以家庭为重。”他呷了口茶，继续说。

“我对另一半的要求不高。第一，要孝顺父母，勤俭持家。第二，

婚后最好能换个清闲点的工作，方便照顾家庭和孩子。当然了，我的工作比较忙，应酬也多，

家里的事，肯定是要你多担待。”他滔滔不绝，像是在宣读一份招聘启事。我静静地听着。

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等他说完，我才慢悠悠地开口。“李先生。”他“嗯？”了一声，

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说下去。“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大姨的，三叔的，小姑的，

带着震惊和责备。张姐的，带着一丝不悦。李伟的，带着错愕和羞恼。他似乎没想到，

自己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居然会被当众拒绝。他的脸，涨红了。“为什么？

”他质问道，“是我哪里说得不对吗？还是程小姐觉得我的条件配不上你？”他的语气里，

已经带了火药味。我摇了摇头，笑容不变。“不，李先生，你很好。你的条件，也很好。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只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我，

配不上你。”6“配不上我？”李伟愣住了，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他身后的亲戚团，

也都是一脸茫然。我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自卑和无奈的表情。这个表情，

我对着镜子练了很久。“是的，李先生。我这个人，毛病太多了。”我掰着手指，

开始数落自己。“第一，我不够孝顺。我爸妈养我这么大，我一年到头就过年回来这么几天。

您要求女方孝顺父母，我肯定做不到像您要求的那样，把您父母当成亲生父母一样伺候。

”“第二，我花钱大手大脚，一点也不勤俭持家。我赚的钱，

基本上都花在买包、买化妆品和旅游上了。我这种人，过不了您说的那种精打细算的日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特别热爱我的工作。我没办法为了家庭，放弃我的事业，

去做一份清闲的工作。我每天接触很多负能量的来访者，自己的情绪也不稳定，

肯定没办法把您和您的家庭照顾得很好。”我每说一条，李伟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一分。

张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哪有女孩子在相亲的时候，这么贬低自己的？这不是砸场子吗？

我不管他们，继续说。“而且，李先生，您是公务员，前途无量。我只是个小小的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