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走了妹妹的人生

和妹妹一起出的那场车祸，带走了我丑陋的躯体。意识再次清醒时，我躺在病床上，

听见妈妈带着哭腔喊的是妹妹的名字：“小雅，你终于醒了！”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

用尽力气抓住她的手：“妈……我是青黛，顾青黛……”父母眼神里的哀伤却更深了。

医生低声对他们解释：“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产生了认知混淆，

把自己当成了逝去的姐姐……”他们认定，活下来的是妹妹顾青雅，只是“记忆混乱”了。

我闭上嘴，不再争辩。争辩只会让我被送去精神病科。于是，

我开始学着扮演顾青雅——我那个漂亮、活泼、人见人爱的妹妹。一天后，

我拿到了顾青雅的手机，指纹解锁成功。屏幕亮起，

微信图标上刺眼的红色数字提醒着99+条未读。我下意识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是程宇——我暗恋了整整三年的人。1程宇：小雅，你还好吗？我看到新闻了。

程宇：你姐姐的事，我很遗憾。程宇：需要我过来看看你吗？任何时候都可以。

程宇：[未接来电]程宇：回我一句话，好吗？我很担心你。一连串的信息，

时间从事故当天凌晨持续到此刻。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焦急、甚至可以说是慌乱的一面。

他对我这个“姐姐”的问候，止于一条合乎礼节、甚至有些疏离的“很遗憾”。

而对他以为的——我的妹妹顾青雅，他的关切几乎要溢出屏幕。心仿佛沉在冰海里。

我颤抖着手指，模仿着妹妹那种带着些许任性又娇憨的语气，按下回复。我：程宇哥，

我还好，就是有点吓到了。我：还有……身上很疼。很快我就收到了回复。程宇：疼在哪里？

医生怎么说？你姐姐她……当时情况是怎样的？他问起了“我”。可这询问，

是出于对大学同学真正的惋惜，还是……仅仅为了安抚眼前这个“受惊”的妹妹，

而不得不提起的话题？我一字一句地敲下关于“我”的死亡。

我：姐姐为了保护我……当场就走了。虽然我很嫉妒妹妹，但是事故来临，身为姐姐，

我还是去护住妹妹了。我：我甚至没来得及跟她说句话。我：程宇哥，我好害怕。

程宇：别怕，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程宇：小雅，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陪着你。

“我会陪着你。”——这句话像一把淬了蜜糖的匕首。他曾是我灰暗青春里唯一的光，

是我那颗因平凡甚至丑陋而自卑的心里，默默仰望了整整三年的月亮。

我原以为这场无望的暗恋会随着“顾青黛”的死亡一同埋葬，却没想到，

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窃取到本该属于妹妹的温柔。2第二天，

当程宇提着果篮出现在病房门口时，我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

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和担忧，却依旧清俊得让人移不开眼。“小雅。”他轻声唤道，

目光落在我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程宇哥。”我垂下眼，

用妹妹惯有的、略带依赖的眼神回应他。我必须演下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我是谁，

可这个秘密，说出去只会被当成疯子。我们聊着天，或者说，是他在努力安抚“受创”的我。

话题不可避免地回到了“姐姐”身上。“你姐姐……”程宇的声音低沉下去，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她以前……是个很安静的人，但很善良。有一次在图书馆，

我忘了带借书卡，是她悄悄帮我刷了卡。”我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追忆和难过的眼神里。

这件事我记得！那天我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在他身后飞快地刷了卡，然后像逃一样跑开，

甚至没敢看他的反应。他居然记得？记得这个微不足道、如同背景板一样的我？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微弱的希望同时涌上心头。他记得“顾青黛”！他并非全然无视我的存在！

“是吗？”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单纯的惊讶和感慨，“姐姐从来没跟我说过。

”程宇笑了笑：“她大概觉得是小事吧。”3出院后，我跟爸妈一起整理了我的遗物。

我翻出了一本已经很多年不再记录的日记，随即悄悄藏了起来。回到属于妹妹的房间，

我翻阅了我的日记。日记里写了很多关于学习成绩的焦虑，关于身材样貌的自卑。

但随着一页页翻过去，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逐渐透过纸背弥漫开来。

“今天小雅又拿到了市绘画比赛一等奖，爸妈高兴地带她去吃了大餐。我的数学进步了十分，

妈妈只是看了一眼成绩单，说‘总算没拖后腿’。”“小雅撒娇说要新裙子，

爸爸立刻就给买了。我的书包用了三年，破了个洞，妈妈说补补还能用。为什么同样是女儿，

差别就这么大？”“同学都说小雅漂亮，像小公主。我站在她旁边，

就像一只不起眼的丑小鸭。”一字一句，像细密的针，扎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

那些被我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委屈和不公，如同潮水般涌来。原来，我一直都在意，

只是习惯了用沉默和顺从去掩盖。然后，我看到了那一页。“有时候，

我会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如果我是小雅就好了。拥有她漂亮的脸蛋，活泼的性格，

得到爸妈毫无保留的宠爱。如果我能变成她，该多好。”“如果我能变成她，该多好。

”这行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4“小雅，睡了吗？”是妈妈的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我慌忙合上日记本，塞到枕头底下，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没呢，妈，进来吧。”妈妈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

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悲伤，但看向我的眼神里，却充满了爱怜。这种眼神，

在过去十几年里，几乎只属于顾青雅。“喝点牛奶，好好休息。这次真是吓坏妈妈了，

幸好你没事……”她说着，声音哽咽了一下，伸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动作温柔得让我心头发酸，“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能再出这种事了，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知道，她口中的“你”，是顾青雅。如果她知道，

此刻坐在她面前、承受着她温柔抚摸的，是她那个她一直有些忽略的大女儿顾青黛，

她会是什么反应？会是惊恐，厌恶，还是更大的悲伤？我不敢想。“妈，

姐姐她……”我试探着开口，想从她口中听到一点关于“我”的真实评价，

哪怕只是一点惋惜。妈妈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叹了口气：“唉，

青黛那孩子……也是命不好。她从小就闷闷的，不讨喜，没想到最后还……算了，不提了，

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她语气里的轻描淡写和迅速转移话题的态度，像一盆冷水，

将我的热切，彻底浇灭。在父母心中，“顾青黛”的死亡，

或许真的只是一声沉重的、但终究会过去的叹息。他们的重心，

永远是活下来的、漂亮的、讨人喜欢的“小雅”。妈妈离开后，我靠在门上，浑身无力。

我不想当顾青雅，我渴望真实的自己被喜欢。我想告诉程宇真相。5这个念头一旦升起，

就疯狂滋长。然而，当晚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

我还是那个臃肿、戴着厚重黑框眼镜、脸上布满痘痘的顾青黛。我攥着衣角，鼓足毕生勇气，

拦住了放学路上的程宇。夕阳把他镀成金色。“程宇……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他停下脚步，礼貌地听着，眼神里没有厌恶，

却有一种更伤人的东西——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陌生和疏离。他微微蹙眉，

声音温和却清晰：“对不起，顾青黛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一直只把你当作普通同学。

”说完，他点了点头，绕过我，继续向前走去。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是干脆利落地拒绝，

像拂开一粒尘埃。梦里的我，世界瞬间崩塌。哭着跑回家，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

用冷水拼命冲洗滚烫的脸，想把那份难堪和羞耻洗掉。可当我抬起头，

看向镜子时——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那个哭泣的、丑陋的顾青黛。那是顾青雅的脸！

光洁的皮肤，大而明亮的眼睛，挺翘的鼻子，完美的唇形。脸上还挂着水珠，

美丽得不可方物。可镜中“妹妹”的嘴角，正勾着一抹嘲讽又了然的微笑，

眼神锐利地看着我。我吓得后退一步。镜中的“顾青雅”却开口了，

声音带着一丝缥缈和冷意：“姐姐，你看你，还是这么傻。”6“你……”我喉咙发紧，

说不出话。“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镜中的“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以为他记得图书馆那件小事，就是对你与众不同？那只是他教养好，记忆力好而已。

他喜欢的一直是漂亮的、活泼的，就像我这样的。你现在拥有的，

是我的一切——爸妈毫无保留的爱，程宇哥毫不掩饰的关心，

这些不都是你以前偷偷渴望的吗？”她的笑容加深，

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残忍：“有了我的美貌，就好好享受。

为什么还要抱着过去那副丑陋的皮囊自卑不放呢？看看镜子。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你现在，长得很好看。用这张脸，

你可以轻易得到过去你仰望的一切。包括程宇。”“别再想着做回那个没人记得的顾青黛了，

那才是真的傻。”话音落下，镜中的影像模糊了一下，恢复了正常，

只映出我——顶着顾青雅的脸，苍白而惊恐的模样。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

冷汗浸湿了睡衣。黑暗中，我大口喘着气，梦境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妹妹的话，

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了我最脆弱、最隐秘的神经。是啊，我在做什么？

我现在拥有的是顾青雅的人生。父母小心翼翼的呵护，

程宇每日不间断的微信问候和显而易见的温柔，旁人惊艳或羡慕的目光……这些，

不正是过去的顾青黛在日记里渴望的吗？我要用“顾青黛”的身份，去打破这一切，

去赌程宇那微乎其微的可能认同，然后失去所有，甚至被当成怪物送进精神病院吗？

7“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妹妹的话在耳边回响。去坦白，就是一场豪赌。

而我很可能输掉现在拥有的一切温暖，包括程宇此刻毫无保留给予“顾青雅”的关切。

我赤脚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精致，美丽。我慢慢抬起手，

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冰凉的触感提醒我，这是真实的。梦里妹妹说的对，我现在，

长得很好看。一种扭曲的、带着强烈负罪感的决心，慢慢在心里滋生。第二天，

程宇约我出去散心，我答应了。我精心挑选了妹妹衣柜里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衬得肤色愈发白皙。我看着镜子里明媚动人的自己，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见到程宇时，他果然被我惊艳到了。他细心为我拉开椅子，点“我”爱喝的饮料，

言语间满是呵护。“小雅，看你气色好多了，我就放心了。”“嗯，谢谢程宇哥关心。

”我微微低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我们聊着天，他偶尔会提起学校里的趣事，

或者他未来的规划，眼神明亮，笑容温暖。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

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这一刻的温柔，是属于顾青雅的？不，这份温柔是属于我的。

从今天起，我会是顾青雅。漂亮、活泼、人见人爱的顾青雅。8我继承了妹妹的社交账号。

我尝试着发了出院后的第一条朋友圈。是一张对着窗外阳光拍的侧影，光线柔和，

勾勒出“顾青雅”完美的脸部线条，配文是：“重新触摸阳光，感恩一切。”几乎是瞬间，

点赞和评论就如潮水般涌来。“小雅还是这么美！”“抱抱，一切都会好的！”“欢迎回归！

”“小雅，需要什么随时说一声！”“好好休息，等你回来一起打球啊！

虽然你可能不喜欢，哈哈”甚至还有几个直接私信我，询问近况，语气关切备至。

我一条条翻看着，一种混合着虚荣、酸楚和扭曲快意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看啊，顾青黛，

你苦苦仰望而不可得的东西，如今顶着这张脸，轻易就能获得。9在家里，

这种“优待”更加明显。一天晚饭，妈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