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舟自渡

儿子落水而亡后，夫君为了安抚我，在族中挑了一个男孩过继到我名下，

为此他特意在家举办一场认亲宴。酒过三巡后，他表妹提议玩“你有我没有”的游戏。

未经历者需折下一根手指，谁的手指折完谁就是输家。他表妹连续给出五个回答，

我一败涂地。同时，我也得知儿子的死因。我缓缓勾唇，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不如，

我们换个游戏玩！今天，你和她之间只能活一个。”1 认亲宴变局这场认亲宴，

夫君说都是为了我。直到林雨柔出现，所有温情轰然崩塌。门被撞开时带着一阵风，

她端着酒壶快步进来，声音清脆得扎耳：“表哥，我来晚了！这就自罚三杯！

”她看也没看我，直接坐到蒋知行旁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蒋知行没有推开。

林雨柔连倒三杯，刚要喝，就被蒋知行，夺过，“雨柔身子不好，我替她喝。”“那我喂你。

”她笑眼弯弯，捧着酒杯递到他唇边。男人就着她的手喝完三杯。

林雨柔好似这才察觉有些不妥，歪着头，目光越过酒桌，落在我脸上。

“表哥一向把我当亲妹妹，姐姐不介意吧？”宾客们互相交换眼色。作为蒋知行的妻子，

我却什么话也没说。从坐到宴客厅就跟木头一样，一动也不动。先前凝滞的气氛骤然松快，

宾客们长舒一口气。林雨柔熟稔地招呼众人划拳猜枚，笑语晏晏间，

倒比我这个正主更像蒋府的女主人。几巡酒后，林雨柔两腮绯红。她脚步虚浮地晃到我面前，

眼底藏着狡黠的笑意：“姐姐，总坐着多闷，不如我们玩个有趣的游戏？”她举着五根手指，

解释游戏规则：“我说一件我做过的事，若是你不曾做过，就折一根手指。

”“谁先折完五根，谁就是输家，得罚酒！”大家被这新奇的玩法吊起了兴致，

纷纷举起一只手掌。好像完全忘了，今日聚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作为游戏发起人。

林雨柔第一个开场。她举起手腕，洁白的手腕上露出一只价值不菲的翡翠玉镯，

娇媚入骨的声音传遍整个宴会厅：“这可是蒋家祖传的玉镯，只传给儿媳。

”“表哥在我爹入狱后，冒着大雨去找我，硬套在我手上的。你们肯定没有吧？

”全场落针可闻，尴尬地扫向我。我转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玉镯，有些愣神。

我自然知道蒋家有祖传的玉镯，也曾问他讨要过。他敷衍我说：“你家是武将出身，

平时爱舞刀弄枪，这镯子不管是磕了还是碰了，都——”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把未完的话化作一声轻笑。那时我只当他是心疼玉镯，

还赌气说定会小心保管，他却依旧百般推脱。原来是早给了别人。我手指微颤，

缓缓折下大拇指，没有言语。旁边宾客打圆场：“咳，听说林小姐如今住在蒋府，

跟嫂子关系好的跟孪生姐妹一样，跟我们透露一点你们之间的小秘密？

”林雨柔笑着道：“那是自然！我很姐姐谁跟谁啊，我还为她做过红枣桂圆山楂汤呢！

你们谁做过！”宾客立刻起哄：“我记得，林小姐可是琴棋诗画样样精通，

竟然连厨艺也这般了得！”她抿唇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得意：“不过是些寻常汤水，

让诸位见笑了。”话音微顿，眼风往我这边轻轻一扫，“只是想着知行哥哥近日操劳，

总得有人多关心着些。”我的思绪仿佛被冰雪凝滞，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在意识深处闪烁，却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半晌，

干涩的唇间终于溢出疑问：“什么红枣桂圆山楂汤？”这句话问得轻飘飘的，

却让喧闹的宴席骤然安静下来。我望向林雨柔，目光澄澈：“我从未尝过你做的汤。

”宾客们先是一怔，随即哄笑起来，有人轻轻推搡着林雨柔打趣：“好啊！林小姐，

你居然为了赢，耍赖！”林雨柔不慌不忙地绽开笑颜，

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姐姐怀孕三月那次，我初学煲汤，

就炖了红枣桂圆山楂汤送过去。”话音刚落，我鼻尖仿佛闻到了一股腥气。

那那焦糊的甜腻裹着铁锈般的血腥，瞬间刺入记忆深处。我突然想起第一次怀孕。

蒋知行端给我一碗黑褐色的汤，他说我近来食欲不振，特意炖了给我开胃。

我刚要问是什么汤，他已举着银勺递到我唇边，

语气裹着不容拒绝的温和：“柔柔专门为你炖的，别挑。”我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乖乖张嘴喝完了整碗。一口没剩。当晚，我的肚子一阵阵抽痛，很快就见了红。大夫摇头，

说我吃了太多的寒凉之物，孩子没有保住。大夫的脚步声刚消失在门外，

婆婆的巴掌就狠狠甩在我脸上。指甲刮过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红痕，

她尖利的咒骂像冰锥扎心：“你这个贪吃蠢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知行娶你有什么用！”可她不知道，从确诊怀孕那天起，陪嫁嬷嬷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每一口吃食都要先验过，府外的宴会更是一次都没敢去。我怎么会平白误食寒凉之物？

第二天，我红着眼把大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各种调味料，米缸的米，

甚至连院子里的水都都查了一遍。然后，又将我吃过的饭菜全部吞入腹中，

吐家就重新塞回去。府里人都说我疯了，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可我不管，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夺走了我已经成形的孩儿！我仰起头，

死死盯着林雨柔那张藏不住得意的脸。如今，我终于明白了。当年丢了那个孩儿，

并非东西的问题。而是——人。2 游戏中的真相我缓缓抬手，折下第二根手指。

林雨柔见到我的动作，晃了晃身子，随即亲昵地挽住蒋雨柔的手臂，笑得花枝乱颤：“你看！

姐姐有反应了！你得好好感谢我！”“柔柔，知道你鬼主意多，少喝点。”他侧过身，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要是真能将她变回正常人，我有奖励。”我垂着眼，面无表情，

声如寒冰：“继续。”林雨柔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笑得肆意张狂：“有次啊，

我把表哥的补药换成了合欢散。”一时间，宴会厅炸了。“我的天，林知柔，你够勇啊！

”“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俩的喜酒？”蒋知行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失笑，

抬手用指节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林雨柔站不太稳，

整个人软得像没有骨头，径直瘫进他怀里，声音又娇又嗔，

却透着股理直气壮：“就是三年前的春日宴啊！你当时跟我抱怨，说姐姐怀了孕，

你憋得实在难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她仰着脸，

眼底闪着邀功的光：“你也不必太感谢我，我就是想给你们俩，多创造点机会罢了。

”蒋知行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抬头，视线与我撞个正着。

笑容瞬间凝固：“柔柔，你喝多了！都说胡话了！”我没看他，只是垂眸，

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回忆像生锈的刀片涌上来，明明早该钝了，

却还是能在旧伤疤上划出新鲜的疼。那是三年前的春天，我怀上第二个孩子。

3 失而复得的痛失而复得的欢喜，我答应蒋知行举办一场春日宴。大夫把过脉后笑着道喜，

说腹中是个儿子。那一刻，狂喜像潮水般将我淹没，可下一秒，深不见底的恐慌又缠了上来。

这一次我学乖了，日日守在自己院里，不碰外人递来的任何东西，

没事就坐在窗边缝小衣裳、纳软底鞋。指尖触着细密的针脚时，

总忍不住幻想儿子穿上它们的模样——该是粉雕玉琢的一小团，笑起来会露出浅浅的梨涡。

但蒋知行忽然闯了进来。他呼吸粗得像拉风箱，眼底红得吓人，周身的酒气混着陌生的热意，

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一边拼命推开他，一边含泪乞求：“不要！不可以！

我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啊！”在一片混乱与撕裂的痛苦中，我仿佛听到儿子稚嫩的哭声，

带着些委屈，好像在跟我说再见。再后来，是大夫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我躺在床榻上，

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个小生命从身体里离开，

却没等来半点啼哭——他连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被剥夺了。醒来时，

蒋知行正坐在床头，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语气竟还带着几分“安抚”：“别担心，

大夫说没伤到子宫，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我看着他，突然笑了，抬手狠狠拍掉那碗药。

瓷碗摔在地上碎成渣，我抓起床头绣篮里的剪刀，用尽全身力气捅向他。一刀，

两刀……我不知道捅了多少下，只觉得胸口的恨意像烧不尽的火，

直到有人冲进来死死按住我的胳膊，才硬生生将我拉开。紧接着，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我脸上。是婆婆，她指着我的鼻子，

声音尖利得像淬了毒：“娘子给夫君疏解是天经地义！”“孩子没了可以再生，

我儿子憋坏了，你拿什么赔！”“我儿子这么多年就娶了你这么个不下蛋的鸡，

连个妾都没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屋子里围满了人，

七嘴八舌地劝我“想开些”“别钻牛角尖”。可我怎么想得开？

满脑子都是那些刚缝好的小衣服、小鞋子，针脚里还留着我的温度，却再也用不上了。

是我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儿子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娘亲太没用，

所以不要做我儿子了？好在他善良的原谅了我。一个月后，他又重新回到我的肚子里。

这一次，我没告诉府里任何人，去了陪嫁的庄子养胎，对外只说想去散散心。

4 天佑的哭声这院子里统共就三个人——我，陪嫁来的丫鬟，还有嬷嬷。

我断了和外界所有往来，只守着腹中的动静，一心等他平安降生。可是，意外还是出现了。

七个月的时候，由于意外，受了惊吓，他早产了。我差点儿崩溃，以为孩子又没保住。

好在耳边传来他嘹亮的哭声。我哭了。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地砸下来，

所有的压抑、恐惧、委屈，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给儿子取名叫天佑，只盼着老天能垂怜，

护他一生平安顺遂，长命百岁。“哈哈！姐姐笑了！你们快看，她笑了啊！

”林雨柔的惊呼猛地将我从回忆里拽了回来。我下意识摸了摸嘴角。是的，它是弯的，

向上扬的。林雨柔的嘴角挂着藏不住的得意，伸手指着我，声音里满是挑衅：“姐姐，

你输定了！更刺激的还在后面呢！”我没理会她的叫嚣，只是缓缓抬起手，

将第三根手指折了下去。林雨柔还想接着说，却被蒋知行捂住嘴：“柔柔喝多了，

我送她回去。”宾客们打量着我的脸色，干笑着打圆场。林雨柔却不干了，

她用力掰开男人的手，尖着嗓子叫嚷起来：“都不准走！游戏没结束，我还没说完呢！

”她手指向我，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蛮横：“今天大家都是来陪姐姐的，

没看见她都没动吗？我看谁不懂规矩敢离开！”蒋知行转向我，俊眉紧锁，

语气冷冽：“还没玩够？秦舟晚，你还想让大家哄你到什么时候？”我双手紧握成拳，抬眸，

第一次真正看着他——那是张我曾深爱过的脸，如今却只剩陌生。“不够。

”林雨柔立刻扯着男人的袖子，得意道：“听到没？赶紧坐下！”蒋知行无奈地叹了口气，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又软了下来：“她心情不好就让她一个人待着，就数你心软，

非得凑过来。”林雨柔顺势往他怀里蹭了蹭，眼尾却瞟着不远处的我，

声音软得发腻：“可我就是心疼表哥呀，姐姐心里不痛快总憋着，万一迁怒到你身上，

我得多难受。”其他宾客只当没听到，保持沉默。林雨柔见没人拦着，兴致更浓了，

她压低了嗓音，却故意让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语气里满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兴奋：“继续继续！”“三年前，为了给我爹娘祈福，

我放生了100条蛇！”“一百条蛇”这几个字刚落，蒋知行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他本能的将林雨柔往怀里护了护，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语速飞快地辩解：“那次她也是为她爹娘祈福，没成想，不小心惊到了你！

”“后来天佑还不是平平安安降生了，你别怪柔柔。”天佑……没事吗？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怀天佑七个月那夜，我正睡得熟，突然听见帐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等我睁开眼，

却看见一条条青黑的蛇，正从门缝里、窗缝里钻进来，在地上蜿蜒游走。我吓得浑身僵硬，

尖叫都卡在喉咙里，紧接着下腹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由于受了惊吓，我直接早产。

刚出生的天佑，只有小猫那么大，哭声细弱得像蚊子叫，连呼吸都带着颤。

后来纵使我拼尽全力照料，他长到三岁，每个月吃的药还是比饭多。可他从不闹脾气，

每次喝药都乖乖地张开嘴，他却笑着说：“娘，药药一点也不苦，等我长大，身体就会好的。

”我笑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原来他本可以平平安安出生，健健康康长大。我怕蛇，

只告诉我信任的夫君。想起他当时的说辞：“这只是意外！那些蛇都是无毒的，再说，

蛇也不止进了你的房间，整个庄子都有。”事后，我竟真信了他的鬼话，把那场惊魂夜，

当成了一场无法预料的意外。如今想来，哪有什么意外，全是人为！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

一滴滴血花在地板上安静绽放。林雨柔兴致勃勃，她赖在男人怀里，小腿一晃一晃的。

她仰头看着蒋知行，声音甜得发齁：“表哥，虽然吓到了你们，但最后大家都没事，不是吗？

”5 冰水中的秘密“哎！”她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孩子病殃殃的，

上个月我才叫他泡了一个时辰的冰水澡，就没气了！

哈哈哈……”我看着自己仅剩一根未折的小拇指。听到这话时，我猛地站起身，

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颤抖：“我的天佑……他不是落水淹死的？！”“柔柔，你别说了！

”蒋知行脸色变了，连忙呵斥她。后面所有人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过往的记忆顺着此刻的剧痛往回拉扯。父亲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我急着回府奔丧，

担心天佑年幼的身子经不起颠簸，没带他同行。临走前，我反复叮嘱嬷嬷好好照看他，

才急匆匆策马离去。可我刚回府，却得到天佑和嬷嬷双双落水身亡的噩耗。那一瞬间，

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痛得我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紧接着，

喉咙里一阵腥甜翻涌，一口鲜血直直喷在身前的锦缎桌布上，绽开刺目的红。

那时蒋知行是怎么说的？他说：“舟晚，那只是意外！孩子贪玩，跑到冰面上闹，

冰面裂了才不慎掉下去的。嬷嬷为了救他，也一同淹在了湖里。”我被巨大的悲伤裹住，

竟没心思细想——天佑向来乖巧懂事，从不曾在寒冬里跑去冰面玩耍，他明明最怕冷。

“他那么小，为何会听你的话去泡冰水？”我死死盯着林雨柔，声音冷得像结了霜。

林雨柔却笑得花枝乱颤，眼底满是恶毒的得意：“还能为什么？你走了三天都没回来，

孩子想娘想得哭，我就告诉他，只要他生病，娘肯定会立刻回来陪他。”她顿了顿，

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像刀子扎进我心里，“而让自己生病最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