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下的风带着凌晨的潮气，卷着几片枯叶擦过陈宇的脸颊。
他缩了缩脖子，把捡来的破纸箱往身上裹得更紧些，后颈的伤口在凉意***下隐隐作痛 —— 那是昨晚翻越围栏时被铁丝划破的。
虚拟面板的微光在视网膜上跳动，距离联络点关闭还有 8 小时 23 分。
他盯着数字后面跳动的秒针，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大概是咬破了嘴角的溃疡。
后半夜的巨峡市安静得诡异，磁悬浮车的光轨在云层里偶尔闪过，像游在深海里的发光鱼。
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轰鸣，可能是防御系统在测试粒子炮，也可能是哪个外星文明又在搞偷袭。
陈宇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征兵启事，传单背面那句 “别去市民中心” 的字迹己经被汗水洇得发糊。
他试着调用系统面板里的地图，却发现旧城区的区域被一片红色迷雾笼罩，只有模糊的街道轮廓在闪烁。
检测到信号干扰，部分区域地图加载失败的提示音冷冰冰地弹出来，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操，这破系统关键时刻掉链子。”
陈宇低声咒骂，把纸箱往墙角挪了挪。
强化药剂带来的力量还在血液里涌动，可肚子里的饥饿感却越来越清晰，像有只手在里面翻来覆去地搅。
天快亮时，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又回到那个飘着泡面味的出租屋，电脑屏幕上的超神学院漫画正在更新，新登场的角色正好叫陈宇，穿着雄兵连的制服在太空里打饕餮。
他伸手想去点下一页，屏幕突然裂开，涌出刺目的白光 ——“老头，把钱拿出来！”
粗暴的吼声把陈宇拽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三个染着黄毛的混混正围着个卖报的老人，其中穿花衬衫的正用脚踩着报纸堆，烟蒂在晨光里划出猩红的弧线。
老人佝偻着背，手里紧紧攥着个铁皮钱盒，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几位小哥，行行好，这是我一天的饭钱……饭钱？”
花衬衫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抢钱盒，“这破报纸谁还看啊？
不如给哥几个买酒喝。”
陈宇下意识想缩到纸箱后面。
昨晚被黑色风衣追捕的恐惧还没散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来。
他甚至己经把脸埋进膝盖，只留双眼睛偷偷往外瞟。
可下一秒，老人被推倒在地的闷响让他浑身一震。
钱盒摔在地上，硬币滚落的声音在空旷的天桥下格外刺耳，有几枚滚到陈宇脚边，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妈的，还敢躲？”
穿紧身裤的混混抬脚就往老人后腰踹，“信不信我把你这破摊子掀了？”
陈宇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强化后的感官让他能清晰听见老人压抑的痛哼，能看见他磨破的鞋跟和露出棉絮的袖口。
这场景太熟悉了，像极了小时候在菜市场看到的恶霸欺负摊贩，那时候他只能躲在妈妈身后偷偷攥紧拳头。
“喂。”
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时带着点沙哑，连陈宇自己都愣住了。
三个混混齐刷刷转头，花衬衫的眉毛挑得老高：“***说谁？”
陈宇慢慢站起来，破纸箱从身上滑落。
他比这几个混混高出小半个头，强化后的身体轮廓在晨光里显得格外结实。
“把钱捡起来，给老人道歉。”
“哈？”
紧身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伸手就往陈宇胸口推，“哪来的叫花子，也敢管你爷爷的事？”
手掌接触到胸口的瞬间，陈宇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只手的动作在他眼里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 他甚至能看清对方手腕上的纹身歪了几毫米。
几乎是本能反应，陈宇侧身躲过，同时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
强化后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出去，只听 “咔” 的一声轻响，紧身裤的惨叫声像被踩住的猫一样尖锐。
“阿浩！”
花衬衫和另一个染绿毛的同时扑上来。
陈宇的耳朵捕捉到他们脚步声的差异 —— 花衬衫落脚重，应该是主攻；绿毛脚步虚浮，大概想从侧面偷袭。
他猛地把手里的紧身裤往花衬衫那边甩过去，两人撞在一起的闷响震得空气都在颤。
紧接着转身，手肘精准地磕在绿毛的肋下。
这一下用了多少力他自己也说不清，只听对方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得像纸。
整个过程不过十秒。
陈宇站在原地喘气，看着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三个混混，突然觉得手心发凉。
刚才那一连串动作流畅得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仿佛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熟悉格斗技巧的灵魂。
“滚。”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花衬衫连滚带爬地扶起绿毛，看陈宇的眼神像见了鬼。
紧身裤抱着脱臼的胳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没敢再说一句狠话，三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下天桥，连掉在地上的烟盒都忘了捡。
陈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双手昨天还在键盘上敲着无关痛痒的吐槽，今天却能轻易把人的胳膊拧脱臼。
强化药剂带来的力量像头沉睡的猛兽，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它苏醒时的兴奋。
“小伙子…… 谢谢你啊。”
老人颤巍巍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硬币往钱盒里塞，手背上的老年斑在晨光里格外显眼。
他从保温桶里拿出个冒着热气的包子，递到陈宇面前，“刚出锅的，趁热吃吧。”
白面馒头的香气混着肉香钻进鼻腔，陈宇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他看着老人布满裂口的手，突然想起自己老家的爷爷，每次赶集回来都会把舍不得吃的糖糕塞给他。
“不用了大爷，我不饿。”
他想摆手拒绝，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拿着吧。”
老人把包子硬塞进他手里，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看你这孩子，怕是饿了很久了。”
陈宇咬了一口包子，温热的肉汁在嘴里炸开。
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眼眶突然热得厉害。
他别过头去看远处的晨光，巨峡市的高楼在朝阳里渐渐显露出轮廓，悬浮车开始多起来，街道上慢慢有了人声。
“大爷，您知道旧城区三号巷怎么走吗？”
他含糊地问，嘴里还塞着包子。
老人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你去那儿做什么？
那片最近不太平，听说有好多陌生人在那儿转悠。”
陈宇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系统给的联络点有问题？
他刚想追问，老人又说：“不过你要是实在要去，顺着这条街走到头，右转穿过菜市场，看见那个红色的邮筒就往里拐，巷子口有家修钟表的老店，你去问问刘师傅。”
检测到有效信息，地图干扰己部分解除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虚拟面板上的红色迷雾果然散去了一块，露出清晰的路线图。
陈宇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感觉暖意从胃里蔓延到西肢。
他郑重地给老人鞠了一躬：“谢谢您，大爷。”
“路上小心点。”
老人收拾着报纸摊，声音里带着担忧，“现在这世道，好人难当啊。”
陈宇没再说话，转身往老人指的方向走去。
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口袋里的包子余温还在，和掌心的冷汗混在一起，有种奇妙的触感。
路过菜市场时，卖菜的大妈正和摊主讨价还价，新鲜的黄瓜上还挂着水珠；早点摊的蒸笼冒着白气，老板用带着巨峡市口音的普通话吆喝着；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孩追跑着穿过人群，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这些平凡的烟火气，和昨晚的追逐、能量束、系统面板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陈宇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还残留着注射强化药剂的针孔痕迹。
他突然明白，这具身体里的力量，既是能让他在这个危机西伏的世界活下去的依仗，也可能是随时会失控的猛兽。
就像刚才，如果他再多用一分力，那个绿毛的肋骨可能就真的断了。
距离联络点关闭还有 7 小时 51 分虚拟面板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陈宇握紧拳头，加快了脚步。
阳光穿过菜市场的遮阳棚，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他此刻的人生 —— 一半是熟悉的温暖，一半是未知的凶险。
他不知道旧城区的联络点里等着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系统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至少现在，他有了明确的方向，有了能保护自己的力量，还有了一个刚刚学会的道理：真正的强大，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的破坏，而是懂得克制的守护。
穿过菜市场的拐角时，陈宇回头看了一眼。
卖报老人的身影己经变成了个小小的黑点，晨光里，他还在慢悠悠地整理着报纸。
陈宇笑了笑，转身拐进了通往旧城区的小巷。
巷口的墙面上，有人用红色的漆喷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箭头指向深处，像个神秘的邀请，也像个致命的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