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和阳光

1. 清晨七点半，城市刚刚苏醒，阳光透过高层公寓的走廊窗户，洒下干净通透的光线。

顾沉舟准时推开自家房门，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冷静而专注。他手中拿着一杯刚从自家咖啡机里出品的意式浓缩，

这是他一成不变的晨间仪式，预示着高效而秩序井然的一天即将开始。

就在他准备走向电梯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杂乱的碰撞声打破了走廊的宁静。“等等！

苏晴姐，我真的在搬了！那个画架它有点不听话……哎哟！

”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男声伴随着“哐当”一声闷响传来。顾沉舟甚至来不及侧身，

就被一个抱着巨大画板、挎着塞得鼓鼓囊囊颜料包的身影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砰！

”手中的咖啡杯剧烈一晃，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泼洒出来，在他昂贵的西装前襟上，

晕开一大片刺眼的污渍。温热的触感透过衬衫面料传来，伴随着浓郁的咖啡香气——或者说，

是毁灭的气息。顾沉舟的眉头瞬间紧锁，低头看着那片狼藉，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分。

“对、对不起！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撞入他怀里的男孩慌忙站稳，抬起脸，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惊慌而睁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手里的画板靠墙放好，又想去掏纸巾，

结果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的手机又滑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接住，

对着话筒飞快地说：“苏晴姐我先挂了下回打给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模糊的女声：“林晞你慢点！

别又闯祸……”名叫林晞的男孩终于挂断电话，双手奉上几张皱巴巴的纸巾，

脸上写满了真诚的懊悔：“对不起对不起！您的西装……我、我帮您擦擦？

或者我赔您干洗费？”顾沉舟没有去接那纸巾。他看了一眼腕表，秒针在规律地跳动，

他宝贵的早晨时间正在被无谓地消耗。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包括时间，

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叫林晞的“意外”，明显是个计划外的混乱变量。“没关系。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但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下次小心。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去看林晞那双充满歉意的眼睛，

只是侧身从对方和那堆占了大半个走廊的画材旁绕过，按下了电梯下行键。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迈步走入，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彻底隔绝在林晞的视线之外。林晞徒劳地举着纸巾，

看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数字，空气中只残留着一丝清冽的雪松尾调和浓郁的咖啡余味。

他沮丧地耷拉下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完了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小声嘀咕着，

看着地上那片咖啡渍，又回想了一下邻居那冷峻的侧脸和一丝不苟的穿着，

“看起来就是个超级严肃、不好接近的人啊……我这算是把邻居得罪透了吧？”整个上午，

林晞都在新公寓里整理他无数的画材和杂物，但心情始终有些惴惴不安。

他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像个小太阳，最怕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更怕因为自己而让别人不开心。早上那个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件质料精良的西装，

以及对方虽然说着“没关系”，但明显不想与他有任何多余牵扯的态度。“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林晞放下手中的一摞画册，下定决心，“得做点什么表达歉意才行，

真诚一点的！”他灵光一闪，冲进了厨房。表达诚意，

还有什么比亲手制作的、充满心意的食物更好呢？两个小时后，

一股甜美诱人的黄油和糖的香气弥漫在崭新的公寓里。林晞戴着印有小熊图案的烤箱手套，

从烤箱里取出一盘烤得恰到好处的曲奇饼干。每一块都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边缘微焦，

他还特意用融化的巧克力，在一些饼干上画上了简笔画的笑脸和可爱的小动物。

他找来一张干净的卡纸，

用水彩笔在上面画了一只耷拉着耳朵、举着“Sorry”牌子、眼睛泪汪汪的卡通小狗，

略显稚拙却充满活力的字迹写上：尊敬的邻居先生：对于今早撞到您并弄脏您西装的行为，

我深感抱歉！这盒手工饼干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歉意。

祝您有愉快的一天！——您笨拙的新邻居 林晞☀️

他在末尾习惯性地画上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小太阳。傍晚时分，

林晞估摸着对方可能下班回家了。他做贼似的溜到对面那扇深灰色的防盗门前，

心脏砰砰直跳。他小心翼翼地将装好饼干的、系着浅黄色丝带的纸袋，连同那张道歉卡片，

一起挂在了门把手上，然后像完成了一件秘密任务般，飞快地跑回自己家，轻轻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平复呼吸。顾沉舟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时，窗外已是霓虹闪烁。

今天公司一个核心项目遇到了技术瓶颈，他带领团队攻坚了一整天，

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扯了扯领带，只想尽快享受独处的宁静。然而，

当他走到家门口时，门把手上那个与周围冷硬环境格格不入的浅黄色纸袋，

瞬间将他拉回了早上那个混乱的瞬间。他微微蹙眉，取下纸袋，

看到了那张画风幼稚却充满生机的道歉卡。

那只泪眼汪汪的小狗和末尾那个过于灿烂的小太阳，让他疲惫的神经莫名地被触动了一下。

“林晞……”他低声念出卡片上的落款，打开了纸袋。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曲奇饼干，

浓郁的奶香和巧克力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温暖甜腻的气息。顾沉舟的生活极其规律，

饮食健康克制，对这类高糖分的零食向来敬而远之。按照他以往的习惯，

他会礼貌地……直接扔掉。但今天，或许是工作太疲惫，

或许是那卡片上的小狗眼神太过无辜，他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块画着笑脸的饼干，

端详了片刻，然后送入了口中。酥脆的口感在齿间绽开，

黄油的醇厚和糖分的甜美恰到好处地融合，中间夹杂的巧克力豆微微融化，

带来一丝微苦的浓郁。味道……远比他想象中要好，甚至可以说，非常不错。他打开门，

走进他那间以黑、白、灰为主色调，整洁得如同样板间一样的公寓。

他将需要干洗的西装外套放在专门的衣物护理篮里，然后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卡片上。

他走到靠窗的书桌前，那里摆放着一台高配置的电脑和几本厚重的技术书籍。

他抽出一张简洁的白色便签纸，拿起一支钢笔，

用他那如同打印体般工整、清晰的字迹写下：谢谢。饼干很好吃。西装已送洗，不必挂心。

——顾沉舟言简意赅，符合他一贯的风格。既表达了收到心意的礼貌，

也明确了事情已处理，不希望对方再因此感到负担。第二天清晨，

林晞怀着志忑又期待的心情打开门，

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门口地毯上的那个熟悉的盘子——已经被洗得光洁如新，

在晨光下泛着瓷白的光泽。盘底压着的白色便签纸，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严谨得不像手写，

倒像是印刷品。他拿起便签，反复看了两遍，尤其是那句“饼干很好吃”，

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比卡片上他画的那个小太阳还要耀眼。“他吃了！他还说很好吃！他还给我回了纸条！

”林晞心里那块悬了一整天的大石头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

随之涌起的是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成就感。

这位看起来冷冰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邻居先生，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

那坚冰般的外表下，或许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林晞拿着那张便签，

像是得到了一个珍贵的许可。他看着对面那扇深灰色的门，心里悄悄地想：也许，

这座冷漠的冰山，并非无法靠近。一个新的、充满可能性的故事，

似乎就在这片温暖的晨光中，悄然翻开了扉页。2. 顾沉舟回复了纸条，

这个认知让林晞兴奋了一整天。他感觉自己像是成功在冰封的湖面上凿开了一个小洞，

并且窥见了一丝其下的暖流。这小小的成功激发了他巨大的热情，他觉得，

邻里关系就应该和睦友爱！于是，他开始了名为“睦邻友好”实则“持续投喂”的计划。

几天后的晚上，快十一点了，林晞正对着数位屏涂涂改改，

忽然听到对面传来轻微的开门关门声。他立刻竖起耳朵——是顾先生回来了！

他这几天留意到，这位邻居似乎总是工作到很晚。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林晞放下压感笔，

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半小时后，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酒香四溢的桂花酒酿小圆子，

再次站在了顾沉舟的家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门内安静了几秒，

然后门被拉开一条缝。顾沉舟似乎刚洗完澡，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有些微湿，

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询问。“林先生？”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

带着倦意。林晞立刻扬起最灿烂的笑容，把手里的白瓷碗往前一送：“顾先生，晚上好！

我做了点宵夜，想着你刚下班可能饿了，就……就给你送一碗过来。

”顾沉舟的目光落在那碗飘着桂花香气的甜羹上，沉默了一下。他晚上通常不吃东西，

尤其还是这么……甜腻的。“不必麻烦。”他委婉拒绝。“不麻烦不麻烦！”林晞赶紧说，

“我自己也要吃的，就是顺手多做了一碗。你尝尝看嘛，是江南口味，不是很甜的！

”他的眼神太过明亮和期待，像一只努力示好的、毛茸茸的小动物。顾沉舟到了嘴边的拒绝，

在看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时，莫名地咽了回去。他沉默地接过碗，

指尖不可避免地与林晞的碰触了一下，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谢谢。”他低声道。

“不客气！你趁热吃！”林晞完成任务，心满意足，笑容更加耀眼，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啦！晚安！”说完，他也不等顾沉舟再回应，

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转身飞回了自己家。顾沉舟关上门，看着手里那碗暖意融融的宵夜，

空气中弥漫的甜香与他公寓里惯有的冷清气息形成了奇异而陌生的交融。第二天晚上，

林晞送来的是一份用料十足的海鲜意面，装在精致的保鲜盒里，旁边还配了一小盒干酪粉。

“顾先生，今天练习了一下意面，味道可能一般，你别嫌弃！”他笑嘻嘻地说，

语气熟稔了许多。顾沉舟看着他那张仿佛永远没有阴霾的脸，沉默地接了过来。这一次，

他没有立刻关门，而是看着林晞，开口问：“你经常这样……给邻居送吃的？

”林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倒没有。主要是……呃，我觉得顾先生你人很好，

而且一个人吃饭也挺无聊的嘛。”他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我就是……嗯，比较热情。”顾沉舟看着他急于解释的样子，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角，

很淡，稍纵即逝。“嗯。”他应了一声，“谢谢。”门关上了。林晞站在门口，

回味着刚才顾沉舟那个几乎不存在的微笑，心里像是被小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

投喂计划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顾沉舟从最初的拒绝，到沉默接受，

再到偶尔会简短评价一句“味道不错”。林晞便也顺杆爬，送宵夜的时候，总会倚在门框上，

叽叽喳喳地说上几分钟今天的趣事——比如楼下花坛里的流浪猫生了一窝小猫，

比如他在超市买到了超甜的车厘子。顾沉舟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这种单方面的“叨扰”，似乎也成了一种默契。然而，小太阳也有被乌云笼罩的时候。

这天晚上，林晞没有出现在顾沉舟门口，反而是在他自己家门口的走廊里，

对着摊开的画稿长吁短叹。“唉……”顾沉舟加班回来，听到的就是这声充满沮丧的叹息。

他脚步顿住，看见林晞蹲在地上，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

旁边散落着几张画到一半就被废弃的草稿。林晞察觉到视线，抬起头，看到是顾沉舟，

立刻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顾先生，你回来啦。”“嗯。”顾沉舟看着他，

“怎么了？”“没什么，”林晞耷拉着脑袋，用画笔戳着地板，“就是工作上的事，

一个商稿的构图怎么都不满意，卡了好几天了，

deadline要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焦虑和无助。

顾沉舟沉默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身，用钥匙打开了自己家的门。林晞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果然，还是打扰到他了吧……正当他准备继续对着画稿发呆时，

顾沉舟却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给你。”他把牛奶递到林晞面前。

林晞愣住了，呆呆地接过：“谢……谢谢。”“起来，地上凉。

”顾沉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林晞乖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