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唯一的解药给了妻子,她却喂了她的狗狗

汗水从陈默的额头滚下来，掉在地上，马上就干了。屋子里热得像个蒸笼。不对，是他自己身体里热得像个蒸笼。陈默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那上面有一道三指宽的抓痕，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周围的皮肤下面，一条条黑色的细线，像有生命的虫子，正在慢慢往上爬。

他转过头，看着缩在沙发角落里的林晚。她也一样。她的左边小腿上，也有一道差不多的抓痕，黑色的脉络已经爬到了膝盖。她抱着膝盖，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漂亮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屋子外面，是这个世界烧开锅的声音。尖叫声，嘶吼声，还有那种让人牙酸的咀嚼声，混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传进来。三天前，这个城市还是个车来车往、人来人往的地方。现在，它成了一个屠宰场。

陈默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成了一锅粥，烧得他看东西都带着重影。他和林晚，结婚三年。这三年，过得就像一杯温水，不冷不热。他是搞程序设计的，性格有点闷，不太会说话。林晚是公司的前台，长得漂亮，人也活络，喜欢热闹，喜欢名牌包，喜欢在朋友圈里晒各种精致的生活。

很多人都说陈默配不上林晚。陈默自己有时候也这么觉得。他工资的大半都用来满足林晚的各种开销，他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他记得她所有的纪念日，他甚至学会了做她爱吃的几十种菜。他以为，只要他对她好，一直好下去，这杯温水总有一天能被他捂热。

可病毒来了。一切都乱了。他们住的小区第一天就封了，但没用。病毒像看不见的鬼，不知道从哪儿就钻了进来。昨天下午，对门的老太太突然疯了似的撞门，撞开后，见人就咬。陈默拉着林晚就往外跑，可还是慢了一步。为了护住林晚，他的胳膊被抓了。而林晚，在尖叫着躲闪时，也被另一个冲上来的感染者，抓伤了小腿。

他们一路跑，一路躲，最后逃进了这个陌生的小区，撬开了一户没人的房子，躲了进来。然后，高烧就开始了。新闻里说，被感染后，十二个小时，人就会彻底变成那种只知道咬人的怪物。

陈默算了一下时间。他们大概还有七八个小时。

“水……我要喝水……”林晚的声音又干又哑，带着哭腔。

陈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冒火。他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没有水。停水了。他翻箱倒柜，最后在柜子底下找到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他走回客厅，把水递给林晚。林晚接过去，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然后把剩下的半瓶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他。

陈默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没说话，退回到墙角，坐了下来。高烧让他开始出现幻觉。他好像看到了他们结婚那天，林晚穿着白色的婚纱，很美，但脸上的笑容，有点假。他又看到了上个月，他过生日，他花了一个下午，做了一大桌子菜，可林晚因为跟朋友逛街，回来晚了。她一进门，连看都没看桌上的菜，就抱怨说今天走路走得脚疼。

那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是有点失望。对，就是失望。这种失望，在这三年里，其实一直都有，像灰尘一样，今天积一点，明天积一点，慢慢地，就把那颗热乎乎的心给盖住了。只是他一直在假装看不见。

现在，快死了，这些灰尘，突然一下子全都飘了起来，呛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林晚，她也正看着他。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那种精致和高傲，只剩下恐惧。最纯粹的，对死亡的恐惧。

“陈默，”她突然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会死吗？我们会变成外面那些……怪物吗？”

陈默想安慰她，想跟她说“不会的，有我在”。可他说不出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今晚。他只能点点头，又摇摇头。

林晚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我不想死……我不想变成怪物……”她哭着，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都怪你！要不是你跑得慢，我们根本不会被抓到！”

陈默的心，彻底凉了。他看着她那张因为恐惧和怨恨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这真的是他爱了那么多年，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女人吗？

胳膊上的黑色脉络，又往上爬了一点。灼烧感越来越强，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他的血管。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嘶吼声，也好像变远了。

他想，就这么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面对这张陌生的脸了。

意识像是沉在热油里，上下翻滚。陈默觉得自己一会儿像是在火上烤，一会儿又像掉进了冰窟窿。他看到很多模糊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有他爸妈的脸，有大学同学的脸，还有林晚的脸。林晚的脸最清楚，一会儿在笑，一会儿在哭，一会儿又变得很冷漠。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剧烈的求生欲，像电流一样把他给电醒了。

不能死。

他对自己说。

就算要死，也得找个明白。他想知道，自己这辈子，到底算什么。

他睁开眼睛，屋子里很暗，只有一点月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林晚还在沙发上缩着，好像睡着了，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陈默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他每动一下，都感觉自己的骨头要散架了。他必须做点什么。新闻里说过，RZ-9病毒是军方实验室泄露的，军队肯定有应对措施。解药，或者抑制剂，肯定有。

这个小区看起来挺高档，说不定就住了什么有背景的人。军队撤离的时候，可能会在这里留下一些应急物资。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林晚唯一的希望。

他看了一眼林晚。就算她刚才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就算他心里凉透了，可一想到她也会死，会变成那种怪物，他的心还是会痛。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爱一个人的习惯，更可怕。

他拿起厨房里的一把菜刀，别在腰上。又找了一个背包，把那半瓶水和找到的几包饼干塞了进去。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林晚。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安静，很无助。就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陈默咬了咬牙，拉开了门。

楼道里一片死寂，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腐烂的味道。他屏住呼吸，贴着墙，一步一步往下走。这栋楼有十八层，他们躲在十六楼。每一层，都可能有危险。

他的身体很烫，但他的脑子，却因为高度的紧张，变得异常清晰。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跳的声音，能听到远处风吹过窗户的“呜呜”声，甚至能听到楼下某个房间里，传来的，压抑的、像野兽一样的呼吸声。

走到十楼的时候，他看到一户人家的门是开着的。门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陈幕停下脚步，握紧了手里的菜刀。他知道，这种开着门的房子，最危险。要么是主人逃走了，要么，是主人变成了别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富贵险中求。现在，是活命险中求。

他侧着身子，一点一点挪了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晕过去。他适应了一下黑暗，才看清客厅里的景象。

地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夫妻。他们的身体都已经被撕咬得不成样子。而在他们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好像在翻找着什么。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从他身上那件沾满血的白大褂来看，他可能是个医生，或者研究员。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转过了头。

陈默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没有瞳孔的脸，眼白浑浊，嘴巴张得很大，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肉。

丧尸！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下，全身的血都凉了。他想也没想，转身就跑。可他发着高烧，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脚下一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个“医生”丧尸，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他扑了过来。

完了。

陈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旁边的一个房门被撞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出来，一把将那个“医生”丧尸扑倒在地，然后张开大嘴，狠狠地咬在了它的脖子上。

陈默惊恐地睁开眼，发现扑倒“医生”丧尸的，是另一个丧尸。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材魁梧的丧尸。

两个丧尸，为了争夺他这个“食物”，竟然自己打了起来。

陈默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不敢再多看一眼，拼命地朝楼下跑去。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那栋楼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小区的花园里。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那一幕，把他的魂都吓飞了。他靠在一棵树上，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烫，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胳膊上的黑色脉络，已经爬到了肩膀。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休息了一会儿，强撑着站起来，继续寻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这个死寂的小区里乱撞。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辆车。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撞在了一栋楼的墙上，车头已经完全变形了。

陈默的心，又“咚咚”地跳了起来。军车！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拉开车门。驾驶座上，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他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已经死了。

陈默开始在车里翻找。手套箱，空的。座位下面，空的。当他打开后备箱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后备箱里，有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箱子上面，印着一个红色的十字，还有一个生物危险的标志。

应急医疗箱！

陈默的手颤抖着，打开了箱子。箱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和药品。而在最中间的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支注射器。注射器里，是淡蓝色的液体。

注射器的标签上，印着一行字：RZ-9 Broad-spectrum Inhibitor (RZ-9 广谱抑制剂)。

解药！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找到了！他真的找到了！在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他找到了唯一的希望！

他拿着那支注射器，手抖得厉害。他想哭，又想笑。他看着自己胳膊上快要蔓延到脖子的黑色脉络，又想起了沙发上，林晚那张绝望的脸。

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把解药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朝着他们藏身的那栋楼，跑了回去。

他要救她。他要和她一起活下去。他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们的一次机会。一次让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只要他们都活下来，他相信，他们之间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

他可以不在乎她那些伤人的话，也可以不在乎她那些小小的自私。只要她活着。

只要他们还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