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周年聚会上，起哄的班长把祝小穗推到初恋周赫怀里：“玩个心跳游戏而已，厉砚洲不会那么小气吧！”
视频被传到群里时，厉砚洲正结束手术，祝小穗脸颊绯红，周赫的嘴唇离她耳垂只有一寸。
市中心，“蓝调”酒吧的霓虹招牌切割着沉沉的夜色，光怪陆离。二楼最大的包间里，热浪裹挟着酒气、香水味和震耳欲聋的笑闹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毕业三年的同学会，有些人已经发福，有些人学会了精明世故的腔调，但此刻，都被酒精和刻意的放纵催化成了大学时期的影子。
祝小穗被挤在长沙发中间，手里捏着半杯啤酒，冰凉的杯壁沁出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她有点晕，不是酒，是吵。旁边是她的大学室友林薇，正和另一个女生争执着毕业旅行时谁偷吃了谁带的牛肉干。
“小穗！”班长张强突然拔高的嗓门压过了嘈杂，他举着酒杯，脸颊通红，啤酒肚几乎要绷开衬衫扣子，眼里闪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光，“别光坐着啊！来来来，跟你老同桌叙叙旧！”他粗壮的手臂指向斜对面，那儿坐着周赫。
周赫靠在沙发里，一条手臂搭着靠背，另一只手晃着威士忌杯，冰块叮当轻响。他穿着剪裁考究的休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几年不见，那股子刻意散漫的精英味儿更足了。迎上祝小穗的目光，他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神直白地在她脸上流连了一圈。
周围的起哄声瞬间高了好几度。
“就是就是！大学那会儿谁不知道啊！”
“周公子，小穗可是我们班花，便宜你小子了！”
“愣着干嘛周赫！赶紧的！”
祝小穗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别闹了，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
“啧，这怎么叫闹！”张强几步跨过来，不由分说地把她从沙发里拽起来，又伸手去拉周赫，“老同学见面，玩个游戏怎么了？多大人了还害臊！厉砚洲那小子又不是天天绑着你裤腰带！”
周赫顺势起身，动作带着点慵懒的优雅。张强把他往祝小穗方向用力一推。
“来个心跳游戏！经典款！”张强嚷着，兴奋地拍着巴掌，“嘴对嘴传纸巾！纸掉了，或者谁怂了，罚酒三杯！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人群爆发出更响的怪叫和口哨。林薇皱了下眉想说什么，声音被淹没了。手机屏幕纷纷亮起，对准了被推到包厢中央空地的两人。
祝小穗脑子嗡的一声，像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花。灯光晃眼，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周赫的气息已经靠得很近，带着威士忌的烟熏味。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烫得吓人。拒绝？那会被嘲笑更久，骂她玩不起。厉砚洲……厉砚洲的脸在她混乱的思绪里一闪而过，又被巨大的尴尬和一种莫名的、被推着走的晕眩感压了下去。
一张薄薄的纸巾被塞进她手里。
“玩嘛，小穗，”周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导的笑意，目光扫过周围，“大家这么热情，别扫兴。”
起哄声浪拍打着她：“搞快点！”
“就是！怕什么！”
“厉砚洲还能吃了你啊？”
张强的大嗓门最后盖棺定论：“玩个心跳游戏而已！厉砚洲没那么小气！回头我跟他说！”
祝小穗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巾，指尖冰凉，脸颊却滚烫。她看了一眼周围兴奋的脸，又看向周赫带着笑意的眼睛，一种被架到火上烤的感觉让她呼吸发紧。她僵硬地点了下头，把纸巾的一端咬住。
周赫笑着俯身靠近，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过她的鼻尖。他张嘴，咬住了纸巾的另一端。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几乎鼻尖相抵。周围爆发出的尖叫和哄笑像针一样扎着祝小穗的耳膜。周赫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舌尖甚至若有似无地舔了一下纸巾边缘，暗示性地往前凑了凑。
手机闪光灯不停闪烁，像无数窥视的眼睛。林薇别过了头。
纸巾，在他们笨拙的传递中，被气息吹得轻轻颤动，越来越短。
市第一医院，顶楼手术区。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笼罩着纤尘不染的空间，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以及器械偶尔碰撞的轻响划破死寂。
厉砚洲站在主刀的位置，深绿色的手术服和帽子口罩包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此刻锐利得像手术刀本身，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精准地切割、剥离、止血。他的手极稳，动作利落得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助手和护士在他身边安静而高效地移动，目光都凝聚在术野那一点。
“止血钳。”
“吸引。”
他的指令简洁清晰，声音透过口罩，沉闷而毫无波澜。
腹腔镜下，一个边界清晰的肿瘤正被小心地与周围组织分离。汗水浸湿了助手紧贴额头的无菌帽边缘，但厉砚洲的额头光洁干爽。
“准备标本袋。”他头也不抬。
时间在无影灯下无声流淌。终于，沾染着血迹的肿瘤被完整地取出，落入托盘。厉砚洲的手指在腹腔内灵巧地做最后的探查、冲洗。
“关腹。”他放下器械，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刚刚完成了一场精密战役的疲惫或兴奋。
他率先走出手术室，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才缓缓吐出一口胸腔里积压的浊气。连续站了五个多小时，小腿肌肉传来熟悉的酸胀感。他靠着冰凉的墙壁，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冷峻而略显疲惫的脸，额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皮肤上。他拿出手机，指纹解锁，屏幕亮起。
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通知栏里，一个沉寂许久的大学班级群图标上，缀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数字——99+。
他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种群，平时只有广告和拼多多砍价。他随手划开群聊。手指机械地向上滑动，掠过那些无聊的节日问候和垃圾信息。然后，他的动作骤然停住。
屏幕被一张图片占据了大半。
噪点很重，酒吧包厢迷幻的光线下，人群模糊成兴奋的背景板。焦点在中央。祝小穗。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有些失焦，像是被强光晃晕了头。她的嘴里咬着一小截薄薄的纸巾。
她的对面，是周赫。那张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厉砚洲在毕业照上见过一次，就记住了那种令人不适的油滑感。周赫也咬着一小截纸巾，正俯身凑近，嘴唇几乎要贴到祝小穗咬着的纸巾边缘。他的眼神，隔着模糊的照片都能品出那股***裸的狎昵，像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具。他的头侧着，嘴唇离祝小穗的耳垂，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照片下面，紧跟着几条信息。
张强：***不？@周赫 你小子今天艳福不浅！小穗够意思吧！[啤酒][啤酒]
王璐璐一个女同学：哇哦！班长真会玩！[色][色] 周公子还是那么帅！小穗脸好红啊！[偷笑]
李峰富二代：劲爆！@周赫 动作快啊！纸巾早该掉了！厉砚洲那家伙这会儿估计睡得跟死猪一样吧？哈哈哈！
后面是一片附和、调侃和猥琐表情包的刷屏。
厉砚洲的视线钉在照片上。时间，凌晨一点四十二分。酒吧、起哄、酒精、周赫、祝小穗…碎片迅速拼合。他仿佛能听到照片里那些起哄的笑声，穿过屏幕，冰冷地钻进他的耳朵。手术室里保持的绝对冷静，像一层冰壳，此刻在一种陌生的、尖锐的灼烧感下，悄然裂开细纹。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肌肉线条绷紧得像岩石。眼底深处那点残留的手术后的疲惫瞬间蒸发殆尽，只剩下一种深潭般的、冻人的沉寂。他盯着照片里祝小穗绯红的脸颊和周赫那近在咫尺的嘴唇，看了足足五秒。
然后，他指尖冰冷地动了一下。不是退出，不是质问。
他直接点开了那张照片，选择了保存。
然后退出班级群，点开了另一个单独的头像。
张强。
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一瞬，仿佛在丈量深渊的距离。
一条消息被敲了出来，发送。
厉砚洲：张班长，听说嫂子在中心医院妇产科保胎？情况还好吗。
发完，他锁屏。手机屏幕瞬间变暗，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走向医生休息室，脚步依旧平稳，没有丝毫停顿。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拉出修长而孤绝的影子，像一把刚刚淬过火的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