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昭,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人人都说我命好,被林大人收留在府里,
做他夫人柳如烟的婢女。呵,命好?三年前,
我亲眼看着林珩——我那曾经山盟海誓的未婚夫,拿着我爹书房里“搜出来”的账本,
对着抄家的官兵指着我爹鼻子喊:“苏侍郎贪赃枉法,罪证确凿。” 我爹的血,
溅在他崭新的探花官袍上,红得刺眼。柳如烟,我最好的“姐妹”,在一旁捂着脸哭,
肩膀一抖一抖,像是伤心坏了。可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指缝里露出的眼睛,全是得意。
就是她,把林珩引到我家书房的暗格里。教坊司?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我逃出来了,
扒了层皮才活下来。现在,我回来了。顶着这张他们认不出的脸。林珩,柳如烟,
还有那些藏在后面吸血的蚂蟥,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欠我的血债,我要你们一口一口,
连本带利地吐出来。柳如烟让我去库房帮她取新到的云锦,说是要做件新衣裳赴宴。
她捏着帕子,笑得像朵花:“昭儿,你手脚麻利,我最放心了。”放心?
是放心让我去摸清楚库房钥匙在哪个婆子身上吧。她最近总丢些小玩意儿,胭脂、簪子,
不值钱,但膈应人。她怀疑是库房管事李妈妈手脚不干净,又没证据。“是,夫人。
” 我低着头,声音细细的,像个受气包。心里冷笑:柳如烟,你还是这么蠢。
想拿我当枪使?行,这枪我乐意当。正好,我也要看看林府的库房,
到底藏了多少从我苏家刮来的人血馒头。库房里堆满了东西,一股陈年的灰尘味儿。
李妈妈耷拉着眼皮,爱搭不理。我一眼就瞄到角落里几个眼熟的箱子,那是我娘的嫁妆箱子。
上面的漆都磨掉了边角,可那苏家特有的缠枝莲纹,烧成灰我都认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我死死掐住手心,才没扑上去。“夫人要那匹水红色的云锦。” 我声音有点抖。
李妈妈慢腾腾地挪过去,嘴里嘟囔:“催命似的,
刚入库就急着要……” 就在她转身翻找的当口,我眼疾手快,
把袖子里早就准备好的、柳如烟昨晚“丢”的一支素银簪子,
塞进了她放在旁边凳子上的外衫口袋里。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心砰砰直跳,不是怕,是恨。
这点小手段,比起他们对我家做的,算个屁。拿着云锦回去,柳如烟正歪在榻上吃葡萄。
我把布递给她,顺口提了一句:“库房味儿真大,李妈妈翻东西时,
她那件外衫口袋边儿上好像勾了根线头,挺显眼的。”柳如烟眼睛立刻亮了,葡萄也不吃了。
“哦?是吗?” 她坐直了身子,“昭儿,你再去一趟,就说……就说我改主意了,
要那匹鹅黄的。顺便看看李妈妈那件外衫还在不在。”我懂了,
她是让我去确认“赃物”是不是转移了。等我再“磨磨蹭蹭”走到库房附近,
果然听见里面吵翻了天。柳如烟身边的大丫鬟春杏,正指着李妈妈的鼻子骂:“老货,
还敢抵赖。夫人丢的簪子就在你口袋里搜出来的,人赃并获。”李妈妈哭天抢地:“冤枉啊,
我老婆子哪敢偷夫人的东西,一定是有人栽赃。”“栽赃?谁栽赃你?证据呢?
” 春杏叉着腰,气势汹汹。我站在阴影里,看着这场闹剧。李妈妈贪婪是真,但这次,
她确实冤。冤就冤吧,这府里,有几个干净的?晚上,柳如烟心情大好,赏了我一小碟点心。
“昭儿,这事儿办得不错。以后多留心点,府里这些刁奴,就该这么治。”我捏着点心,
低着头谢恩。点心?真难吃,甜得发腻。她大概觉得,我就是条好用的狗,
给点骨头就摇尾巴。我心里盘算着:李妈妈被撵走了,库房管事的位置空出来。
柳如烟肯定会安插她自己的人。这位置我得想想办法,管库房就能摸到账本。
林珩这几年官运亨通,没少捞。盐税那笔烂账,他肯定脱不了干系。新来的管事姓周,
是柳如烟奶娘的亲妹子。一张马脸耷拉着,眼皮子抬都不抬,看人就像看路边的石头,
比李妈妈更难缠。柳如烟得意得很,拍着我的手:“周妈妈是老人了,最是稳妥,
以后库房这边,我就放心了。”这老虔婆一来,库房管得铁桶似的。钥匙贴身挂着,
睡觉都攥手里,我想摸进去难如登天。柳如烟那些“丢”东西的小把戏,
在周妈妈眼皮子底下根本玩不转,她看得太紧。账本!林珩的账本,那是我捅死他的刀子。
卡在周妈妈这儿,我急得嘴里快燎泡。得想办法,让这老虔婆自己滚蛋,或者……开条缝。
机会来得快,柳如烟娘家兄弟娶媳妇,她要回娘家住几天。走前特意把我叫去,
假惺惺:“昭儿,府里你多看着点,周妈妈年纪大了,你勤快些,多帮衬。”帮衬?我懂了。
她是让我盯着周妈妈,怕她监守自盗。好,我就“好好帮衬”。柳如烟前脚刚走,
我后脚就去了库房。周妈妈正拿着册子对东西,眼皮都没撩我一下。“周妈妈,
”我挤出点笑,声音放得又软又怯,“夫人吩咐了,让我这几天多来库房学着点,
给您搭把手。”她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听见了。一连两天,我就跟在她***后面转。
她点货,我递册子;她锁门,我递钥匙她当然不给我碰;她坐下喝水,我赶紧倒茶。
装得跟个鹌鹑似的,低眉顺眼。第三天头上,机会来了。厨房给林珩炖的燕窝,
让我顺道送到书房去。走到半路,我看了下四处无人,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
里面是我这几天偷偷攒下的巴豆粉,磨得细细的。我盯着那盅还温热的燕窝,
手指头飞快地挑开盖子,把粉全抖了进去,搅了搅。手有点抖,不是怕,是兴奋。林珩,
先给你开开胃。我把燕窝端到书房,林珩正看公文,头也不抬:“放下吧。
” 我把盅子轻轻放在他桌角,退了出去,躲在窗根底下听。没过一会儿,
里面传来“咕噜”一声闷响,接着是林珩“嘶”地倒吸冷气,
脚步声急促地冲向后门茅房的方向。成了。我立刻闪身进了书房,
目标明确——他书案左手边第二个带锁的抽屉。那锁很小,是黄铜的。我早就准备好了。
从发髻里摸出一根细细的、磨尖的簪子,***锁眼,屏住呼吸,小心地拨弄。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我心跳得像擂鼓,飞快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几本册子。
我一眼就认出最上面那本蓝皮子的,是林珩的私账。我爹说过,这种蓝皮洒金暗纹的纸,
是京城“文墨斋”***的,专给官员做私账用。来不及细看,
我一把抓起那本蓝皮册子塞进怀里,把抽屉锁好,簪子插回头上。刚退到门口,
就听见外面传来林珩虚浮的脚步声,还有他痛苦的***。我赶紧低头,
做出一副刚进来的样子,惊慌道:“大人?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珩捂着肚子,
脸都白了,额头全是冷汗,根本没心思看我。“滚开。”他一把推开我,找了个椅子坐下,
大概是肚子太疼,一时半会儿走不动了。我“吓”得退到一边,心里冷笑:拉不死你。
怀里那本账本硬邦邦的,硌着我。心里刚窜起点火苗,还没来得及烧旺,
就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林珩喘着粗气,冲着外面喊:“周妈妈,周妈妈死哪去了。
去……去请大夫,快。”周妈妈很快跑来了,看见林珩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林珩疼得直抽气,
那本蓝皮的账册……还有底下那个红木盒子……一起……拿给夫人收好……”我站在角落里,
浑身血液都凉了。蓝皮账册?我怀里这本?还有红木盒子?那是什么?周妈妈连声答应,
转身就朝书案走。我脑子“嗡”的一声!完了,抽屉是空的。她要拿账册,
一打开抽屉就会发现东西没了。林珩就在这儿,我插翅难逃。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刚拿到账本还没捂热,就要被发现了?不行,绝对不行。周妈妈的手已经摸上了抽屉的铜环!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完了,要被发现了。林珩就在那儿疼得抽气,
眼睛还半睁着。跑?门口堵着人。喊?喊什么?死路一条。
就在周妈妈要拉开抽屉的那一刹那,我眼角余光猛地扫到书案底下。刚才林珩推我,
我踉跄后退时,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是个蟋蟀罐子!林珩这王八蛋,还有心思玩这个?
罐子盖子松了,一只油亮的大黑蟋蟀正探头探脑往外爬。电光火石,我猛地扑过去,
不是扑抽屉,是扑那只蟋蟀。我扯着嗓子尖叫,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啊——虫子,
好大的虫子。大人,有虫子爬到您脚边了。”我这一嗓子,把疼得半死的林珩吓得一哆嗦,
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周妈妈拉抽屉的手也猛地顿住,下意识低头看脚底下。
那只大黑蟋蟀被我惊扰,正慌不择路,一跳,直接蹦到了林珩的官靴上。“什么东西?
”林珩本来就拉得虚脱,顿时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肚子疼了,猛地抬脚乱踹,“滚开,
快弄死它。”书房里瞬间鸡飞狗跳,周妈妈也慌了神,赶紧弯腰去抓那蟋蟀。
我趁机扑到林珩脚边,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帕,装作帮他驱赶虫子,
实际把那只乱窜的蟋蟀往书案底下赶。“大人别怕,奴婢赶走它。” 我声音带着哭腔,
演得自己都快信了。混乱中,我飞快地把怀里那本要命的蓝皮账册掏出来,借着身体的遮挡,
手往书案底下一探,狠狠塞进了那个空着的蟋蟀罐子里,盖子一扣。做完这一切,
我心跳都快停了。那边周妈妈终于手忙脚乱地捏死了那只倒霉的蟋蟀。“大人,死了死了。
” 周妈妈喘着粗气,捏着蟋蟀尸体。林珩惊魂未定,脸色更白了,肚子又一阵绞痛,
他捂着肚子瘫回椅子上,气若游丝:“晦气。快、快扔出去。还有,
账册……盒子……”周妈妈这才想起正事,赶紧转身去拉那个抽屉。我屏住呼吸,
指甲死死抠进手心。抽屉拉开,周妈妈探头一看。空气凝固了。
“大人……”周妈妈的声音有点抖,“账册……账册不见了!”“什么?
”林珩猛地睁大眼睛,也顾不上疼了,挣扎着要站起来,“怎么可能?
我明明……”“真的不见了,抽屉里只有这个红木盒子。”周妈妈把那个红木盒子捧了出来,
脸色煞白。林珩一把抢过盒子,紧紧攥在手里,那眼神,像是攥着自己的命根子。
他顾不上账册了?这破盒子比账本还重要?他瞪着周妈妈,又惊又怒:“账册呢?
谁来过书房?”周妈妈吓得扑通跪下了:“大人明鉴,老奴一直守在库房,
除了……除了刚才送燕窝的沈昭,还有……还有大人您自己……”两双眼睛,像刀子一样,
“唰”地钉在我身上。来了!我心提到嗓子眼,脸上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惊恐:“大人,
奴婢……奴婢就送了燕窝进来,放下就走了啊。是您……您不舒服,奴婢才又进来看看的。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连那抽屉都没碰过。刚才……刚才还在抓虫子……” 我语无伦次,
眼泪说来就来,哗哗往下掉,身子抖得像风里的树叶。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吓的。
怀里空荡荡的,账册在蟋蟀罐子里。罐子在书案底下,现在就看林珩信不信了。
林珩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像毒蛇,又疑又狠。他肚子还在抽痛,额头的汗混着刚才的惊吓,
整个人狼狈不堪。“滚过来!”他低吼。我哆哆嗦嗦往前挪了两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吓人。“说,是不是你?”“不是,真的不是奴婢。”我哭喊,拼命摇头,
“奴婢哪有那个胆子,大人……大人您的手好凉,是不是更不舒服了?
大夫……大夫怎么还没来啊?” 我把话题往他身体上扯。他抓着我手腕的手在抖,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他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看穿。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眼神里全是害怕和茫然。心里却在狂吼:信啊,信我啊,我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孤女。
僵持了仿佛一辈子,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大夫到了。林珩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猛地松开我,
跌坐回去,捂着肚子***起来。他看我的眼神依旧冰冷,
但那股杀意似乎暂时被疼痛压了下去。他喘着粗气,对周妈妈道:“先……先让大夫进来。
账册的事……给我查,查清楚。”周妈妈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去请大夫。我瘫软在地,
后背的衣服湿透了,贴着皮肤。手腕上被他抓过的地方,一圈青紫,***辣地疼。暂时,
逃过一劫了。蟋蟀罐子里的账本,暂时安全了。但林珩的疑心,像根刺,扎进了他心里。
这府里,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安全”了。大夫给林珩诊脉开药,折腾了好一阵。
我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林珩疼得昏昏沉沉,被扶去休息了。临走前,
他阴冷地扫了我一眼,又对周妈妈交代了一句:“那个红木盒子收好,和夫人的东西放一起,
等……等我好点……”红木盒子,又是它!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比他的账本还重要?
书房终于安静下来,人都走了,只剩一片狼藉。我瘫在地上,半天才找回力气。
肚子也隐隐作痛,大概是刚才太紧张了。我撑着站起来,腿还是软的,
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刚走到门口,周妈妈像鬼一样又出现了,堵在门口。
她那张马脸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睛死死剜着我:“沈昭,今天这事,没完。大人饶了你,
老婆子我可不信,你给我等着。”我低着头,声音细弱:“周妈妈,
我、我真不知道……”“哼!” 她重重哼了一声,侧身让我过去,但那眼神,
像淬了毒的针。回到我那间狭小的下人房,我反手插上门闩,背靠着门板,才敢大口喘气。
心脏还在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冷汗浸透了里衣,风一吹,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账本拿到了,藏在书房蟋蟀罐子里。暂时安全,但也像颗雷,随时会炸。红木盒子,
林珩那狗东西,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比贪赃枉法的账本还见不得光?
周妈妈那条老狗盯上我了,林珩也起了疑心。我在林府,如履薄冰。肚子一阵阵抽痛,
越来越明显。我捂着肚子,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上。不对劲,这痛……不是吓的。
我猛地想起,上个月……好像没来月事?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钻进我的脑子,
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不可能……那晚,那个畜生……月光从破窗户纸漏进来,
照在我惨白的脸上。我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股灭顶的寒意和恶心感瞬间将我淹没。
完了。我坐在地上,手脚冰凉。肚子里的那点抽痛,现在像有根针在里面一下下地扎。孩子?
林珩的种?这个念头让我恶心得想吐,干呕了几下,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烧得喉咙疼。
怎么会这样?就那一晚……他喝多了,闯进我房里,像头畜生。我拼命挣扎,
指甲抓破了他的脸,他扇了我一巴掌,骂我是“贱婢”,
说能伺候他是我的福气……我恨不得现在就拿把刀子,把这块烂肉从肚子里挖出来,
剁碎了喂狗。不行,不能慌。沈昭,你不能慌。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激灵一下。
剧痛让我稍微清醒了点。这孩子不能留,绝对不行。它是那个畜生的烙印,
会毁了整个复仇计划。一旦肚子大起来,什么都瞒不住。柳如烟第一个就会弄死我。林珩?
他根本不会认,他只会觉得我***,想用孩子攀高枝,然后悄无声息地让我“病逝”。
必须弄掉他,越快越好。可怎么弄?府里都是林珩的人。自己去买药?
周妈妈那老虔婆的眼珠子都快长我身上了,我敢乱动,她立刻就能把我揪出来。我抱着头,
指甲抠进头皮里,恨得浑身发抖。老天不公,给了我希望,又立马把我踹进泥潭里。
一连几天,我像活在油锅里。恶心感一阵阵往上冒,闻到点油腥味就想吐。我只能拼命忍着,
实在忍不住就躲去茅厕干呕,人很快瘦了一圈,脸色蜡黄。周妈妈看我的眼神更怀疑了。
“沈昭,你这几天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饭也不好好吃。”我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