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在苏然瞳孔里投下一片惨白，李维的惨叫声渐渐低哑下去，只剩下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
空气中的焦糊味，揉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这间屋子堵得密不透风。
苏然站起身，皮鞋碾过地上血红色的水渍，发出细微的声响。
男人的头垂着，浑身都湿透了，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滋滋地冒着热气，触目惊心。
“说不说？”
李维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却死死盯着苏然，甚至扯出一抹带血的笑：“你…这样的人…也配…问我？”
苏然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她抬手，示意旁边的特务递过一杯冷水。
特务连忙照做。
她接过水杯，抬手，将整杯冷水没有丝毫停顿的浇在了手臂的伤口上。
“啊——！”
凄厉的惨叫再次响起，李维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铁链撞击着刑架，发出哐当的巨响。
冷水冲刷过焦黑的皮肉，带来的不是清凉，而是比烙铁更甚的剧痛。
苏然扔掉空杯子，杯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配不配，你说了不算。”
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起伏，“我只知道，再不说，就不是凉水这么简单了。”
她的目光扫过李维的脸，那眼神让李维打了个寒颤。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女孩，说得出就做得到。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76号的副主任，张诚。
他身后跟着两个特务。
“苏队长，审得怎么样了？”
张诚的目光在李维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然身上。
苏然微微颔首：“骨头硬，还没说。”
张诚的笑容里藏着算计：“我看也是。
不过，苏队长年轻有为，我相信你总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他顿了顿，凑近苏然，压低声音，“听说，上周处理顾城，你做得很干净。
不错。”
苏然的心脏猛地一缩，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过奖，只是本分。”
“本分？”
张诚挑了挑眉，“说得好。
在76号，本分就是效忠，就是让那些不老实的人，知道知道，后果。”
他拍了拍苏然的肩膀，力道不轻，“这李维，据说手里有不少共党的名单，你可得抓紧了。
办好了，我给你记一功。”
“是，属下明白。”
张诚又看了李维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人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苏然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她知道，张诚是在忌惮她。
老顾的死，把她一举送到了行动队队长的位置，但像张诚这样的狗东西，不可能完全没有想法。
而李维的案子，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审不出来，她会被质疑能力；审出来了，又会有更多同志陷入危险。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孤立无援。
根本没有救人的方法。
“苏队，副主任这意思……”旁边的铭泽看着被关上的门，察觉到了张诚话里的不对劲。
“没什么意思。”
苏然打断他，“继续审。”
她重新拿起那把烧红的铁钳。
李维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被决绝取代。
他看着苏然，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后悔的…”苏然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铁钳。
按在了李维的另一只手臂上。
李维咬着牙不肯出声……没过几秒，人就晕了。
苏然的动作停住了。
“给他松绑，送医务室。”
苏然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特务们愣住了：“苏队？
这……我说，送医务室。”
苏然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死了，谁来给我们提供情报？”
铭泽连忙上前解开李维身上的铁链。
李维己经晕了，被两个特务架着，往医务室走。
苏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被拖出去。
审讯室里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熏得苏然有些闷得慌。
苏然走到窗边，推开，冷风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心里一片茫然。
老顾用生命给她铺的路，她必须走下去。
可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而手里，却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突然，她的目光被窗台上的一抹绿色吸引了。
那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砖缝里钻了出来，在这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顽强地生长着。
苏然的心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跟着动了一下。
也许，还有希望。
也许，她能找到重新联系组织的方式。
也许，她能救出李维，或者，至少保住那份名单。
她深吸一口气，关上窗户，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不管怎么样，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而她，也必须继续藏在黑暗里，等待着出鞘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