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像附骨的疽，缠得林轩每根神经都发紧。
他不敢回头，把全身力气都灌进腿里，凭着对地形的熟稔，在嶙峋怪石和扭曲枯木间玩命地窜。
风声在耳边吼，却盖不住身后那若有若无的破空声，像索命的调子。
外界修士的灵压像张无形的网，始终罩着他，还在一点点逼近。
“小子，挺能跑啊！”
带着戏谑的残忍声音穿透迷雾，就在身后不远，“可惜，老鼠跑得再快，也逃不出猫爪子！”
是那矮胖修士！
林轩心一沉，对方速度比他想的快多了！
他猛地侧身，滚进一道窄石缝里。
刚躲进去，一道风刃就擦着石缝边掠过，硬邦邦的岩石被削掉一大块，碎石溅得满脸都是！
不能停！
林轩手脚并用，在仅容一人的黑石缝里往前爬。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躲躲，对方很快就能绕过来，或者首接用更厉害的法术把这儿平了。
果然，外面传来矮胖修士不耐烦的冷哼：“哼，垂死挣扎！”
话音刚落，一股强得吓人的灵力波动开始聚。
林轩瞳孔缩成针，求生的本能让他不管不顾往前冲！
前头透出点微光，是石缝的出口！
他猛地扑了出去！
可入眼的景象，让他心瞬间沉到了底。
这儿根本不是活路，是绝地！
他站在个不大的岩石平台上，平台外是深不见底的迷雾深渊，烈风从渊底卷上来，吹得他站都站不稳。
回头看，矮胖修士己经堵在了石缝入口，正一脸猫捉老鼠的笑看着他。
“跑啊？
怎么不跑了？”
矮胖修士慢条斯理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就你个开元阶的蛮夷，能让道爷追这么远，死了也值了。”
林轩背对着深渊，退无可退。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绝望像渊底的寒气，快把他冻住了。
他看着对方那高高在上的眼神，想起黑塔叔倒下的样子，想起部落里的惨状……一股从没见过的愤怒和屈辱，猛地冲散了些恐惧。
他死死盯着对方，用生涩却硬邦邦的通用语，一字一顿地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矮胖修士愣了下，没想到这小子还会说话，随即嗤笑：“为什么？
蝼蚁用知道为什么吗？
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生在坠神渊，身上还带着我们要的‘血晶’。”
他扫过林轩空着的手和背篓，皱了皱眉，“看来你身上没油水，那就乖乖死吧，省得道爷浪费时间。”
他随意抬手，指尖聚起灵气，准备用风刃了结这碍眼的小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吼——！”
一声低沉又暴戾的咆哮，突然从平台下的迷雾里传出来！
这咆哮带着强得吓人的精神冲击，矮胖修士脸色变了变，聚灵气的动作顿了顿。
林轩也心神剧震，但他常年在深渊待着，对煞妖的气息反倒有种本能的适应。
他敏锐地感觉到，脚下的平台开始微微震动，边缘的碎石簌簌往深渊里掉。
有厉害的煞妖被这儿的灵力波动引来了！
这是机会！
唯一的机会！
矮胖修士显然也意识到麻烦，不再戏耍，眼里杀机毕露，风刃瞬间成型，射向林轩！
林轩几乎是凭着本能，没往侧面躲——那还在平台的攻击范围里——而是做了个让矮胖修士傻眼的动作！
他猛地往后一跃，主动跳进了那深不见底、煞妖咆哮的深渊里！
“找死！”
矮胖修士愣了下，随即冷笑。
掉进这种地方，绝对十死无生，连骨头都剩不下。
他走到平台边，小心往下看，只见迷雾翻滚，早没了林轩的影子，只有煞妖的咆哮好像更近了些。
“晦气！”
他啐了一口，确定目标“死了”，就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回去复命。
对他来说，追杀个开元阶的小子只是顺手，犯不着为了确认招惹可能存在的厉害煞妖。
……耳边是呼啸的罡风，身体在急速往下坠。
失重感带来的眩晕快让林轩昏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跳下来对不对，或许只是换了种死法。
但求生的念头撑着他，他拼命挥着胳膊，想抓住点什么。
下坠速度太快，岩壁又滑又冰，偶尔凸出的岩石像刀一样锋利，瞬间在他身上划开无数道血口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辈子。
他下坠的势头好像撞破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周围的罡风突然弱了，但一股更阴、更沉的气息裹住了他。
“噗通！”
他没摔在硬邦邦的岩石上，而是掉进了一片粘稠冰凉的液体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呛了几口腥甜的冷水，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掉进了条地下暗河。
河水黑得像墨，透着浓得化不开的阴寒和淡淡的血腥味。
头顶很高的地方，有一线昏红的天光，那是他掉下来的裂缝入口，现在看起来远得很。
他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冒头，一股强得吓人的虚弱和刺骨的冷就涌了上来。
身上的伤口泡在黑河里，疼得钻心，阴寒之气往骨头缝里钻，连运转《引气诀》都变得费劲。
他必须赶紧离开这条河！
凭着硬撑的意志，林轩开始往岸边游。
暗河两边是滑溜溜的岩壁，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抓住块凸起的石头，用尽最后力气爬上去，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冰凉，止不住地抖。
这儿是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比上面更黑，只有些发着幽蓝或惨绿微光的苔藓和菌类，提供着微弱的光，照出怪模怪样的钟乳石和嶙峋的石头。
空气又潮又冷，满是万年不变的腐味。
这就是坠神渊的更深处？
果然是片死绝的地方。
林轩觉得意识开始模糊，失血太多加上阴寒侵蚀，正飞快抽走他体内仅存的热量和生机。
难道好不容易逃过追杀，最后还是要死在这儿？
不！
不能死！
他硬撑着坐起来，背靠着块冰石头，试着运转《引气诀》，想吸点灵气疗伤驱寒。
可这儿的天地灵气几乎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种更古老、更狂暴，满是死寂和毁灭味的陌生能量。
这能量一进体内，就像无数根冰针，乱钻乱撞，把他的经脉搅得生疼，他忍不住痛哼出声，嘴角又溢出血沫。
不行！
没法修炼！
这儿的能量根本吸不了！
绝望又涌了上来。
就在他意识快彻底沉下去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岩壁下方。
在一片茂密的发光苔藓后面，好像……有个不起眼的洞口。
洞口边缘特别光滑，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被什么力量常年磨的。
而且，从那个方向，隐隐传来种奇怪的牵引感。
是错觉吗？
还是……临死前的幻觉？
林轩不知道。
但那好像是这片绝望死地里，唯一不一样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满身伤、又冰又僵的身体，一点点往那个洞口爬。
每动一寸，都伴着撕裂般的疼和刺骨的冷。
终于，他爬到了洞口。
洞口不大，只能趴着过去。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那种奇怪的牵引感更清楚了。
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林轩咬紧牙，费劲地爬进洞口。
通道一开始特别窄，刚能过人。
又爬了几十步，周围的阴寒死寂好像渐渐淡了，换成了种说不出的、古老又苍茫的气息。
而且，越往里爬，空气反倒变得干了些，也暖了些。
这反常的变化，让林轩几乎灭了的心头火，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接着往前爬，不知爬了多久，前头隐约透出点微光。
那不是幽蓝或惨绿的光，是种……柔和的、暖的，像月光似的清辉。
终于，他爬出了窄通道，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
他发现自己在个巨大的天然石窟里。
石窟顶上，嵌着些发着柔和白光的怪石头，像夜空里的星星，把整个石窟照亮了。
石窟中央，有口清得见底的小水潭，潭水透着淡淡的灵气。
水潭边，长着几株他从没见过的、晶莹剔透的小草。
最惹眼的，是水潭对面，那儿有具盘膝坐着的……白骨。
白骨身上披着件落满灰、但还能看出不一般的古朴衣袍，骨头白得像玉，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都没朽。
在白骨胸前，双手交叠的地方，悬浮着枚拳头大、黑得像墨、好像能吞掉所有光的……复杂符文。
那符文慢慢转着，散发出种让林轩灵魂都发颤的古老、深邃，又无比强大的气息。
刚才他感觉到的那股奇怪牵引感，源头……就是这枚黑符文！
林轩愣愣地看着那具白骨和符文，忘了身上的疼，忘了冰冷的绝望。
一个念头像闪电似的划过他快空白的脑子：这……就是黑石部落老传说里，提到的……上古遗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