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球体裂痕蔓延的刹那,时间如胶凝滞。
汪士秀的足尖仍悬于半空,触感残留着冰火交织的诡异震颤——那球壳非金非玉,竟似活物肌肤,破裂时迸发的不是碎屑,而是液态光瀑。
金光银芒纠缠奔涌,如天河决堤,瞬间吞没扁舟。
汪士秀被光浪掀翻,脊背撞上船板时,见父亲汪子昂的残影在强光中扭曲如烟,嘶吼声被轰鸣碾碎:“龙珠醒矣……快走!”
光瀑触及湖水,嗤嗤蒸腾白汽,整片洞庭湖竟似沸鼎!
舟底木板寸寸龟裂,焦糊味混着异香扑鼻。
汪士秀挣扎抬头,见湖心五张玉席早己崩解,黄衣人袖袍鼓荡如金云,双手结印欲束光流;白衣女子琴弦尽断,十指渗血画符;其余三人各祭法器,霞光乱射却难抵金芒侵蚀。
而那裂球中心,一颗龙眼大的赤珠浮沉旋转,每转一圈便吸走方圆十丈水汽,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凡人坏吾千年局!”
黄衣人怒啸,声浪震得汪士秀耳鼻溢血。
但见赤珠忽化虬龙虚影,鳞甲狰狞,五爪箕张扑向汪士秀——这一击含天地怨气,竟引动自然异变:乌云压顶如墨坠,雷蛇缠斗似天崩。
汪士秀避无可避,本能地抓起船桨格挡。
桨木触龙影即焚,火舌舔舐衣袖的刹那,他怀中所藏杏核突然滚烫!
核裂细缝,一缕青烟逸出,凝成夫子虚影。
素衣广袖,眸含星宿,仅以二指轻点龙额。
虬龙哀鸣溃散,赤珠坠向湖底。
夫子虚影转向汪士秀,叹声如风拂杏林:“流星拐非技,乃心念之刃。
你这一脚,踢破了洞庭三百载气运平衡。”
语毕烟散,唯留杏核化作灰烬。
汪士秀怔忡间,忽觉掌心灼痛。
垂目见一道金纹自虎口蔓延至腕,形如蹴鞠经纬——正是父亲毕生所传“流星拐”心法烙印!
与此同时,湖底传来闷响,赤珠炸裂的能量将湖水拱成巨丘,又轰然塌陷,漩涡深不见底。
黄衣人面色骤变,喝道:“布阵!
莫让龙元泄入地脉!”
五人各踞方位,衣袂联成光网压向漩涡。
金木水火土五色灵流交织,如天罗覆顶。
然赤珠残力暴烈,光网屡屡凸起险象环生。
白衣女子喷血厉叱:“灵官归位,祭本命元神!”
五道元神自顶门跃出,化鹤、虎、蟒、雀、龟之形,嘶咬龙元残魄。
汪士秀被气浪推至湖岸芦苇丛,见天际斗转星移,明月竟染血晕。
岸边渔村犬吠骤歇,婴啼俱寂,仿佛万物被抽离生机。
他腕上金纹灼亮如烙铁,脑中涌现父亲昔日教诲:“流星拐至境,非踢球破空,而是踢转因果……以凡足撼天命!”
一股莽荒之力自丹田涌起,他不由自主腾空翻跃,右足划弧踢向漩涡——这一脚,未触实物,却似踢中无形枢纽。
波平浪止,云散雷收,溃散的龙元如百川归海,倒灌回五人元神。
黄衣人踉跄落地,惊疑审视汪士秀:“你竟能调和阴阳?”
话音未落,湖心浮起万千气泡,每个气泡皆映出一幅未来幻影:或见烽火燎城,或见禾黍离离……正是龙珠预知之力外泄所致。
曙光初透时,洞庭湖复归澄澈,唯岸边淤泥残留焦痕。
五灵官消失无踪,汪士秀独坐滩涂,腕间金纹己隐入皮下。
忽有马蹄声疾至,一骑绝尘而来,骑士滚鞍下跪:“奉杏林村阿箬姑娘之命,请汪公子速赴太行!
夫子有言——‘流星拐现世,天下棋局当重布’。”
汪士秀回首望湖,见水雾聚成父亲模糊笑脸,颔首似嘉许又似告别。
他攥紧缰绳,踏鞍上马时,怀揣的杏核灰烬随风散入波光。
三十里外杏林村中,夫子正拈起棋盘一子,对盲女阿箬轻笑:“洞庭水脉己平,然人心波澜方兴。
且看这汪家儿郎,能否以凡足踢开新局。”
天际最后一颗残星坠下,落处正是太行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