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深秋。
茅屋西处漏风，晚上孩子们冻得缩成一团。
我得赶紧想办法，不然这个冬天难熬。
这天绣完活，我盯着剩下的碎布头出神。
这些边角料绣坊不要，但都是好布，扔了可惜。
忽然灵机一动——何不拼起来给孩子们做件夹袄？
说干就干。
我把各色碎布拼成图案，棉花絮得厚厚的，熬了两个通宵，总算给春花做了件花夹袄。
虽然五颜六色拼凑的，但厚实暖和。
春花穿上新袄，高兴得在屋里转圈：“娘，真暖和！
妹妹们也要！”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白天做绣活，晚上拼布头。
六个闺女的棉袄都要做，还得做被子。
碎布不够用，我就去绣坊讨，掌柜的看我手艺好，爽快地把所有碎布都给了我。
拼着拼着，竟拼出了门道。
我把碎布按颜色深浅排列，拼出花样来。
给夏荷拼了朵荷花，给秋菊拼了丛菊花，给冬梅拼了枝梅花，给元宵拼了盏灯笼，连小六的襁褓上都拼了只胖鲤鱼。
孩子们穿上新衣，茅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五颜六色的拼布衣裳，衬得小脸都红润了。
有一天我带孩子们去溪边洗衣，遇上几个村里妇人。
她们围着我们的衣裳看稀奇：“这拼得真巧！
比整布还好看哩！”
“李家的，你这手艺可以啊！”
张婶拉着我问：“大妹子，能不能帮我家丫头也拼一件？
我给工钱！”
我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要钱，您给点布头就成。”
没想到第二天，张婶真拎着一篮子布头来了。
我熬了一夜给她闺女拼了件衣裳，第二天张婶送来十个鸡蛋当谢礼。
这下可好，一传十十传百，村里人都来找我拼衣裳。
有的给布头，有的给粮食，有的给几个铜板。
我來者不拒，有什么收什么。
茅屋渐渐堆满了各种东西：半袋米、一篮红薯、几捆柴火...最重要的是，有了三床厚棉被，晚上孩子们再也不用挤作一团了。
有一天，绣坊掌柜来取货，看见我做的拼布衣裳，眼睛一亮：“这手艺新奇！
能不能接大活？
城里现在兴拼布帘子，你要是能做，一尺给你二十文。”
我惊得手里的针都掉了。
一尺二十文！
绣花一天才挣十几文哩！
于是我又开始做拼布帘子。
把碎布拼成花鸟鱼虫，比衣裳容易多了，因为不用考虑穿着舒服，只管好看就行。
孩子们都来帮忙。
春花负责配色，夏荷负责裁剪，秋菊负责拼图，连西岁的冬梅都能递布头。
两岁半的元宵抱着小六，在一旁咿咿呀呀地唱歌。
茅屋里整天热热闹闹的，虽然忙得像个小作坊，但每个人的小脸上都带着笑。
晚上数钱时，铜板己经能装满一个小陶罐了。
我把钱分成两份：一份日常开销，一份攒起来。
“娘，攒钱做啥？”
春花小声问。
我摸摸她的头：“开春送你去学堂。”
春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却又犹豫：“那妹妹们...一个一个来。”
我坚定地说，“娘供得起。”
夜深了，听着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我看着窗外的月亮。
才一个月，日子己经大变样了。
谁能想到，被休弃的妇人带着六个“赔钱货”，居然靠着一针一线，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呢？
明天该去扯些新布，给孩子们做过年衣裳了。
我默默盘算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咱老百姓的日子，就是这样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第三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