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都市边缘的一座小小道观里,却一点不清静。
“急急如律令!
祖师爷在上,给这破空调显显灵!
再加把劲啊喂!”
张清玄穿着一件略显松垮的现代款道袍,额角冒汗,对着那台嗡嗡作响、时吹时停的老旧空调机比划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说的却不是传统咒文。
他二十出头,眉眼俊朗,鼻梁高挺,本是极出众的相貌,此刻却因为燥热和折腾,显得有些龇牙咧嘴,平添了几分痞帅的生动。
“妈的,师傅一走就***,欺负小爷道行浅是吧?
信不信我明天就给你来个开光套餐,再不行首接‘超度’了你丫的!”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没好气地拍了那空调外壳一巴掌。
说来也怪,他这一巴掌下去,那空调居然像是回光返照般,“呜”地一声猛吹出一股强劲的冷风,爽得张清玄一个激灵。
“嘿!
这就对了嘛!
听话才是好宝贝!
咱们现代道教讲究的是什么?
实用!
你给我制冷,我给你香火…呃,虽然香火钱得等师傅回来批…但心意到了嘛!”
他正得意着,道观那常年不怎么响的木门被人砰砰拍响,一个焦急的中年女声传来:“小张道长!
小张道长在吗?
救命啊!”
张清玄脸色一正,迅速理了理道袍,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虽然额头上的汗还没完全干。
开门一看,是住在附近小区的刘阿姨,一脸惶急。
“刘阿姨,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哎哟!
是我家贝贝!”
刘阿姨快哭出来了,“就我养那只柯基!
不知道吃了什么,从下午就开始不对劲,上吐下泻,还抽搐!
宠物医院都关门了,急诊离这太远,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想起您师傅以前也给邻居家的猫狗看过……”张清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
他师傅确实会两手兽医的活儿,但他…主要擅长理论啊!
师傅教的现代道教核心思想是“自力更生,神为我用”,可没具体教过怎么给狗看病!
但看着刘阿姨焦急的模样,他硬着头皮:“阿姨别慌,万物有灵,带我去看看。”
到了刘阿姨家,那只叫贝贝的柯基果然萎靡不振地趴在地上,小声呜咽。
张清玄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狗舌头,摸了摸狗肚子(其实毛都没看懂),心里飞速盘算。
首接送医肯定最好,但现在这情况……有了!
他清咳一声:“阿姨,贝贝这是冲撞了‘小煞’,问题不大。
我这就为它禳解一番。”
他让刘阿姨准备了一碗清水,然后掏出手机,迅速搜了个“安神符”的图片临摹——感谢现代科技,道藏典籍都能云端下载。
接着,他屏息凝神(主要是在回忆步骤),手指蘸着朱砂,在一张黄符纸上笔走龙蛇…虽然画得有点歪歪扭扭。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呃…那个…贝贝乖,马上好…急急如律令!
敕!”
他一边念着半生不熟的口诀,一边将画好的符箓在碗口绕了三圈,然后点燃,灰烬落入水中。
“好了,给它喝点符水,静养一晚,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张清玄表面淡定,心里打鼓,只盼这狗争气点,或者纯粹是吃坏了肚子自己就能好。
刘阿姨千恩万谢,赶紧给狗喂水。
也许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许是贝贝体质好,过了一会儿,它居然真的不再抽搐,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刘阿姨大喜过望,非要塞给张清玄一个红包。
“小张道长,您真是活神仙啊!
太谢谢您了!”
张清玄推辞不过,捏着厚度还不错的红包,心里那点小忐忑立刻被成就感取代。
看看!
这就是学以致用!
现代道教,服务大众,以人为本!
心情愉悦地回到道观,他想起师傅离观前神秘兮兮交给他的一个旧木匣,说是祖师爷传下的宝贝,让他近期好生参悟。
“参悟?
估计又是老头儿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来的……”他嘀咕着,还是打开了木匣。
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黑不溜秋、边缘残缺的龟甲,上面刻着一些极其古老、他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入手冰凉。
“这啥?
甲骨文啊?
祖师爷业务范围挺广……”他拿着龟甲,对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什么花来。
忽然,他想起刚才画符成功,心思一动。
“要不…给它也来个‘开光’?
万一真是个宝贝呢?”
说干就干。
他再次凝神,调动那微乎其微的、自己都不太确定的“法力”,学着师傅的样子,并指如剑,点向龟甲,口中低喝:“急急如律令!
给爷亮个相……”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那黑色龟甲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上面的古老符号如同活了过来般疯狂游动!
一股难以想象的吸力从龟甲上传来,瞬间攫住了他!
“我靠?!
什么情况?!”
张清玄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洗衣机里,西周光影扭曲破碎,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他的身体和意识。
红包从脱力的手中滑落,钞票散落一地。
他最后一个念头是:妈的…符咒…是不是…念反了?!
还是…这龟甲…是…盗版的?!
强烈的眩晕和撕裂感持续了不知多久,也许一瞬,也许万年。
砰!
他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咳…咳…”他艰难地咳了几声,眼冒金星。
好不容易缓过劲,挣扎着睁开眼,他瞬间懵了。
眼前不再是他那熟悉的小小道观,更没有散落在地上的钞票和***的空调。
映入眼帘的,是参天的古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空气异常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浓郁气息,吸入肺中竟有种莫名的舒畅感,但同时也过于“原始”了。
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嘶吼,悠长而充满野性。
阳光透过厚厚的树叶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那身现代道袍,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块己经恢复黯淡、仿佛从未有过异常的黑色的龟甲。
张清玄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土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半晌,他猛地抬手,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嘶——疼!”
不是梦。
他环顾西周这完全陌生的、原始得过分的环境,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感缓缓笼罩上来。
“这…这他妈是哪儿啊?!”
一句标准的国粹,带着十足的震惊和茫然,打破了这片古老丛林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