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玄元宗山门前就上演着一出鸡飞狗跳的离别大戏。
苏晓棠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几乎有她半人高的超大包袱，吭哧吭哧地挪动着脚步，那包袱沉得让她的小身板首打晃，活像只偷粮过冬的小仓鼠。
“晓棠！”
林婉清看着那夸张的行李，忍不住扶额，手中的流云清风扇都忘了摇，“我们只是下山历练，不是搬家。
你这带的都是些什么？”
苏晓棠把宝贝包袱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得意地拍了拍，开始如数家珍：“这可都是必需品！
你看，这是我最喜欢的芙蓉酥、梅花饼、蜜饯果子、糖人模具……哦对了，还有新买的的话本子《霸道仙君爱上我》全三册！
路上解闷嘛！
还有我的小毯子、新买的珠花、还有……”她掰着手指头，眼看就要没完没了。
凌清衍不知何时己经抱剑立于一旁，周身寒气比往常更盛几分。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巨大的包袱，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不行。”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锥，瞬间把苏晓棠的兴奋劲儿给冻没了。
“为什么不行！”
苏晓棠跳脚，护犊子似的抱住她的包袱，“这些都是我的命根子！
少了哪样我都会在路上枯萎的！”
萧辰刚刚检查完自己的流焱剑，闻言凑过来，用剑鞘戳了戳那硬邦邦的包袱，啧啧两声：“小师妹，你这‘命根子’也忒多了点。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山下开杂货铺呢。
尤其是这《霸道仙君爱上我》……”他憋着笑，瞄了一眼脸色更冷的凌清衍，“啧啧，品味独特啊。”
“要你管！”
苏晓棠气得想去踩萧辰的脚，却被萧辰灵活地躲开。
凌清衍根本懒得废话，目光转向林婉清，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婉清，帮她整理。”
“是，大师兄。”
林婉清温柔但坚定地把苏晓棠拉到一边，开始耐心地同时也是强制性地帮她精简行李。
“师姐！
那个不能丢！
那是李记最好吃的桂花糕！”
“晓棠，糕点吃多了积食，山下也能买。”
“那这个话本子呢！
我才看到仙君他要强取豪夺…………咳咳，凡尘杂念，于修行无益，暂且收于宗门吧。”
“啊啊啊！
我的珠花！
那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珠花虽美，但斗法时恐成累赘……”苏晓棠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活像正在被抄家。
最终，她那巨大的包袱被精简成了一个正常大小的小行囊，里面除了必要的换洗衣物、少量伤药和灵石，就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小包蜜饯和她偷偷塞进去、被林婉清“无意”忽略的一本话本子。
苏晓棠抱着她“消瘦”了许多的行囊，瘪着嘴，眼圈红红，像只被抢了松果的小松鼠，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委屈”、“世界灰暗”的气息。
萧辰看得首乐，故意晃了晃自己轻便的行囊：“小师妹，节哀顺变啊。
要不师兄我这还有地方，帮你装点……呃，装点石头？”
他成功收获了苏晓棠一记恨不得咬死他的眼神。
凌清衍对这场闹剧视若无睹，见行李整顿完毕，便简洁下令：“出发。”
他率先转身，墨发与青色道袍在晨风中微扬，背影挺拔孤傲，率先踏上下山的石阶。
林婉清温柔地揽过还在嘤嘤嘤的苏晓棠，轻声安慰着，跟了上去。
萧辰笑嘻嘻地走在最后，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小师妹呀~泪汪汪呀~零食话本全扣光呀~”下山的路，对修仙之人本应轻松寻常。
但前提是，队伍里没有一个苏晓棠。
一开始，苏晓棠还因为行李被精简而蔫头耷脑。
但没过半个时辰，山下的新奇景色就把那点不快吹散了。
“哇！
师姐你看！
那朵云好像一只大包子！”
“哎呀！
快看那只鸟！
尾巴好长！
烤起来一定很香！”
“咦？
这是什么草？
从来没见过！
尝尝看……呸呸呸！
好苦！”
她就像只刚出笼的小雀，叽叽喳喳，东跑西窜，一会儿去追蝴蝶，一会儿又试图爬树摘野果，精力旺盛得惊人。
林婉清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温柔地提醒：“晓棠，慢些，看路。”
“晓棠，那果子未辨药性，不可乱食。”
萧辰则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偶尔还煽风点火：“小师妹，左边那棵树的果子更红！
右边那丛花底下好像有兔子洞！
快去掏掏！”
然后他就会收到林婉清不赞同的温和目光，以及凌清衍冷飕飕的眼刀。
凌清衍始终沉默地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速度均匀。
但他紧抿的唇线和偶尔微蹙的眉头，显示他正在极力忍耐着身后的噪音源。
终于，在苏晓棠第N次因为研究一只发光的虫子而掉队，需要林婉清回头去找时，凌清衍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精准地钉在刚刚被林婉清牵回来的苏晓棠身上。
苏晓棠被他看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林婉清身后缩了缩。
“苏晓棠。”
凌清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照此速度，入夜前无法抵达预定村落。”
苏晓棠小声嘀咕：“那……那慢点走嘛，露宿也挺好玩的呀……好玩？”
凌清衍眉峰微挑，“山林夜露，妖邪活跃，你确定‘好玩’？”
苏晓棠顿时不敢吱声了。
萧辰打圆场：“哎呀大师兄，小师妹第一次下山，看什么都新鲜嘛。
慢慢走就慢慢走呗，大不了我辛苦点，晚上守夜……”凌清衍一个眼神扫过去，萧辰的后半句话自动消失。
凌清衍重新看向苏晓棠，提出了一个让她如坠冰窟的方案：“既然你精力过剩，从此刻起，便练习‘神行术’赶路。
既可提速，亦不耽误修行。”
“神……神行术？”
苏晓棠的脸垮了下来。
那是低阶法术里最耗灵力也最枯燥的一种！
她平时在宗门能偷懒就偷懒，压根没好好练过！
“大师兄……”她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凌清衍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己经做好了监督的准备：“即刻开始。
若有懈怠……”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行囊里那包仅存的蜜饯。
苏晓棠：“！！！”
最终，在凌清衍冰冷的“监督”和蜜饯威）下，苏晓棠哭丧着小脸，开始磕磕绊绊地施展神行术。
于是，下山的路上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娇小的黄色身影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脚步虚浮，忽快忽慢，时而差点撞树，时而又因为灵力不济差点扑倒在地。
而她身后，一个冷若冰霜的青衣少年始终保持三步距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偶尔在她快要摔倒时用剑气不着痕迹地托一下，或者在她速度慢下来时冷飕飕地提醒：“灵力运转，足下生风。”
林婉清看着前面那对奇特的组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萧辰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笑道：“婉清，你看大师兄那样子，像不像在遛一只……呃，不太听话的灵宠？”
林婉清用扇子轻掩嘴角，嗔了他一眼：“莫要胡说。”
眼中却也是盈盈笑意。
就这样，在苏晓棠跌跌撞撞的神行术和凌清衍冷酷无情的“鞭策”下，一行人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只是苦了苏晓棠，等到傍晚时分，远远看到山脚下村落袅袅升起的炊烟时，她几乎快要累瘫了，灵力耗尽，小脸煞白，腿软得像面条，全靠林婉清扶着才能站稳。
她幽怨地瞪着前方那个依旧身姿挺拔、连发型都没乱一点的冷峻背影，用尽最后力气小声嘟囔：“冷面怪……魔鬼大师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走在前面的凌清衍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萧辰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的村庄，眼睛放光：“总算到了！
不知道有没有好吃的酒馆……哎，小师妹，看来你的神行术还得练啊，大师兄也是为你好。”
苏晓棠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气无力地哼哼：“为我好……下次这种好……还是留给二师兄你吧……”夕阳的余晖将西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蜿蜒的山路上。
鸡飞狗跳的下山之路暂告一段落，而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真正意义上的红尘历练。
当然，对苏晓棠来说，首先最重要的的是——找张床！
立刻！
马上！
然后诅咒大师兄半夜被蚊子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