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
北城的雪下得铺天盖地，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
细碎的雪粒子打在苏微单薄的羽绒服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她站在“陆氏集团”总部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直插云霄的玻璃幕墙建筑，指尖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
掌心里那张皱巴巴的医院催款单，边缘几乎被汗水浸透。
养母林慧的急性白血病已经拖不起了。
昨天医生下了最后通牒，再凑不齐三十万手术押金，就只能放弃后续治疗。
苏微跑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家，求遍了打零工的餐馆老板，最后只凑到了不到三万。
走投无路时，是医院护工阿姨偷偷给了她一个地址，说“陆氏集团的陆总正在招私人助理，薪水给得特别高，就是……要求有点怪”。
苏微当时没心思琢磨“怪”是什么意思，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连夜准备了简历，今天一早就冒着雪赶了过来。
前台拨通内线后，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微妙的打量，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踏入险境的人。
“苏小姐，陆总在顶楼等你，直接坐专属电梯上去就行。”
专属电梯里铺着厚重的羊绒地毯，镜面墙壁映出苏微苍白的脸和冻得发红的鼻尖。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洗得有些发白的围巾，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电梯门缓缓打开，扑面而来的不是暖气，而是一种近乎凝滞的冷意。
顶层总裁办公室大得惊人，落地窗外是皑皑白雪覆盖的城市天际线，室内却只开了最低限度的暖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却驱散不了那份深入骨髓的压抑。
办公桌后，男人背对着她坐在真皮座椅上，黑色西装的肩线挺拔利落，只一个背影，就透出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陆总，我是苏微，来应聘私人助理。”苏微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保持着镇定。
男人没有回头，低沉的嗓音带着冰碴儿似的冷意：“简历放下，说说你为什么想来陆氏。”
“我需要钱，救我母亲。”苏微没有隐瞒，这种时候，任何虚伪的“职业规划”都显得可笑。
办公桌后的人终于缓缓转了过来。
苏微的呼吸骤然一滞。
陆承渊的脸轮廓深邃，眉眼锋利得像刀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的眼睛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正落在她脸上，那目光不是审视，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打量，仿佛要将她的皮肤剥开，看清底下每一寸血肉。
“钱？”陆承渊嗤笑一声，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像在倒计时，“苏小姐倒是坦诚。
不过，陆氏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我需要一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助理，随叫随到，不管我让你做什么，都不能拒绝。包括……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他刻意加重了“私人事务”四个字，眼神里的暗示让苏微浑身一僵。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指尖攥紧了衣角。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医院的来电。苏微看到屏幕上的“急诊室”三个字，心脏瞬间揪紧，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
“苏小姐吗？你母亲突然出现颅内出血，现在正在抢救，你赶紧过来！”护士焦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一把锤子砸在苏微心上。
“我马上来！马上！”苏微挂了电话，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看向陆承渊，声音带着哀求，“陆总，我能不能先预支一部分薪水？我妈妈她……”
陆承渊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不知为何，那抹红色让他心头莫名一紧，随即又被更深的冷意覆盖。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女人也是这样，红着眼眶说“承渊，我也是没办法”，然后转身就把他推向了深渊。
“预支薪水可以。”陆承渊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我有个条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专属助理，住在我指定的公寓里，随时听我调遣。另外，”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的所有证件，暂时交给我保管。”
这几乎是变相的囚禁。苏微心里清楚，但医院的催命电话还在耳边回响，养母的脸在她脑海里浮现。她咬了咬下唇，鲜血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陆承渊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样子，眼底的阴鸷更甚。果然和她母亲一样，为了钱，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扔在她面前：“签字吧。记住，签了这份合同，你的一切都归我管。要是敢耍什么花样，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苏微拿起笔，手指因为紧张而颤抖，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歪歪扭扭的“苏微”两个字。她不知道，自己签下的不仅是一份工作合同，更是一份通往荆棘地狱的契约。
陆承渊看着她签完字，将合同收好，然后扔给她一把车钥匙：“楼下有辆黑色的奥迪，会有人送你去医院。你的东西，我会让人帮你搬到公寓。”他顿了顿，补充道，“从明天起，早上七点准时到这里报到，迟到一分钟，扣五百。”
苏微接过车钥匙，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她没有道谢，只是深深地看了陆承渊一眼，然后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她的背影单薄而倔强，像风雪中一株快要被压垮的小草，却又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韧劲。
陆承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钻进黑色奥迪，车子缓缓驶离停车场。他拿起桌上苏微的简历，目光落在“家庭成员”那一栏——母亲林慧，父亲一栏空白。
他的手指在“林慧”两个字上轻轻摩挲，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林慧……当年那个女人的闺蜜，也是帮凶之一。苏微，是她的女儿。
很好。陆承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当年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从你女儿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