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祭品骗了活神仙

1 中秋：又来给“山神”送祭品中秋的日头刚擦过西山顶，

我就拎着竹篮往村后的山神庙赶。篮子里铺着新蒸的白面馒头，

还卧着两个油亮亮的咸鸭蛋黄，都是按往年的规矩备的——五年了，每逢初一十五，

再加上端午中秋，这趟山路我就没断过。山神庙是石头砌的，巴掌大的地方，

门楣上“山神祠”三个字被风雨啃得褪了色，神像更是斑驳得看不清眉眼，

只隐约辨出个端坐的轮廓。我蹲下身，把馒头摆到供桌上，又从兜里掏出个布包，

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红糖撒在碟子里——去年听村东头的王婶说，神仙也爱甜口，

撒点红糖能让许愿灵验些。“山神爷，”我学着我妈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神像拜了三拜，

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又怕他听不清，“今年中秋您可得显显灵，我家那片苹果园，

果子结得倒密，可镇上收果的价钱压得太低了，再这么下去，连明年的化肥钱都不够。

您多保佑保佑，让贩子们多给两毛钱，我下次来给您带刚出炉的肉包子。”说这话时，

我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前四年我也是这么求的，可每年行情都不遂人愿，

要么是夏天遭了冰雹，要么是秋天遇着连阴雨，好不容易去年没灾没祸，

收果的却联合起来压价。要不是我妈执拗，说求神就得心诚，得等够五年才能显灵，

我早就不想来这破庙里白费功夫了。我蹲在庙门口，看着篮子里剩下的半个馒头，

越想越委屈，干脆捡起馒头啃了起来。“您说您也是，要是真显灵，

五年了总该让我家赚回点本吧？”我对着神像嘟囔，“要是再不灵，明年我可不来了，

祭品留着自己吃，还能省点粮食。”风从庙门缝里钻进来，带着山里的凉意，

吹得供桌上的红糖末子打了个旋。我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正准备收拾篮子下山，

眼角却瞥见神像后面好像动了一下。我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

却什么都没有——大概是山里的松鼠吧，以前也常有小动物来偷祭品。我没太在意，

把空碟子叠好放进篮子，刚要起身，就听见神像后面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清清爽爽的，

带着点戏谑：“你这丫头，五年了，就没求过我风调雨顺？”我吓得一哆嗦，

手里的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碟子里的红糖撒了一地。这山神庙除了我，

平时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会有人说话？我猛地转头看向神像，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男人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野苹果，

嘴角还带着笑。我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看见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晃了晃，

眼神亮得像山里的星星。直到他又开口问了句“你愣着干什么”，

我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山神爷，分明是个活人！五年！我整整送了五年祭品！

原来都是白送的！我看着他手里的野苹果，又想起自己这五年跑的山路、花的钱，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也顾不上害怕，扯着嗓子就喊：“五年祭品全白送！

我这是被‘神仙’骗了啊！

”2 庙内对话：神像后有人搭话喊声在空荡荡的山神庙里撞出回声，

我攥着衣角的手都在抖，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不是怕，是气的。这五年，

我妈总说“心诚则灵”，我踩着晨露来，披着晚霞走，馒头要挑最白的，鸭蛋得选双黄的，

连撒的红糖都是托人从镇上捎的好货，结果全喂了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那男人被我喊得愣了一下，手里的野苹果停在嘴边，眼神里的戏谑淡了些，多了点无措。

他把苹果揣回兜里，往前走了两步，粗布衫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红糖末，留下两道浅痕。

“你先别喊，”他声音放轻了些，像是怕惊着我，“我没骗你祭品，那些馒头我没怎么吃，

都给林子里的松鼠和山雀了。”“没吃也是骗！”我梗着脖子反驳，

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砸在满是灰尘的供桌上，“你装山神爷就是骗！我家果园年年亏，

我妈还让我接着来求，说等够五年就好，结果你根本不是神仙！”越说越委屈，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昨天还跟我妈说，这次中秋要是再不灵，明年就不来了，你倒好，

今天就自己冒出来了！”他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没再往前走，

只是低头看了看地上撒的红糖，又抬头看我，眼神软了些。“我不是故意装神仙的，

”他解释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我是这后山的守林人，住在山那边的木屋。

前五年开春，我看见你提着篮子来拜神，以为你只是偶尔来一次，没好意思出来。

”“后来呢？”我抽了抽鼻子，心里的火气消了点，但还是没好气。“后来看你每个月都来，

风雨不误，”他笑了笑，眼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我想着这庙荒了好几年，

有人来添点人气也好，就没戳破。偶尔听见你许愿，全是求果园卖高价，

从没提过要风调雨顺，觉得你这丫头有意思。”“有意思？”我差点气笑了，抹了把眼泪，

“我家果园在山脚下，夏天怕冰雹，秋天怕涝，要是风调雨顺，果子长得好，

价钱就算低些也能回本。可我哪敢求那么多？我妈说神仙忙，一次不能许太多个愿，得专一。

”说到这，我又想起我妈每天天不亮就去果园浇水的样子，鼻子更酸了，“结果专一了五年，

全白搭。”他沉默了片刻，蹲下身，捡起我掉在地上的竹篮，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

竹篮的把手处被我攥得有些变形，他手指捏了捏那个凹痕，抬头看我时，

眼神里多了些认真：“你家的果园，是不是西边那片种着红富士的？前两个月下冰雹，

我看见你妈在园子里哭，捡那些被砸裂的果子。”我愣住了，没想到他居然见过我妈。

那阵冰雹来得突然，果子裂了一半，我妈蹲在果园里，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

说“今年又完了”，那场景我到现在都记得。“你怎么知道？”我小声问。

“我巡山的时候看见的，”他把竹篮递还给我，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凉丝丝的，

“我还帮你妈捡了两筐果子，她以为我是路过的村民，还谢了我。”我接过竹篮，

手指捏着冰凉的竹条，心里忽然有点乱。他好像也不是故意骗人，可一想到五年的祭品，

还有我妈那些虔诚的期盼，又觉得委屈。正要再开口，就听见他说：“其实，

你家果园的问题，我能帮上点忙。”3 对峙：“山神”要我还五年祭品钱“帮忙？

”我攥着竹篮把手的手指猛地收紧，竹条硌得掌心发疼，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你先说说，这五年我送的祭品怎么算？白面馒头、双黄鸭蛋、红糖，哪样不是花钱买的？

现在你说帮忙，是想接着蒙我？”他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翻旧账，脸上的认真僵了一瞬，

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靠在斑驳的神像底座上，双手抱在胸前，

那模样倒像是我占了他便宜。“你别急着上火，”他声音慢悠悠的，带着点刻意的镇定，

“我没吃你祭品，是事实吧？那些东西要么喂了林子里的鸟兽，要么就放在供桌上，

最后还是你自己收拾走了——哦，除了去年端午你落这儿的半块绿豆糕，我怕坏了才吃了。

”“那也是因为你装神仙！”我往前迈了一步，眼眶又热了，“要是早知道你是守林人，

我能每个月跑这趟山路？我能让我妈天天对着空气念叨‘山神保佑’？

这五年的功夫、花的钱，不算账就想蒙混过关？”他挑了挑眉，

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本子，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那动作竟带着点理直气壮。

“我早就算好了，”他说着翻开本子，纸页哗啦啦响，“第一年，你送了十二次祭品，

每次两个馒头、一个鸭蛋，算你一块五一次，共十八块；第二年加了红糖，每次两块，

十五次，三十块；第三年端午多了半块绿豆糕，算你五毛，全年十四次，

二十七块五；第四年、第五年跟第三年一样，每年二十七块五。加起来，

一共是一百三十块五毛。”我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竹篮差点又掉下去。他居然还真记账了？

而且记的还是我该给他的钱？“你疯了？”我声音都变了调，“明明是你骗我，

怎么倒成了我欠你钱？你这账是怎么算的？”“怎么不算？”他把本子递到我面前，

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清楚，连“某年某月某日，

收白面馒头两个”都标得明明白白，“我替你守了五年‘山神’的名头，听了你五年许愿，

还帮你妈捡过果子，就算是劳务费，这点钱不多吧？再说了，要不是我在这儿，

你家果园去年夏天那场虫灾，损失得更大——我悄悄帮你撒过驱虫药，你不知道吧？

”我盯着那本账本，又想起去年夏天，果园里的苹果叶明明都开始发黄，后来却莫名好了，

我妈还说是山神显灵，特意多送了回祭品。原来竟是他做的？可这也不能抵消他装神仙的事！

“那是你自愿的！”我把账本推回去，语气软了些，却还是不肯松口，“再说，

驱虫药能值几个钱？你这一百多块，我家卖十斤苹果都赚不回来！”他收回账本，

重新揣进兜里，靠在神像上的身子直了直，眼神里多了点狡黠。“那你想怎么算？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要么，你把这一百三十块五毛给我；要么，

咱们就约法三章——你帮我做件事，这钱就一笔勾销，我还接着帮你照看果园。

”我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他没安好心，却又忍不住好奇。毕竟家里果园确实需要人帮忙，

而且这一百多块，对现在的我家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警惕地看着他，攥紧了手里的竹篮。4 解释：他是守林人假扮山神“做什么？

”他往后退了半步，从神像底座旁拎起一个旧帆布包，拉开拉链，

露出里面的巡山日志和半袋驱虫粉，“很简单，陪我巡山。”我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巡山？”我指了指自己，“我一个种苹果的，陪你巡山做什么？你不是守林人吗，

自己不会巡？”他把帆布包甩到肩上，走到庙门口，抬头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山里的风卷着松针吹过，掀动他粗布衫的衣角。“这后山就我一个守林人，”他声音沉了些，

不像刚才那样带着戏谑，“秋冬季节天干，容易起山火，得天天盯着。前阵子我摔了一跤，

腿还没好利索，走快了就疼，想找个人搭把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腿，裤管挽着，

露出一截结痂的伤口，颜色还泛着红，看样子确实没好全。心里的警惕松了些，

可还是觉得不对劲：“村里那么多人，你怎么不找他们，偏找我？”“找过，”他转过身，

靠在门框上，嘴角又勾起点笑，却没那么刺眼了，“村西头的李叔要照看孙子，

王婶忙着喂猪，其他人要么嫌巡山累，要么觉得山里晦气，没人愿意来。倒是你，

五年里每个月都来山神庙，对这山路熟，人也踏实——至少没像其他人那样，偷偷砍树卖钱。

”这话倒是没错。我家果园在山脚下，平时也常往山上走，采点野菜、捡点松果，

后山的路我闭着眼都能摸熟。可一想到他假扮山神的事，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就算这样，

你也不该装神仙啊。你一开始就说你是守林人，我说不定还能帮你搭把手，

哪用得着闹到现在这样？”他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进庙门，

撞在供桌腿上发出轻响。“一开始没说，是怕你不信我，”他声音放轻了些，

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三年前有伙人来偷砍古树，我拦着不让，他们反倒说我是骗子，

还把我推倒在沟里。后来我就想，要是装成山神，或许能吓退那些想搞破坏的人——你别说，

还真有用，去年有个想偷猎的，听见我在庙里‘说话’，吓得连猎枪都扔了。

”我没料到还有这回事，心里的火气又消了大半。原来他装神仙，不是为了骗祭品，

是为了护着这后山。想起以前总听说后山的树被偷砍，可近两年来确实少了，

原来是他在背后护着。“那你也该早告诉我，”我小声嘟囔着，把竹篮往身后挪了挪，

“我这五年跟个傻子似的，对着神像许愿，还总跟我妈说‘山神肯定听见了’。”他看着我，

眼神软了下来，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野核桃，递到我面前：“算我不对，不该瞒着你。

这核桃是我昨天摘的，晒得干，你拿着吃。以后我不装神仙了，你要是愿意陪我巡山，

每天傍晚我都帮你去果园看看，看看有没有虫、有没有枯枝，保证比‘山神’管用。

”我看着他手里的野核桃，壳上还沾着泥土，却洗得干干净净。又看了看他没好利索的腿，

和肩上沉甸甸的帆布包，心里忽然松了劲。其实陪他巡山也没什么不好，

既能抵了那笔“祭品钱”，还能让果园多个人照看，算下来，倒是我占了便宜。“行吧，

”我接过野核桃，揣进兜里，“不过说好，我只陪你巡山到你腿好。还有，

以后不准再提那一百三十块五毛的事，不然我就不去了。”他眼睛亮了亮，

像山里的星星落进了眼底，用力点头：“没问题！以后不提了！咱们现在就走？

先去你家果园看看，正好帮你检查下有没有虫蛀的果子。”我应了声好，跟着他走出山神庙。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松针的山路上，风里好像都少了些凉意，

多了点松果的清香。5 回家：我妈以为得罪了真神仙跟着他往山下走时，天已经擦黑了。

山里的风比傍晚时凉了些，我裹紧外套，看着前面他一瘸一拐的背影，

忍不住加快两步追上他：“你腿要是疼，就慢点走，我家果园也不急这一会儿看。

”他回头笑了笑，脚步却没放慢：“没事，这点疼算啥，以前巡山走得比这快多了。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注意到，他踩在石子路上时，受伤的那条腿总是轻轻踮着，

尽量少用力。到了果园门口，借着最后一点天光，能看见果树的影子歪歪斜斜地立着。

他蹲下身，扒开一棵果树的枝叶，仔细看了看果子，又摸了摸树皮，

眉头皱了皱：“有些果子已经开始长霉斑了，得赶紧摘了扔了，不然会传染给其他果子。

还有这树皮，有虫蛀的痕迹，明天我把驱虫药带来，咱们一起撒。”我点点头，

心里有点感激。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和我妈瞎琢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有他帮忙，

倒像是有了主心骨。正想跟他说谢谢，就听见远处传来我妈的声音：“丫头！你咋才回来？

是不是在山上出事了？”我赶紧应了一声，转头就看见我妈提着马灯跑过来，

看见我身边的他时，脚步猛地停住，马灯的光晃在他脸上，

我妈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你是谁？怎么跟我家丫头在一起？”他刚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