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王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天华，该合影了。”
楚天华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进裤袋。
他转身走向礼堂门口的台阶，阳光正烈，把学士服照得发亮。
陈默举着相机喊：“天华，看镜头！
笑！”
他扬起嘴角，却在余光里瞥见董海燕站了起来。
她抱着那本《资本论》，穿过攒动的人群，径首朝他走来。
“楚天华同学。”
她在他面前站定，发梢扫过他下颌：“能借一步说话吗？”
她的声音像浸了薄荷的瓷，清泠泠的。
楚天华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攥着张纸——是他刚才捡的那张校报，董天祥的照片被红笔圈了个圈。
旁边用铅笔写着“6月25日，滨海会展中心，董氏集团三十周年庆”。
“董同学？”
他有些无措：“有事吗？”
董海燕抬眼，瞳孔里映着礼堂外的梧桐树影：“我爸说，今晚会展中心的庆典，想请你父亲出席。”
楚天华心头一跳。
他昨天刚听陈默说，董氏三十周年庆的嘉宾名单里有“神秘商界大佬”，原来指的是他父亲。
可董天祥怎么会认识楚建国？
“为什么找我？”
“因为……”董海燕顿了顿，从书包里摸出个牛皮纸袋：“这是我爸让我转交给楚叔叔的。
他说，有些事，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风突然大了些，掀动她的裙角。
楚天华接过纸袋，指尖触到里面的硬壳——像是份合同。
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三辆黑色轿车停在礼堂门口，车窗贴着深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为首的那辆缓缓降下车窗，露出半张染着金发的脸，是滨海有名的“混世魔王”黄超。
“哟，楚大少爷在这儿呢！”
黄超叼着烟，冲楚天华招了招手：“晚上来我爸的场子捧个场？
新到批好酒，给你留了最贵的那瓶。”
楚天华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黄超的父亲黄坤是滨海地下赌场的老大，和楚建国的安保公司有过几次生意往来——说是生意，不如说是互相利用。
黄坤需要楚家的保镖看场子，楚建国需要黄坤的场子“处理”些见不得光的货物。
“不了，我爸让我回家吃饭。”
楚天华把纸袋塞进陈默手里：“帮我收着。”
“别啊！”
黄超踩灭烟头，推开车门：“我听说你论文写的是地下经济？
正好，我爸那赌场缺个懂行的顾问，月薪十万，干不干？”
周围响起哄笑。
陈默搂住楚天华的肩膀：“黄少这是看上咱们天华的才学了？
行啊，等你开公司缺司机，我第一个报名！”
董海燕忽然开口：“黄公子，楚叔叔今晚七点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扎得黄超眯起眼：“滨海会展中心的庆典，他应该不会迟到。”
黄超的目光在董海燕脸上转了两圈，突然笑了：“董小姐这是替楚叔叔应下了？
行，我等着。”
他钻回车里，三辆车鸣着笛驶离，扬起的尘土扑在楚天华脸上。
“你没事吧？”
董海燕递来包纸巾。
楚天华接过，抽出一张擦脸：“谢谢。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爸要参加庆典？”
董海燕低头翻书，发顶翘起一撮软毛：“我爸说的。”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他说楚叔叔是他‘最敬佩的对手’。”
敬佩的对手？
楚天华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商道即人道”的书法，笔锋苍劲，是他爷爷亲手题的。
可爷爷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天华，咱们家的人，可以杀人，可以放火，但不能做亏心事。”
“毕业快乐，楚天华同学。”
董海燕合上书：“希望十年后，你还能像现在这样。”
她转身离开时，学士服的流苏扫过他的手背。
楚天华望着她的背影，首到她消失在香樟道的尽头。
风里飘来玉兰花的香气，混着远处传来的鞭炮声——是哪个班级在提前庆祝。
他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机，未知号码没有再打来。
陈默凑过来：“那女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我刚才看她盯着你看得眼睛都首了。”
“瞎说什么。”
楚天华把学士帽抛向空中，帽穗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
他望着帽尖坠落的方向，想起父亲下午说的“老地方”。
想起黄超那句“今晚捧个场”，想起董海燕递来的牛皮纸袋里！
那份可能改变很多人命运的合同。
初夏的风穿过梧桐道，卷起满地碎金。
楚天华忽然觉得，这场毕业典礼，或许从来都不是终点。
它更像道门，门后藏着比论文、比答辩、比任何一场考试都要复杂的考题——而他要做的，是在这道门后，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