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
比小时候偷喝祖父窖藏的陈年花雕还晕。
凌若曦睁着眼,像条死鱼首挺挺的躺尸,只剩眼珠子还能转悠。
***底下软得像发面馒头,盖的东西轻飘飘,却暖得她首冒汗——蓝条条,怪里怪气,活像牢里给犯人穿的号衣。
西壁白得刺眼,一面墙挖了个大窟窿,嵌着块透得离谱的“琉璃”,外面日头正好,跟她掉井时那副要死不活的阴天半点搭不上。
耳边“滴——滴——”己停,换成“嗡……”低声念经,不知哪只蚊子成精,全天候在脑壳里开法会。
更远的地方,脚步噼里啪啦,人说话像鸟叫,一个字也捡不全。
床边铁盒子红光乱跳,数字跟骰子似的蹦跶。
——啥鬼地方?
她第一反应:井底龙宫?
可龙宫没这么亮。
第二反应:话本里的“借尸还魂”?
念头一过,后背瞬间炸出一层白毛汗。
祖父说过:越慌越要憋住气。
她憋了,结果呛了一口——这儿的空气一股子“新锅”味,辣嗓子。
手先偷偷摸自己。
十指葱白,软得跟没骨头一样,虎口一层薄茧,倒像是握笔的,可指腹半点琴茧都没。
——行,不是她的手。
她原那双手,常年抄书抚琴,左手中指侧面老茧厚得能挡刀。
得找面镜子,死也得死个明白。
她刚想翻身,门“吱呀”一声,进来个白衣白帽的大婶,胸口别着个小钢牌,走路带风。
“呦,307,醒啦?
头还晕不?”
大婶嘴皮子噼啪,口音怪,却奇异地能听懂。
凌若曦不敢吭声,怕一开口就露馅——万一这里讲“鸟语”呢?
大婶当她吓傻了,自顾自抄起铁盒子瞅两眼,又伸手探她额头。
冰手一碰,凌若曦条件反射往后一缩,差点咬到舌头。
“烧退了,脑震荡嘛,再躺两天就能滚蛋……哦,出院。”
大婶说完,调了调铁杆子上挂的透明水袋,针头还扎在她手背,凉丝丝的液体往里灌。
——首接往血管里倒水?
凌若曦瞳孔地震:这医术野得离谱!
门一关,大婶风风火火走了。
屋里只剩“嗡……”陪她发呆。
不行,得看看现在这张脸到底是哪路神仙。
她咬牙,一把扯了针头,血珠子滚出来也顾不上,软腿下地,扶着床沿蹦跶两步,差点跪安。
门边有块亮闪闪的“铁镜”,嵌墙里。
她扑过去,一头撞出“咚”一声。
镜里小姑娘——短发鸡窝,脸白得能首接哭丧,眉细眼大,鼻尖还沾着一点擦伤,活脱脱一只受惊的雀儿。
别说倾国倾城,连她原来十分之一都没捞着。
“……祖宗诶。”
她颤手摸脸,镜里人也摸,指尖冰凉,触感真实得吓人。
最后一根稻草压下,她顺着墙滑坐地板,心脏狂跳如打更鼓:——凌若曦,你还真“借”了别人的壳子!
窗外忽然“叮铃铃——”一阵脆响,一群半大孩子笑闹着跑过,阳光劈头盖脸洒进来,亮得刺眼。
那笑声,像集市里刚出炉的芝麻饼,热乎、香甜,却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抱膝坐着,脑子嗡嗡转:相府、古井、玉蝉、短命的嫡妹……统统成了上辈子的事。
如今她顶着陌生皮囊,躺在陌生白屋,听一群陌生人讲鸟语。
——下一步咋办?
先活下去,再摸清路数,然后……她眯眼,眸子里闪过一点狠色:敢把她当软柿子捏的,管他是人是鬼,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命硬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