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琅是惊醒的。
一种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跳动的窒息感,将他从深沉的睡眠中猛地拽出。
他骤然坐起,额角与脊背沁出的冷汗瞬间浸湿了昂贵的真丝睡衣,带来一阵黏腻的冰凉。
卧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晕,黑暗中,智能家居系统微弱的运行指示灯,如同蛰伏的兽瞳。
但比黑暗更浓重的,是烙印在他视网膜上的、挥之不去的血色残像——刺耳欲聋的刹车声,划破雨夜。
晃眼到令人晕眩的车灯光束。
一个单薄的身影如同断线的木偶,被巨大的冲击力抛飞,然后重重砸落在湿冷漆黑的柏油路上。
鲜血,浓稠、温热、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如同诡艳的红色溪流,在雨水的冲刷下,不甘地蜿蜒、扩散……那是高途。
那张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冷静到近乎漠然的脸,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瞳孔里的光芒正飞速流逝,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空洞。
而更让沈文琅灵魂战栗的是,高途的怀里,竟还紧紧抱着一个早己无声无息、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呃……”沈文琅抬手死死按住抽痛不己的太阳穴,发出一声痛苦的***,试图将这过于真实、过于残酷的景象从脑中驱逐。
荒谬!
简首是荒谬绝伦!
高途?
那个跟在他身边整整十年,行事严谨、效率极高、情绪稳定、信息素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Beta首席秘书?
他怎么可能……怀孕?
还生下一个孩子?
而自己,梦里那个双目赤红、被嫉妒和一种被背叛的狂怒吞噬了理智的自己,怎么会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开车将他逼至绝路,酿成那场惨烈的车祸?
沈文琅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刺骨的地板上,几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外,都市的霓虹尚未完全沉睡,在黎明前的薄雾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晕。
玻璃上映出他略显苍白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以及眼底那一抹未曾散去的惊悸。
他是沈文琅,沈氏集团说一不二的掌舵人,一个习惯于掌控一切、厌恶任何脱离轨道的顶级Alpha。
他的人生字典里,不容许出现这种毫无逻辑、充满混乱情感的噩梦。
可是,梦里的细节真实得可怕。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高途倒下时,空气中骤然弥漫开的一股极其清淡、却又与浓郁血腥味格格不入的气息——像是雨后的鼠尾草,带着一丝微苦的清香。
一个Beta,怎么会有如此具体、甚至能被他清晰捕捉到的信息素味道?
这太反常了。
沈文琅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试图将这股莫名的疑虑压下。
一定是最近精神太紧绷了。
收购盛放生物的计划进入了最关键的博弈阶段,董事会里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有……想到花咏,沈文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麻烦精,明明是个实力深不可测的Enig***,却偏偏要伪装成一个信息素甜腻、手腕高超的Omega秘书,跑到他的公司来“体验生活”。
美其名曰是帮他应对难缠的对手盛少游,实际上,不过是这家伙恶趣味上头,享受那种将猎物(尤其是盛少游那种级别的Alpha)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作为少数知晓花咏真实身份和那套“狩猎计划”的朋友。
沈文琅虽然提供了必要的职务便利,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盟,但他内心深处对这场充满表演性质的游戏。
始终抱持着一种不置可否的疏离感,甚至隐隐觉得无聊且危险。
然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关于高途死亡的噩梦……是否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预示着花咏这场围绕盛少游精心编排的戏码,会引发某种他无法预料、甚至无法控制的连锁反应,最终……波及到他身边最不可能、也最不该被波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