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扯着我头发往前拖,头皮***辣地疼。青石板路硌得我膝盖生疼,刚下过雨,
积水溅了我一脸泥。周围宫女太监都低着头,走得飞快,像怕沾上晦气。“快点!磨蹭什么!
贵妃娘娘等着审你呢!”素心又狠狠拧了我胳膊一把,她是贵妃谢云瑶最忠心的狗。
凤藻宫的门槛真高,我差点绊倒。里面熏香浓得呛人,金丝地毯软得踩不上去。
谢云瑶歪在贵妃榻上,涂着蔻丹的手指捻着一颗葡萄,旁边两个小宫女跪着给她捶腿。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娘娘,人带到了。”素心把我往前一推,我踉跄几步,扑倒在地毯上。
谢云瑶这才懒洋洋地撩起眼皮,那双凤眼,平日里看皇帝时水汪汪的,此刻却冷得像冰。
“程南枝?”她慢悠悠地吐出我的名字,“尚食局的小小女官,好大的胆子啊。”我没吭声。
说什么都是徒劳。她指尖一弹,一个小布包“啪”地扔到我面前,散开了。里面是几根枯草,
几块破布头,还有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眼熟吗?
”她声音陡然拔高,“竟敢在本宫宫里行巫蛊厌胜之术!咒本宫死?谁给你的狗胆!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捶腿的宫女手都停了。“娘娘明鉴,”我抬起头,
看着那张精心描绘的脸,“奴婢从未做过此等事。”“没做过?”她猛地坐直身体,
指着那个布包,“这东西,就是从你睡的床铺底下搜出来的!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栽赃。如此拙劣,却又如此致命。尚食局人多眼杂,
想塞点东西到我铺下太容易了。我看向素心,她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是她带人去“搜查”的。“程南枝,你出身微贱,能入宫伺候已是天大的造化。
竟敢生出这等恶毒心思?”谢云瑶站起身,拖着华丽的宫装裙摆,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居高临下。她身上浓郁的香气几乎让我窒息。“是不是嫉妒本宫得皇上宠爱?嗯?
”她的鞋尖,用金线绣着牡丹,就那么不轻不重地踩在我撑在地上的手背上,碾了碾。
钻心的疼。“奴婢不敢。”我忍着痛,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恨。“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
”她俯下身,那张美艳的脸凑近我,压低的声音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声,
“知道上一个敢咒本宫的人,什么下场吗?剥了皮,丢去喂狗了。”我浑身血液都凉了。
不是吓的,是愤怒烧到了顶点。我知道她恨我。就因为我做的点心合了皇帝李泓的口味,
被夸赞了几句,她就觉得我碍眼了。她视皇帝的宠爱如命,任何一点微末的威胁,
都要连根拔起。“来人!”她直起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娇媚,却更冷,
“程南枝行巫蛊之术,诅咒本宫,罪无可赦!即刻拖出去,杖责五十,打入冷宫,
永世不得出!”素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两个身材粗壮的太监立刻上前,
像拖死狗一样抓住我的胳膊往外拖。手背上被踩过的地方***辣地疼,提醒着我今日之辱。
我被拖出凤藻宫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时,最后看到的是谢云瑶转身时,
裙裾上那朵盛开的牡丹。她正慵懒地对镜欣赏自己的容颜。杖责落在身上时,我咬破了嘴唇,
没吭一声。粗重的板子打在皮肉上的闷响,骨头仿佛都要裂开。
四周是麻木的、带着畏惧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汗水混着血水糊住了我的眼。五十杖打完,
我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宫道上。意识模糊间,只听见素心尖利的声音:“丢到北苑去!
自生自灭吧!”北苑,就是冷宫。我被扔在一间破败屋子的烂草席上,
门“哐当”一声从外面锁死。霉味、尘土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腐朽气息,呛得我咳了几声,
震得浑身骨头都在叫嚣。天快黑了。狭小的窗户透进来一点灰蒙蒙的光,勉强能看清屋里。
几件破烂家具,覆着厚厚的灰。唯一的草席下,是凹凸不平的硬地。
手背上被踩的地方肿得老高,青紫一片,破了皮的地方渗着血。臀腿后背更是疼得钻心,
稍微一动,冷汗就涔涔往下掉。没有药。没有水。没有吃的。
这就是谢云瑶要的“自生自灭”。我趴在冰冷的草席上,牙齿咬得咯咯响。
眼泪终于涌了出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恨。恨她的狠毒,恨这皇宫的吃人,
更恨自己的无力。我不过是想活着,安分守己地活着,做好我的点心,怎么就这么难?
指甲深深抠进草席里,指节泛白。一个念头,像地狱里爬出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住我的心脏。
“谢云瑶……”我对着空荡荡的、散发着死气的屋子,声音嘶哑,带着血腥气,
一字一句地挤出,“你诬我巫蛊……咒你死……”喉咙里堵着滚烫的岩浆,烧得我理智全无。
“好……好得很……”我咧开嘴,尝到唇上血锈的味道,那声音低得像诅咒本身,
“我程南枝今日立誓……若苍天有眼……定要你……七窍流血……不得好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仿佛抽干了我全身的力气。我瘫软下去,
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终于将我拖入黑暗。昏过去之前,我恍惚听见窗外老鸹凄厉的叫声。
冷宫的日子,是把钝刀子割肉。最初的几天最难熬。伤口在发炎,高烧不退,
喉咙干得像要裂开。我趴在草席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饥饿像无数只小虫啃噬着胃壁。
送饭的老太监,隔几天才来一次,扔进来的要么是硬得硌牙的馊窝头,
要么是半碗浑浊发臭的冷水。每次听到门外锁链响,我都挣扎着爬过去。摔下草席时,
伤口撞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我像狗一样,把那些勉强能入口的东西扒拉过来,
一点点啃食,一点点啜饮。活下去。这个念头支撑着我。身体稍微能动弹后,我拖着残躯,
开始整理这间破屋。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灰尘积了足有一寸厚。没有工具,
我就用手一点点抠,用破布慢慢擦。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臀背的伤,疼得我直抽冷气。
后院有个荒废的小水洼,积着浑浊的雨水。我趴在水洼边,小心翼翼地清洗化脓的伤口。
水里可能有蚂蟥,有虫子,但我顾不得了。不清理,就只有烂掉等死。冷宫里不止我一人。
隔着断壁残垣,偶尔能听到别的院子里传来疯癫的呓语、绝望的嚎哭,或是死寂。
这里是被遗忘的角落,是活着的坟场。隔壁院子,住着一个姓吴的废妃。
听说曾经也是风光过的,不知为何触怒了先帝。我刚能勉强走动时,曾扶着墙,
挪到那堵塌了一半的矮墙边。我看到她了。她穿着看不清颜色的破烂宫装,头发花白干枯,
像个稻草人,坐在院子里唯一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她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是嘿嘿地笑:“新来的?
嘿嘿……好看……死了更好看……”我默默地退了回去。在这里,发疯或许是种解脱。
我的伤好得很慢。没有药,全靠硬熬。臀腿上的杖伤结了厚厚的痂,又痒又疼。
手背上的青紫消了,留下一个浅淡的月牙形疤痕,是谢云瑶鞋尖金线牡丹的轮廓,
成了刻在身上的印记。送饭的老太监姓徐,佝偻着背,沉默得像块石头。每次来,
放下东西就走,从不说话。有一次,我实在饿得发昏,在他放下窝头时,
用尽力气抓住了他枯瘦的裤脚。“徐公公……”我声音嘶哑,
“求您……给点药……”他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像看一件死物。用力一抽腿,挣脱开,
锁上门就走了。我趴在冰冷的地上,听着锁链声远去,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
但第二天,他扔进来的馊窝头旁边,多了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黑乎乎的药膏。很劣质,
气味刺鼻。可对我来说,是救命的仙丹。我对着那堵墙的方向,用额头轻轻磕了磕地面。
我知道,这或许是徐公公仅有的、微不足道的怜悯。在这吃人的地方,这点怜悯,重逾千斤。
靠着那点劣质药膏,伤口总算没有继续恶化。我能坐起来了,能扶着墙慢慢走几步了。
我开始仔细打量这个院子。除了那间破屋,后院杂草丛生,荒芜得厉害。
但在那丛丛枯黄杂草里,我竟然发现了几株还顽强活着的植物。一株野薄荷,叶子蔫蔫的,
但散发着熟悉的清凉气息。还有几丛开着不起眼小黄花的蒲公英。我心头猛地一跳。
在尚食局,我学过辨识药草,这是基本功。薄荷能清热消肿,蒲公英也是清热解毒的良药!
我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心地把那几株野薄荷和蒲公英连根挖了出来,
移栽到窗根下那片唯一有点湿气的泥地里。每天,我把徐公公送来的那点浑浊水省下大半,
浇灌它们。看着它们蔫蔫的叶子在几日后,竟真的重新焕发出一点绿意,我枯死的心,
也跟着裂开了一条缝。活着。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有指望。白天,我清理院子,
照料那几株草药,忍着疼活动筋骨。晚上,就蜷在草席上,听外面的风声、虫鸣,
还有远处依稀传来的、属于皇宫繁华地带的丝竹管弦之声。那声音像针,
细细密密地扎在心上,提醒着我外面的世界,和那个将我推入地狱的人。
谢云瑶那张得意的脸,凤藻宫那金碧辉煌的穹顶,素心那尖利的嗓音,
还有皇帝李泓偶尔尝到我做的点心时,
那短暂停留的、带着赞许的目光……这些画面在我脑子里反复交织。恨意,
在每一个疼痛难眠的夜晚,在每一次看到手背上那个月牙形疤痕时,都像野草一样疯长。
那日昏迷前恶毒的诅咒,日夜在我心头盘桓。
“七窍流血……不得好死……”每当想起这句话,我都忍不住打个寒噤,
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恨意淹没。我知道这念头危险,像一把淬了毒的双刃剑,伤人也伤己。
可在这不见天日的囚笼里,这毒刃,竟成了支撑我不彻底疯掉或死去的唯一支柱。
日子一天天过去。靠着那几株草药熬水外敷内服,我的伤终于结痂脱落,留下深色的疤痕。
虽然走路久了还会隐隐作痛,但至少能像个活人一样活动了。我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东西。
徐公公送来的馊窝头,硬得能砸死人。我用石头一点点砸碎,收集那些相对干净的粉末。
后院烂泥地里,挖出些蚯蚓,晾干磨粉。枯草杆,晒干揉碎。甚至屋檐下积的陈年雨水,
我也用破瓦罐小心地收集澄清。我知道这些东西在常人看来恶心又无用。
但尚食局的经历告诉我,万物皆有其用。砒霜是毒,砒霜也能入药。关键看怎么用,给谁用。
我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绝境中,默默地、一点一滴地准备着不知何时才能射出的箭。目标,
始终是凤藻宫的方向。深秋了。冷宫的风像带着冰渣子,吹得破窗棂呜呜作响,像鬼哭。
徐公公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应付,有时几天都不来。那几株薄荷和蒲公英也熬不住霜寒,
彻底枯死了。我蜷在草席上,身上盖着所有能找到的破布烂絮,依然冻得牙齿打颤。
饥饿感像钝刀子,缓慢地割着。我把自己收集的那些“材料”——窝头粉、蚯蚓粉、草末,
混在一起,捏成一个个难以下咽的小丸子,硬逼着自己吞下去。为了活下去。这天午后,
风似乎小了些。我正迷迷糊糊地裹着破絮抵抗寒意,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不是徐公公迟缓的脚步,是急促的奔跑声,还夹杂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冷宫是死地,谁会来这里?难道是谢云瑶觉得我死得太慢,
派人来“结果”我了?我强撑着坐起,全身戒备,手指悄悄摸到草席下,
那里藏着我磨尖的半截瓦片。这是我唯一的武器。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院门外。
锁链“哗啦”响动。紧接着,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人影挤了进来,又迅速把门掩上。
来人穿着太监服色,身材瘦小,脸上沾着灰,神情紧张又警惕。他目光扫过破败的屋子,
最后落在我身上。“程南枝?”他压低声音问。我攥紧了瓦片,没应声,只是死死盯着他。
很眼生。他似乎看出我的戒备,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快步走到我面前,
蹲下身:“程尚食,别怕,是我,小福子!以前在尚食局烧火的小福子!”小福子?
我眯起眼,仔细辨认。那张脸被灰弄得有点模糊,但那双细长的眼睛和左边眉毛上一颗小痣,
确实对得上号。他比我小两岁,性子木讷,在尚食局一直是最底层的小火者。
“你……怎么来了?”我声音干涩沙哑,松开了一点握着瓦片的手。“程尚食,您受苦了!
”小福子眼圈有点红,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到我手里,“快,趁热吃,还软和。
”油纸包里是三个白面馒头,还带着温热。久违的粮食香气直冲鼻腔,我胃里一阵痉挛,
差点控制不住。但我没立刻吃,警惕地看着他:“谁让你来的?谢贵妃的人?”冷宫禁地,
私相传递是死罪。小福子连忙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不是不是!程尚食,您放心!
是……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素锦姐姐,让我偷偷来的!”皇后?沈皇后?我一怔。
沈皇后是皇帝李泓的结发妻子,端庄持重,但性子清冷,不太管事。谢云瑶宠冠六宫,
她这个皇后更像是个摆设。我与皇后宫中素无来往,素锦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更无交情。
“素锦姐姐?”我满心疑惑。小福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飞快地说:“程尚食,您不知道吧?
前些日子,贵妃娘娘病了!病得可怪了!”我心头猛地一跳,攥紧了手里的馒头。“病了?
”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嗯!”小福子用力点头,脸上带着点后怕,
“就半个月前的事。先是说头晕,脸上身上起了好些红疹子,又痒又疼。
太医院的人去了好几拨,都说是风疹,开了好些药,可一点不见好!”他顿了顿,凑近了些,
神秘兮兮地说:“更邪乎的是,昨儿个晚上,贵妃娘娘突然就……就流鼻血了!止都止不住!
流了好多!把凤藻宫的人都吓坏了!后来……好像耳朵眼里也渗血了!听说皇上都惊动了!
”七窍流血……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个在极度绝望和恨意下发出的诅咒,竟……应验了?不,不可能!这世上哪有鬼神?
一定是巧合!可这巧合,未免太……“太医……怎么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还能怎么说?”小福子撇撇嘴,“还是那套,什么急火攻心,肝阳上亢,血热妄行呗!
开了更重的凉血方子。不过……”他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点幸灾乐祸,
“现在宫里私下都传遍了,说贵妃娘娘这病来得蹊跷,指不定真是……真是被什么给冲撞了,
或者……报应不爽?”报应?这两个字像冰锥,刺进我心里。“素锦姐姐让我给您带句话,
”小福子正了正神色,“皇后娘娘知道您是冤枉的。让您……无论如何,撑下去。
贵妃这次病得不寻常,或许……是个转机。”沈皇后……知道我是冤枉的?她为何会知道?
又为何要帮我?仅仅因为谢云瑶病了?无数疑问在我脑中盘旋。“素锦姐姐还说,
”小福子看了看紧闭的门,语速更快,“眼下贵妃病着,她宫里的人盯得没那么紧,
加上宫里头人心浮动,徐公公这边,她会想办法打点,让您……至少别饿着冻着。
”他又掏出一个小布包塞给我,“这是些伤药和碎银子,您藏好。”布包入手微沉,
带着体温。“素锦姐姐嘱咐您,”小福子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
安心等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说完,他不再停留,像来时一样,敏捷地闪身出去,
锁链轻轻合拢。我捏着温热的馒头和那个布包,坐在冰冷的草席上,许久没有动弹。窗外,
风声又起了,呜咽着穿过破窗。谢云瑶真的病了。流了鼻血,
甚至耳朵也渗血……离我那句“七窍流血”,似乎只差几步之遥。是诅咒应验了吗?不,
我强迫自己冷静。这世上没有鬼神。她一定是得了什么怪病,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沈皇后为何要帮我?仅仅是为了打击谢云瑶?还是有别的图谋?但无论如何,
小福子带来的消息,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冷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
我捏紧了手里的馒头,还软着,散发着粮食的香气。活着。等下去。我把馒头撕开一小块,
放进嘴里。久违的、纯粹的麦香在口中弥漫开,温热地滑入喉咙,驱散了部分寒意。
胃里暖了起来。活下去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而有力。不是为了复仇,
而是为了亲眼看看,这场戏,究竟会唱到哪一步。小福子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漾开了涟漪,也带来了短暂的暖意。他留下的药膏是上好的金疮药,
比我之前用野草熬的土方子强百倍。涂在那些顽固的疤痕上,丝丝凉意渗透进去,
连带着心头的郁气也散了些。碎银子我仔细收好,这是命根子。徐公公再来送饭时,
依旧是那副沉默的石头样。但他扔进来的不再是馊窝头和臭水。
有时是一个还算干净的杂粮饼,有时是一碗能看清米粒的稀粥,甚至有一次,是一小包盐。
分量不多,但足以果腹,而且干净。我知道,这是沈皇后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