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的世界被谋杀了,凶手就睡在我枕边。阳光穿透薄纱窗帘,
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睫毛很长,皮肤白得像瓷器,睡颜安静得像一幅古典油画。
很美,美得毫无瑕疵,也美得……无比陌生。我发誓,我活了二十八年,从未见过这张脸。
我猛地坐起身,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剧烈的跳动撞击着胸腔。陌生的卧室,
陌生的装饰风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我不熟悉的、清甜的香氛。这不是我的家。
身边的女人被我的动静惊醒,她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温柔得能溺死人的眼睛。她看着我,
嘴角弯起一个自然的、带着睡意的弧度,声音慵懒又亲昵:“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撑起身子,关切地伸手想抚摸我的额头。“沈哲,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差,是做噩梦了吗?”她知道我的名字。我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挥开她的手,
连滚带爬地退到床脚,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你……你是谁?这是哪里?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受伤和担忧的复杂神情。
这种表演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我开始怀疑我自己。“沈哲,你别吓我,我是江婉啊,
你的妻子。这里是我们的家,你忘了吗?”妻子?家?这两个词像两颗子弹,
击碎了我最后的镇定。我冲出卧室,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婚纱照。照片里,
我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笑着拥着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江婉。
照片里的我,笑得那么幸福,眼神里满是爱意。可我看着那张照片,
只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我能确定,拍这张照片的人是我,但我发M发誓,我的记忆里,
从来没有过这一天。“爸,妈!”我抓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家里这个女人是谁!”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是我妈带着怒气的声音:“沈哲你发什么疯!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
那不是你媳妇儿江婉吗?你们昨天才刚从蜜月旅行回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我从里到外凉了个透。全世界,都说她是我老婆。全世界,
都参与了这场针对我的、天衣无缝的谋杀。他们杀死了我的记忆,
换上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新娘。2我被困住了。一个由无数“证据”编织而成的、无形的牢笼,
将我死死地困在了原地。江婉似乎很快就接受了“我失忆了”这个设定。她没有哭闹,
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用一种带着怜悯和无限耐心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开始条理清晰地、温柔地,帮我“重建”我的世界。“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
你当时选了很久,说这个款式最配我的手型。”她牵起我的手,
将一枚冰凉的铂金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尺寸,完美贴合。“你看,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你说我笑起来的时候,就像这只音乐盒上的小天鹅。
”她打开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悠扬的《天鹅湖》响起,声音清脆,
却像丧钟一样敲在我的心上。“还有这个,我们一起养的猫,你给它取名叫‘芝士’,
因为它跟你一样,特别爱吃芝士蛋糕。”一只肥硕的橘猫,亲昵地蹭着我的裤腿,
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我看着这一切,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我们很相爱”的脸,
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所有的人和物都在证明着“我”的存在,
但那个“我”,却不是我。我的父母赶来了。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责备。
我妈拉着江婉的手,不停地安慰她,说我只是工作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我爸则把我拉到阳台,递给我一支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我说:“沈哲,
我知道你压力大,但不能跟婉婉发脾气。这么好的媳妇儿,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看着我最亲近的父母,他们脸上的每一条皱纹,每一个表情,都在告诉我:儿子,
有病的,是你。我崩溃了。我把自己锁进卫生间,用冷水一遍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脸,
试图从镜子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但镜子里的那个男人,眼神涣散,写满了恐惧和茫然。
我是谁?我过去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江婉是我的妻子,那为什么我的脑海里,
关于爱情,关于婚姻,关于亲密关系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我像一个出厂设置的机器人,
所有的情感模块都被格式化了。那天晚上,我坚持睡在沙发上。江婉没有反对,
只是默默地给我拿来了一床被子,还倒了一杯温牛奶放在茶几上。她的体贴和周到,
让我更加毛骨悚eren。一个完美的妻子,完美到……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半夜,
我被一种冰冷的触感惊醒。我睁开眼,发现江婉就蹲在沙发前,借着窗外惨白的月光,
静静地看着我。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白天里温柔似水的眼睛,
此刻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缓缓地凑到我的耳边,用一种极轻、极轻的,
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气音,低语道:“别再挣扎了……忘了她吧。”3那句“忘了她吧”,
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了我混乱的大脑。她?她是谁?
一股剧烈的恐慌和一种莫名的狂喜,同时在我心中炸开。我的记忆不是一片空白,
它只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了。在那片厚厚的冰层之下,有一个“她”的存在!
江婉不是来创造我的记忆的,她是来……替代的。这个认知让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我猛地推开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她。
江婉的脸上迅速切换回那种温柔又无辜的表情,
仿佛刚才那个阴冷的、如同鬼魅的女人只是我的幻觉。“沈哲,你怎么了?又做噩幕了?
”我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没有,她的表演天衣无缝。
“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我颤声问道。她歪了歪头,
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说什么?我刚从卧室出来,想看看你被子有没有盖好。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都出现幻听了?”我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要么,是我疯了。
要么,是眼前这个女人,拥有着足以拿奥斯卡影后的恐怖演技。从那天起,
我开始假装接受现实。我开始尝试着叫她“婉婉”,开始配合她,
回忆我们那些不存在的“过去”。我像一个最谨慎的间谍,潜伏在自己的生活里,
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无懈可击。她记得我所有的生活习惯,甚至是我自己都快忘了的。
她知道我喝咖啡不加糖,知道我睡觉时喜欢在背后垫一个枕头,知道我最讨厌吃香菜。
她做的每一顿饭,都完美地契合我的口味。她将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将我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越是完美,我就越是恐惧。这种完美,
不像是两个人朝夕相处磨合出来的,更像……是读取了一份详细的用户说明书后,
进行的精准操作。而那个魔鬼般的低语,每隔几天,就会在我半梦半醒之间响起。每一次,
都像是在对我进行一次催眠,一次精神上的覆盖安装。“忘了她吧……有我就够了。
”“过去很痛苦,不要再想了。”“我是你的现在,也是你的未来。”我开始失眠,
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我不敢睡着,我怕一觉醒来,我脑中那个模糊的“她”的影子,
就会被彻底清除。我必须找到证据,找到一个能证明“她”真实存在过的证据。我把目标,
锁定在了书房。那个家里唯一一个,江婉从不让我踏足的房间。4机会来自于一次意外。
那天,江婉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她母亲身体不舒服,需要她立刻回娘家一趟。她走得匆忙,
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临走前,她像往常一样,温柔地叮嘱我按时吃饭,不要乱跑。
她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冲到了书房门口。门,是密码锁。我尝试了我的生日,她的生日,
我们所谓的“结婚纪念日”,全部错误。警报在第三次输错后响起,声音尖锐刺耳。
我吓得立刻退开,几秒钟后,我的手机就响了,是江婉。“沈哲,我刚接到安防警报,
家里是进贼了吗?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但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试探。
“没事,”我强作镇定,撒了第一个谎,“刚才芝士不知道怎么跳到了门锁上,可能误触了。
我已经把它抱开了。”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江婉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那就好,
吓死我了。那间书房里放的都是我工作用的重要文件,所以安保等级设置得高一些。
你别介意啊。”挂掉电话,我靠在墙上,心脏狂跳。她是在警告我。我放弃了暴力破解。
我开始像一个真正的侦探一样,审视这个被她完美布置过的“家”。我相信,
مهما是再周密的骗局,也一定会留下破绽。我把目标从寻找“她”的痕迹,
转向寻找“江婉”的破绽。这个家里,有我们无数的合照,但所有的照片,
都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背景要么是模糊的自然风光,
要么是装修精致的室内。这不正常。任何一对情侣,都不可能活在真空里。
我打开我们的社交网络。上面记录着我们“相爱”的点点滴滴,每一次旅行,每一次纪念日,
都有图文并茂的记录。下面的评论区,全都是我们共同好友的祝福。
我点开了其中一个最活跃的好友,李睿的头像。他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最好的兄弟。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能无条件信任的人,那一定是他。我决定去见他。
我没有提前打电话,我怕江婉在我的手机里也设置了什么。我找了一件旧大衣穿上,
那是唯一一件让我感觉有些熟悉的衣服,虽然我想不起来它是什么时候买的。
就在我把手***口袋的瞬间,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纸片。我把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张因为反复摩挲而褪色、起皱的游乐园门票,上面的日期,是一年以前。
我将它凑到鼻尖,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但却无比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这股香气,
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我记忆的某个角落。一个模糊的、破碎的画面,
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孩,坐在摩天轮的最高点,
转过头对我笑。她的笑,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我的心脏,猛地一痛。我知道,这个女孩,
一定就是那个被他们所有人,合力谋杀的“她”。5我必须去见李睿,立刻,马上。
我没有开车,江婉给我配的那辆车里,一定也布满了监控。我选择了地铁,在拥挤的人潮中,
我才感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那张游乐园的门票被我死死攥在手心,汗水浸湿了纸片,
也浸湿了我最后的希望。那股栀子花的香气,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我,
去寻找我被夺走的过去。李睿的工作室在一个旧工业园区里,他是个自由摄影师。
我推开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铁门时,他正对着电脑修图。看到我,他明显愣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热情的笑容掩盖了。“哲子?你怎么来了?
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来找你喝酒。”我开门见山,声音干涩。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然后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行啊,正好我也烦了。走,老地方。
”我们去了工作室附近的一家大排档,还是那个靠窗的、油腻腻的角落。以前,
我们有烦心事的时候,总会来这里。几瓶啤酒,一盘花生米,就能聊上一整晚。但今天,
气氛压抑得可怕。“你……和江婉,还好吧?”李睿给我倒上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将那张湿透的游乐园门票,拍在了桌子上。李睿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下意识地想把手收回去。“你认识这个吗?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然后,他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
才用一种近乎虚脱的声音说:“不就是一张旧门票吗?你和江婉一起去的吧,
你们俩以前最喜欢去那个游乐园了。”他在撒谎。他的眼神,他的语气,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我在撒谎”。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这个我从小到大最信任的兄弟,也参与了那场针对我的谋杀。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
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李睿,”我叫着他的名字,
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ar觉的哀求,“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江婉,
到底是谁?”他不敢看我。他躲闪着我的目光,拿起酒瓶,又给我倒满了酒。“哲子,
你就是最近太累了,胡思乱想。来,喝酒,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了。”“那你告诉我,
”我没有放弃,我将最后的赌注,压在了那个虚无缥M的香气上,“栀子花,你记得吗?
有一种栀子花味的香水,你一定知道,你告诉我,是谁在用?”“栀子花”三个字,
像一句咒语,彻底击溃了李睿的心理防线。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
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挣扎。“哲子……”他哽咽着,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别问了,
求你,别再问了……忘了她吧,这对你,对我们所有人都好。”“忘了她吧。
”和江婉那阴冷的低语,一模一样。原来,我不是孤身一人在对抗一个女人,我是在对抗,
我曾经拥有过的整个世界。66李睿的崩溃,像一把榔头,敲碎了我最后一点侥幸。
我没有再逼他。我知道,从他嘴里,我已经得不到更多了。他的痛苦是真的,但他的背叛,
也是真的。我踉踉跄跄地走出大排档,夜风吹在脸上,又冷又硬。
我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儿,游荡在陌生的街头。回那个“家”吗?
回到那个完美的、滴水不漏的囚笼里,继续被那个叫江婉的女人监视、催眠吗?不。
我不能回去。我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一个能让我静下心来,解开所有谜团的地方。
我想到了我的旧电脑。那台电脑,在我“结婚”后,就被江婉以“升级换代”的名义收走了,
说是放在了书房里。那个加密文档“LW”,一定藏着最重要的秘密。我需要一把钥匙,
一把能打开那间“禁忌房间”的钥匙。而这把钥匙,一定藏在江婉的身上,或者,
与她有关的某个地方。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形。我回了“家”。江婉已经回来了,
她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看到我,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回来啦?我还担心你,
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快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她表现得毫无异样,
仿佛下午那通安防警报的电话,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意外。我看着她,
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但我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嗯,
去老朋友那儿坐了会儿。手机没电了。”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对她撒谎,并且,
没有被她察觉。饭桌上,我表现得像一个终于“认命”的丈夫。我开始主动给她夹菜,
开始和她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甚至,第一次,喝了她递给我的那杯红酒。
她似乎对我态度的转变感到很欣慰,眼里的戒备,也放松了许多。“沈哲,”她轻声说,
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你是不是……想起来一些了?”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用一种带着歉意的语气说:“对不起,婉婉。可能就像我爸妈说的,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才会胡思亂想。你别生我气。”她的眼睛亮了,那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
看到如此生动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太好了,”她喃喃自语,“太好了……”那天晚上,
我没有再坚持睡沙发。我躺在了那张我无比陌生的双人床上,和那个自称是我妻子的女人,
同床共枕。我强忍着身体的僵硬和内心的抗拒,假装睡着了。我知道,今晚,
她一定会再次来到我的耳边,对我进行那场魔鬼的催眠。而我,就在等这一刻。
我要在她最放松、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找到打开那扇门的密码,或者,
找到她身上藏着的……真正的秘密。7午夜,那种熟悉的、冰冷的触感,再次降临。
我能感觉到江婉的气息,像一条冰冷的蛇,缓缓靠近我的耳廓。我的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但我强迫自己放松,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忘了她吧……林晚,已经死了……”这一次,
她的低语,多出了一个名字。林晚。LW。原来,那个被他们抹去的“她”,叫林晚。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记忆。无数个模糊的、关于一个长发女孩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