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盾叛离深渊

六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餐厅后厨的铁皮屋顶上，

噼啪声混着抽油烟机的轰鸣，吵得人耳膜发疼。林微把最后一摞洗干净的碗碟放进消毒柜，

围裙上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沫，指尖因为长时间泡在冷水里，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微微，

这是你这个月的兼职工资，点一下。”老板娘把一叠皱巴巴的纸币和几枚硬币塞进她手里，

“今天雨大，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谢谢王姐。”林微把钱紧紧攥在掌心，

纸币的纹路硌着指腹，硬币在塑料袋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却让她心里踏实——这是她洗了三百多个碗、切了二十斤土豆换来的报酬，

够给母亲买半个月的降压药，还能攒下一点学费。她匆匆脱下围裙塞进书包，

抓起给母亲带的红烧肉饭盒就往门外跑。雨幕像一块厚重的灰色幕布，把视线砸得模糊，

她没看清台阶下的积水，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砰”的一声，

饭盒摔在地上，铝制的盖子弹开，酱红色的红烧肉混着浓稠的汤汁在泥泞里散开，

几块肉还溅到了对方的白色衬衫上，晕开深色的油印，像雪地里泼了墨。“对不起！对不起！

我赔您洗衣费！”林微慌忙蹲下去捡，指尖被摔碎的瓷片划破，

鲜红的血珠混着雨水渗进泥里，瞬间被稀释成淡粉色。她心里又急又慌，

这衬衫一看就不便宜，她那点工资恐怕连零头都不够。“不用。”男人的声音很沉，

像被雨水浸润过的大提琴，带着点安抚人的力量。他也蹲下来，避开她流血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把散落的筷子捡起来，“先起来，雨太大了，再蹲下去会着凉。”林微抬头，

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里，涩得她睁不开眼。她抬手抹了把脸，

才看清男人的模样——他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得整齐，

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他的眉眼很温和，没有被冒犯的不耐，

反而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她面前：“擦下脸，别让雨水进眼睛里了。

”纸巾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很干净，和她平时用的粗糙卫生纸完全不同。林微接过纸巾，

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泥点，小声说：“谢谢您……您的衬衫，我还是赔您钱吧。

”“真不用。”男人站起身，伸手想拉她一把，又似乎想起什么，收回手，

指了指她流血的指尖，“你的手受伤了，附近有药店，去处理一下吧。”说完，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转身走进了隔壁写字楼的大门。林微站在雨里，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手里还攥着那张带着雪松味的纸巾。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泥和血的指尖，又看了看地上狼藉的红烧肉，

心里一阵发酸——那是她特意让厨房师傅多放了点糖的，母亲喜欢吃甜口的，现在全毁了。

她蹲下来，把摔碎的饭盒碎片捡进塑料袋里，又把散在泥里的红烧肉拢到一起，

心里想着或许还能 salvage 一点，带回家给母亲尝尝。可刚捡了几块，

雨水就把肉泡得发白，沾满了泥沙，根本没法吃了。她叹了口气，把塑料袋扎紧，

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墙皮斑驳，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好几盏，走进去黑漆漆的，

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门没锁，虚掩着，客厅里亮着昏暗的灯泡，灯光下，

养父张建国正坐在沙发上喝酒，酒瓶空了两个，地上满是烟头，

空气里飘着刺鼻的酒气和烟味。林微屏住呼吸，

踮着脚尖想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的小房间——那其实是阳台改的，只有一张窄窄的单人床，

冬天漏风，夏天闷热，连个像样的窗户都没有。可刚走两步，张建国就开口了，

声音黏腻得像苍蝇：“回来了？今天工资呢？”林微攥紧口袋里的钱，

那是她留着交学费和给母亲买药的，只能低声说：“这个月餐厅还没发，要等月底。

”“没发？”张建国猛地站起来，酒气喷在她脸上，呛得她直皱眉。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指甲掐进她的皮肉里，“我看你是不想给！翅膀硬了是吧？读个破大学就了不起了？

要不是我供你，你早就去街上要饭了！”林微下意识地想躲开，后背却撞到了墙角，

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这时，母亲从卧室里出来，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

眼神躲闪：“建国，别这样，微微还小……”“小？”张建国冷笑一声，松开林微的胳膊，

指着她的鼻子骂，“她都十八了，还小？我养她这么多年，要点钱怎么了？

你以为她读大学不用花钱？家里的水电费、你的药费，哪样不要钱？”母亲低下头，

不敢再说话，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林微，眼神里满是无奈。林微的指甲掐进掌心，

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她太熟悉张建国的嘴脸了，从她十二岁那年，父亲因为车祸去世，

母亲带着她嫁给张建国的第二年起，他就开始这样变着法地要钱。刚开始只是偶尔抱怨，

后来越来越过分，不仅把母亲的工资攥在手里，还总想着榨干她的压岁钱和兼职挣的钱。

更让她害怕的是，张建国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最近半年，

他总是趁母亲不在家时，故意撞她的肩膀，或者在她洗澡时，以修水管为借口在门外徘徊。

有一次，她晚上睡觉忘了锁门，张建国竟然偷偷拉开了她的房门，幸好她醒得及时，

假装咳嗽，才把他吓跑。从那以后，林微每天晚上都会把门锁死，还在门后抵上一个旧柜子，

可还是夜夜失眠，总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赶紧读完大学，

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再次遇到陈默，是在一个月后。那天是周五，

林微兼职的餐厅接到了一个公司聚餐的订单，来了二十多个人，闹哄哄的，忙得她脚不沾地。

她既要给客人端菜、倒酒，还要时不时去后厨帮忙，直到半夜十一点，客人才陆续走光。

林微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始收拾狼藉的餐桌。桌上满是油污的盘子、空酒瓶和吃剩的菜，

她拿起抹布，一点一点地擦着桌子，胳膊又酸又疼，真想找个地方坐下歇一会儿。

“还没下班？”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微抬头，看到陈默站在不远处，

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他应该是刚结束聚餐，领带松了些，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

比上次多了几分随和。“陈总？您怎么还没走？”林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上次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只知道他是隔壁写字楼的老板，姓陈。“等个朋友，

他去洗手间了。”陈默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红痕，

是昨天张建国抓她时留下的。他皱了皱眉，问：“手怎么了？”林微慌忙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遮住红痕，小声说：“没什么，不小心蹭到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家里的事，

尤其是陈默这样看起来生活在阳光下的人。陈默没再追问，

只是把手里的外套递过来：“晚上冷，披着吧。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下班，别着凉了。

”林微愣住了，那外套上还带着陈默身上的雪松味，很干净，

和张建国身上的酒气、烟味完全不同。她想拒绝，可看着陈默真诚的眼神，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接过外套，披在身上，外套很大，

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暖暖的，驱散了夜晚的寒意。“谢谢您，陈总。”林微小声说，

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不用叫我陈总，叫我陈默就好。”陈默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

“你叫林微，对吧？上次听你们老板娘这么叫你。”林微点点头，心里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这时，陈默的朋友从洗手间出来了，朝着他喊：“陈默，

走了，该回去了。”“知道了。”陈默应了一声，转头对林微说，“我先走了，

你也早点下班，路上注意安全。”“嗯，您慢走。

”林微看着陈默和他朋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外套，雪松味似乎更浓了。

从那天起，陈默就经常来餐厅吃饭。每次都坐在林微负责的区域，

点一份简单的蛋炒饭或者牛肉面，安安静静地吃，等她忙完，再开车送她回学校。

他从不多问她的家事，却会在她脸色不好时，递过来一杯热奶茶；会在她兼职晚了时，

绕路送她到宿舍楼下；会在她考试前，给她带一份打印好的复习资料。有一次，

林微因为复习考试，连续几天都没睡好，在餐厅帮忙时差点晕倒。陈默看到了，

二话不说就把她拉到旁边的休息区，给她买了一杯热牛奶和一个三明治，让她慢慢吃，

还帮她跟老板娘请假，让她提前回学校休息。林微的心，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

慢慢暖了起来。她开始偷偷期待和陈默见面，会在睡前想起他的笑容，会在遇到困难时，

第一个想到他。可她不敢靠近，她的身后是肮脏的过去，是不堪的家庭，她怕自己的黑暗，

会弄脏陈默的光。她还记得有一次，陈默送她回学校的路上，看到路边有卖烤红薯的，

就停下车给她买了一个。红薯热乎乎的，捧在手里很暖和。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

心里却有些发酸。她小声问陈默：“陈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温柔：“因为你很坚强，

我很欣赏你。”林微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知道，自己配不上这样的欣赏。

她就像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杂草，而陈默是高高在上的太阳，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林微本来约好和陈默去看电影，票都买好了，可早上刚起床，

母亲就突然打电话来，声音带着哭腔：“微微，你快回来吧，你养父摔断腿了，

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家里没人照顾。”林微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建国平时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摔断腿？可母亲的哭声让她不忍心拒绝，

她还是退了电影票，买了最早的车票回了家。刚进家门，就看到张建国坐在沙发上，

腿上打着石膏，母亲在旁边哭哭啼啼地给他削苹果。看到林微，张建国的眼睛亮了起来，

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的笑容：“微微，你可回来了。你看我现在这样，也没法出去挣钱了，

家里的开销全靠你了。你那个大学，别读了，出去打工挣钱吧，也好照顾我。

”林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建国：“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现在辍学，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我不同意！”“白费就白费！”张建国拍着桌子，

声音陡然拔高，“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挣钱给我养老！

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你早就饿死街头了！”母亲拉着林微的手，哭着说：“微微，

听你爸的话吧，我们没办法了。你养父现在这样，没人挣钱，

家里的房租都快交不起了……”“他不是我爸！”林微甩开母亲的手，声音带着颤抖，

“当年他对我做的那些事，你忘了吗？你现在还要我辍学养他？你怎么能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