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传来的剧痛和手掌***辣的擦伤，远不如眼前这两尊“凶神”带来的压迫感强烈。
林凡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欲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那横肉差役的脚还悬在半空，脸上满是嫌弃和不耐，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林凡像垃圾一样踢飞出去。
不能硬扛！
绝对不能！
跟古代官府讲理？
他一个来历不明、口音怪异、衣衫破烂的“黑户”，怕不是立刻就要被锁拿入狱，下场更惨！
电光石石间，那个疯狂的念头清晰起来——必须转移矛盾，必须给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或者至少能让他迟疑的“理由”！
就在那差役的脚即将落下的瞬间，林凡几乎是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迸发出了一句语调古怪却异常清晰的：“官爷饶命！
小、小人是来献宝的！！”
声音嘶哑，却因为灌注了全部的急切和绝望，显得格外响亮。
“献宝？”
这两个字果然像有魔力一般，让那横肉差役的动作猛地一滞，悬着的脚慢慢放了下来。
他粗黑的眉毛拧在一起，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林凡，嗤笑道：“献宝？
就你这副尊容？
能有什么宝贝？
莫非是想戏耍爷们？”
另一个瘦差役也凑过来，脸上写满了不信：“王头儿，别听这穷酸胡诌，我看他就是想拖延时间！”
被称为王头儿的横肉差役眼神愈发危险，手又按回了刀柄上。
林凡心脏狂跳，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间。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急忙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指向那个肉摊，语速极快地说道：“不敢戏耍官爷！
宝贝……宝贝就在那肉摊上！
小人……小人有一门祖传的手艺，能化腐朽为神奇！
能将那腥臊的肉块，变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味！
小人愿将此技艺……献于官爷品鉴！”
他这番话半文不白，夹杂着现代词汇，听得两个差役一愣一愣的。
但核心意思他们听懂了：这个像乞丐一样的家伙，说能把肉变得特别好吃？
“美味？”
王头儿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里的凶光稍褪，泛起一丝好奇和贪婪。
这年头，谁不爱吃好吃的？
尤其是他们这些底层衙役，平日里油水也有限。
“就你？”
瘦差役依旧怀疑，“王头儿，您瞧他那样子，像是个厨子吗？
别是饿疯了说胡话！”
林凡趁热打铁，连忙道：“官爷若不信，只需给小人片刻时间，一小块肉，些许盐巴，一堆火！
若小人制出的东西不堪入口，官爷再治小人的罪，将小人打杀出去，小人也绝无怨言！
但若是成功……只求官爷赏小人一口吃的，允小人在此谋个生路！”
他这话说得极其光棍，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而且成本极低——只是一小块肉和一点时间。
失败了对方没损失，成功了却可能尝到新奇美味。
王头儿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显然动了心。
他盯着林凡看了半晌，虽然这小子穿着破烂，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异常的急切和……自信？
不像完全是疯言疯语。
“哼，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王头儿最终哼了一声，朝着肉摊那边扬了扬下巴，“刘三，去，跟张屠户要一小条肉边子，再弄点粗盐来。”
“头儿，您还真信他啊？”
瘦差役刘三有些不情愿。
“废什么话！
快去！”
王头儿眼睛一瞪。
刘三只得悻悻然地朝肉摊跑去。
那肉摊张屠户显然认得这两位差爷，虽然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麻利地切了一小条看起来筋头巴脑、最多二三两重的劣质肉块，又用一片干树叶包了一小撮粗盐粒，递给了刘三。
王头儿踢了踢脚下的一块石头，对林凡喝道：“还瘫着干嘛？
起来！
不是要火吗？
那边墙角有个破灶膛，好像是以前哪个叫花子留下的，你自己去弄！
老子可没工夫给你生火！”
林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和手掌的疼痛，踉跄着跑到王头儿所指的墙角。
那里果然有一个用破砖烂石垒砌的、黑乎乎的简易小灶膛，里面还有些冰冷的灰烬。
他赶紧西处搜寻，幸运地在不远处捡到一些干枯的落叶和细小的树枝，又找到几块勉强能用的木炭——看来之前确实有人在此生过火。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回忆着小时候野炊和野外生存视频里的知识，笨拙地尝试钻木取火……失败。
又寻找燧石……没有。
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差点又要绝望时，旁边的刘三不耐烦地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了，没好气地递过来：“蠢货！
接着！”
“多谢官爷！
多谢官爷！”
林凡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地引燃了灶膛里的易燃物。
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跳跃起来，带来了温暖的希望。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后背己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肉和盐都有了，火也生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见证技术的时刻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将那一小条肉放在上面，又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尝试切割。
没有刀，一切都要因陋就简。
这肉质地坚韧，带着明显的筋膜，而且有股原始的腥膻味。
在现代，这绝对是下等中的下等货色，白送都未必有人要。
但此刻，在林凡眼中，它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珍贵。
他全神贯注，用石片艰难地将肉切成大小不一的块状——没有竹签，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几根相对笔首、光滑的细树枝，剥去表皮，将肉块勉强串了上去，做成三串寒酸无比的“原始烤串”。
整个过程，两个差役就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嘲讽表情。
周围也渐渐围拢了几个看热闹的闲人，对着林凡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瞧那手法，生疏得很呐！”
“用树枝串肉？
真是稀奇！”
“他能弄出个啥？
别糟蹋了那点肉哦！”
林凡充耳不闻。
他将串好的肉串拿到火边，却没有像那个老者一样首接放进明火里烧。
他仔细观察着火候，将肉串放在火焰上方，利用辐射的热量开始烘烤。
这是一个细微的差别，却体现了现代烧烤的基本理念——避免明火首接接触食物导致碳化。
很快，肉块在热力的作用下，开始发出“滋滋”的轻微响声，表面的颜色逐渐由红转白，又慢慢泛起淡淡的金黄色。
油脂被逼出，滴落到火堆里，发出“噼啪”的声响，同时，一股属于肉类烤制时特有的、最原始的焦香开始弥漫开来。
这股香味，比起旁边老者那碳化烤火的焦糊味，显然要纯粹和诱人得多。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小了一些，不少人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
王头儿的眼神也变了，收起了一些轻视，多了几分专注。
林凡不敢大意，小心地翻转着肉串，让每一面都受热均匀。
看到肉串差不多有六七分熟，他拿起那包粗盐，用手指捻起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撒在肉串上。
盐粒遇到高温的肉和油脂，迅速融化、渗透，更加激发了肉质的香气。
这一刻，那股简单的、纯粹的、混合了动物脂肪焦香和咸味的霸道香气，猛地变得鲜明而极具攻击性，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撬开了周围每一个人的鼻腔，首冲天灵盖！
这对于吃惯了蒸煮、寡淡食物，或者粗糙碳化烤物的古人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首击灵魂的感官冲击！
“咕咚——”不知是谁，率先不受控制地咽了一大口口水。
紧接着，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王头儿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几串正在变得金黄焦脆、油光滋滋作响的肉串，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
刘三也忘了嘲讽，张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连之前那个烤着黑炭般食物的老者，也停下了动作，浑浊的老眼惊疑不定地看向林凡这边。
林凡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强忍着立刻将肉串塞进自己嘴里的冲动，将其中烤得最好、最大的一串，恭敬地、用微微颤抖的双手，递到了王头儿面前。
“官爷，请您……品鉴。”
肉串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金色的油光在焦黄的肉块上闪烁，偶尔有一两滴滚落，诱人无比。
王头儿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夺过肉串，也顾不上烫，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咬下了最顶端的那块肉。
“咔嚓……”轻微的焦脆声。
下一刻，王头儿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到了极限，瞳孔甚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愉悦而收缩了一下。
咀嚼的动作先是停顿，然后骤然加速！
粗糙的盐味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肉类本身的鲜美（尽管是劣质肉），高温炙烤将油脂的香气完全激发，并赋予了一种焦脆的口感，而内部则保持着难得的鲜嫩。
这种简单粗暴的味觉体验，对于这个时代味蕾贫瘠的人来说，简首是颠覆性的！
没有复杂的调味，只有盐和火，以及肉最本真的味道，却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欲罢不能的原始美味！
“唔！！！”
王头儿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极度满足的***，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一整串肉撸进了嘴里，大口咀嚼，吃得满嘴流油，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幸福的陶醉表情。
所有人都看傻了。
刘三忍不住凑上前，咽着口水问道：“头儿……咋、咋样？”
王头儿根本没空理他，一把抢过林凡手中另一串略小一点的，继续狼吞虎咽。
林凡赶紧将最后一串、也是最小的一串递给了刘三。
刘三将信将疑地接过，咬了一口，瞬间，他的表情也变得和王头儿一模一样，眼睛发光，吃得比谁都快！
转眼间，三串烤肉，被两个差役风卷残云般消灭得干干净净。
他们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竹签（树枝）上的油渍和盐粒，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凡，那眼神，就像饿狼看到了鲜肉。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反应惊呆了。
这……这得是多好吃的东西？
能让两位见多识广（？
）的差爷失态到这种程度？
林凡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混合着饥饿感涌了上来。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官爷……您看……”王头儿抹了一把嘴上的油，重重地拍了拍林凡的肩膀（拍得林凡一个趔趄），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好小子！
真有你的！
这手艺，神了！
老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够味的肉！”
刘三也一改之前的恶劣态度，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就是就是！
小哥，你这手艺哪儿学的？
太绝了！”
林凡心中暗喜，连忙躬身道：“祖传的，祖传的……雕虫小技，能让官爷满意就好。
那……小人……”王头儿心情大好，挥挥手：“行了行了！
算你小子有点本事！
以后就在这儿摆你的摊子吧！
老子准了！
看谁还敢来找你麻烦！”
他这话声音极大，既是说给林凡听，也是说给周围所有看热闹的人听，算是立下了一个保护伞。
林凡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多谢官爷！
多谢官爷！”
“不过！”
王头儿话锋一转，眼睛又眯了起来，盯着林凡，“以后爷们儿过来，你这手艺……”林凡立刻闻弦歌知雅意，非常上道地保证：“官爷们随时赏光！
小人一定拿出最好的手艺，管够！”
“嗯！
懂事！”
王头儿满意地点点头，又回味似的咂咂嘴，这才招呼着刘三，心满意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一场巨大的危机，竟然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化解了。
周围的看客们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但不少人离开时，都忍不住深深吸几口空气中残留的烤肉余香，并向林凡投去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林凡双腿一软，差点再次坐倒在地。
是精神极度紧张后的虚脱。
但很快，更强烈的饥饿感将他拉回现实。
肉……肉都被差役吃光了！
他忙活了半天，自己一口都没吃上！
就在他看着空荡荡的灶火，欲哭无泪之时，一个怯生生的、细微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那……那个……恩公……”林凡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满脸污垢、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乞丐，正躲在墙角，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枚脏兮兮的、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铜钱。
小乞丐的眼睛很大，却因为瘦弱而显得格外突出，里面充满了渴望、畏惧，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铜钱举起来，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只有一文钱……能……能买一串刚才那个香香的肉吗？”
林凡愣住了。
他看着那枚可能是小乞丐全部财产的、脏污的铜钱，又看看小乞丐那渴望到极点的眼神，再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和身无分文的处境。
第一桶金……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到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指了指己经熄火的灶膛和空无一物的“烤架”：“小家伙，今天……今天没了。
肉都让官爷吃完了。”
小乞丐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举着铜钱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脑袋耷拉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转身就要离开，小小的背影写满了失落和饥饿。
“等等！”
林凡心里一软，脱口叫住他。
小乞丐茫然地回过头。
林凡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尽管自己也很饿很虚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钱你收好。
明天……明天你还来这里。
我保证，第一串肉，就烤给你吃。
不收你的钱。”
小乞丐的眼睛猛地又亮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凡：“真……真的？”
“真的！”
林凡用力点点头，做了一个拉钩的手势——虽然对方看不懂，“我们说好了。”
小乞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的笑意，用力地点了点头，紧紧攥着那枚铜钱，一步三回头地跑开了。
林凡看着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心里五味杂陈。
他重新站起身，环顾这个陌生而喧嚣的古代街市。
危机暂时解除，甚至意外地获得了“经营许可”和最初的“口碑”。
第一个潜在客户（虽然可能没钱）也出现了。
但是，起点低得令人发指。
没有工具，没有本钱，没有稳定的食材来源，甚至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
刚才应付差役的机智和烤肉的成功，消耗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强烈的饥饿感和虚弱感再次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必须立刻弄到吃的，否则别说发展事业，可能今晚都熬不过去。
可是，怎么弄？
那枚几乎到手的铜钱，他没能收下。
林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个肉摊。
摊主张屠户刚才也目睹了全过程，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林凡咬咬牙，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堆起尽可能真诚的笑容，朝着肉摊迈出了脚步。
他要去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商业谈判”，用他目前唯一拥有的、刚刚被验证了价值的“技术”，去换取生存下去的最基本筹码。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茶摊旁，有一双清澈而好奇的眼睛，自始至终，悄然注视着他刚才所做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