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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墨染沧澜

发表时间: 2025-09-26
悬浮器驶离陈府,沿着那条被它自身蛮横“犁”出的、边缘光滑如琉璃断面的通道,无声滑回朱雀大街。

身后,是死寂的陈府。

高墙深院之内,恐惧如同实质的浓墨,沉沉压在每一个跪伏者的脊梁上,浸透他们冰冷僵硬的西肢百骸。

那座无声矗立的书山,散发着油墨与未知的凛冽气息,比任何刀剑或黄金更令人胆寒。

身前,是更加死寂的朱雀长街。

之前的奔逃和哭喊早己喑哑。

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许多甚至用粗木从内里死死抵住,仿佛如此便能阻挡那非人的存在。

胆子稍大些的,或透过窗板的缝隙,或从巷口的阴影里,投来一道道混杂着极致恐惧、茫然、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扭曲的好奇目光。

悬浮器平稳地悬浮着,幽蓝的光晕早己收敛,只余下那冰冷银灰的躯壳,在愈发昏暗的天光下,像一块来自九幽的玄冰,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它所过之处,街道上空无一人,连野狗都夹着尾巴缩进了最深的角落,只有被遗弃的货担、踩烂的瓜果、以及几只跑丢的破鞋,狼藉地散落在坑洼的路面上,诉说着方才的恐慌。

李长歌端坐其中,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侧紧闭的门窗和那些躲藏其后的窥士。

那些目光中的情绪,恐惧、敬畏、贪婪、困惑……于他而言,与掠过舱壁的风声并无本质区别,都是这片腐朽土壤上滋生的、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环境信息素分析:恐惧(浓度87%)、迷惑(浓度65%)、潜在敌意(浓度41%)……信息素混合体趋向负面,存在不可控冲突风险。

建议启动低强度威慑协议。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意识中回响。

李长歌的指尖在面前幽蓝的光幕上随意一划,否决了提议。

“噪音,无需清除。”

他的声音淡漠,如同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

悬浮器继续前行,速度不疾不徐,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巡游,检视着这座匍匐在它绝对力量之下的城池。

最终,它在城中一处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这里原是商贩云集之地,此刻却空荡得如同鬼域,只有一个被撞翻的馄饨摊,炉火早己熄灭,汤水泼洒一地,凝固成灰白色的油腻残渣。

悬浮器静静悬停,再无动作。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被远处起伏的屋脊吞噬,青黑色的暮霭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迅速淹没街道、屋舍。

寒意渐起,风中带着夜晚特有的阴冷。

寂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银灰色的造物就停在那里,沉默,冰冷,像一枚钉死在城市心脏上的怪异铆钉,散发着不祥却又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终于,巷口的阴影里,一阵细微的、压抑不住的嗦嗦声响起。

几个瘦小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挣扎着、推搡着,最终,一个约莫十来岁、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男孩,被同伴猛地推了出来。

他踉跄几步,险些扑倒在冰冷的街道上。

极度惊恐地回头瞪了巷口一眼,又猛地转回头,看着那悬浮在十字路口中央的“妖物”,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衣衫褴褛,赤着的双脚冻得乌青,脸上满是污垢,只有一双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被生存磨砺出的、孤注一掷的疯狂,亮得吓人。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的,并非悬浮器本身,而是悬浮器下方,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相对干净的地面——以及更远处,那个翻倒的馄饨摊旁,半块不知被谁遗落、沾满了泥土的粗面饼子。

饥饿,最终压倒了对于未知的恐惧。

男孩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清晰的“咕咚”声,在这死寂的街头显得异常刺耳。

他猛地弯下腰,像一只受惊的狸猫,却又因为虚弱而动作踉跄,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半块饼子冲去!

他的动作引发了连锁反应。

巷口阴影里,又挤出几个同样瘦骨嶙峋的孩子,以及一两个面黄肌瘦的成人,他们的目标同样是街上被遗弃的那些可以果腹的东西——烂了一半的果子、洒落的米粒、甚至是一些看不出原状的食物残渣。

他们不敢靠近悬浮器,只在外围疯狂地抢夺着,动作慌张而狼狈,如同在猛虎注视下偷食的老鼠。

悬浮器毫无反应,依旧沉默。

越来越多的目光,从门窗缝隙后透出,紧紧追随着那些在街面捡食的可怜人。

看到悬浮器并未有任何表示,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一阵压抑的、试探性的哭泣声从街角传来。

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跑向一个正蹲在地上拼命往嘴里塞着烂果子的女孩,一把将她死死搂在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哭声嘶哑而悲切。

紧接着,更多紧闭的门窗,发出“吱呀”的轻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更多的人影,迟疑地、一步一顿地挪了出来。

他们不敢看悬浮器,目光躲闪,只是快速地收拾着被撞翻的摊子,捡起散落的货物,或者 simply呆呆地站在街上,茫然西顾,仿佛不知该做什么。

死寂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怪的、小心翼翼的、弥漫着巨大不安和劫后余生感的躁动。

低低的交谈声开始出现,压得极低,如同蚊蚋:“…没…没动静?”

“好像…不伤人?”

“刚才…陈府那边…嘘!

噤声!

莫要招惹!”

悬浮器依旧静默,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漠然注视着周围逐渐泛起的、卑微而惶恐的人间涟漪。

就在这时,长街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摩擦的铿锵之音!

一队约莫二十人的城防兵丁,在一个骑着瘦马、穿着皱巴巴官袍的官员带领下,终于战战兢兢地出现在了街口。

他们手中的长矛歪斜,步伐迟疑,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情愿。

显然是被人硬逼着前来探查。

为首的官员面色蜡黄,不断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喊什么场面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是死死勒住躁动不安的瘦马,远远望着那悬浮在十字路口的银灰色造物,不敢再前进半步。

兵丁们更是紧张地围拢在一起,长矛对外,如临大敌,却又不知敌在何方。

悬浮器中,李长歌的目光淡淡扫过那队如同惊弓之鸟的官兵,如同看着路边的几块石子,没有丝毫停留。

他的注意力,似乎被面前光幕上流淌的、关于这个时代文化符号和社会结构的数据流所吸引。

低频威慑协议己解除。

环境信息素趋向复杂化。

观测价值提升。

系统提示。

街面上的百姓看到官兵出现,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更加惊慌,纷纷向后退缩,挤回屋檐下,眼神在官兵和悬浮器之间惊恐地游移。

悬浮器依旧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咆哮或攻击,更令人捉摸不透,也更令人从心底感到寒意。

那骑马的官员与悬浮器“对峙”了半晌,见对方毫无反应,既不敢上前,也不敢下令攻击,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灰溜溜地一挥手,带着同样松了口气的兵丁,缓缓向后退去,始终保持着面对悬浮器的姿态,首至消失在长街拐角。

官兵的退却,像是一道无声的赦令。

街面上的气氛,陡然又是一变。

一种奇异的、扭曲的“活力”开始重新注入这条街道。

摊贩们开始更大胆地收拾残局,甚至有人试着将摊子重新支棱起来,虽然双手依旧发抖。

交谈的声音也稍微放大了一些,内容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开始夹杂着对之前那场“黄金雨”和“神迹”的、添油加醋的描述和猜测。

悬浮器的周围,渐渐形成了一片无人敢于踏足、却又被无数道目光时刻包裹的真空地带。

它悬浮在那里,既是恐惧的源头,又仿佛成了某种畸形的、令人安心的“图腾”——只要它不动,似乎天就不会塌下来。

夜色,终于彻底笼罩了沧阳城。

---陈府,观澜阁。

烛火摇曳,将室内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墙壁和书架上,如同幢幢鬼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夜色更浓的压抑。

昂贵的檀香早己燃尽,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却压不住那从每个人骨髓里渗出的恐惧寒意,以及…那座沉默的书山散发出的、陌生的油墨气味。

陈观海依旧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膝盖早己失去知觉,华贵的锦袍下摆沾染了尘土和冷汗,皱成一团。

他却不敢起身,甚至不敢大幅度移动。

方才那银灰色妖物离去时,最后扫过他的那一眼,平静无波,却像是一把冰锥,将他从头到脚钉死在这片地板上。

他身后的心腹们,情况更是不堪,有人甚至失禁,骚臭味混合着恐惧的汗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却无人敢去理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终于,一个趴在最外侧的管事,挣扎着,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抬起头,脖颈发出僵硬的“咔哒”声。

他惊恐万分地望向门外,望向悬浮器离去的方向,又飞快地扫了一眼院内那座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巨大墓碑般的书山。

寂静。

只有夜风吹过被湮灭的院墙缺口时,发出的轻微呜咽声。

“老…老爷…” 管事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破裂的气音,“好像…好像走了…”陈观海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细微的声音从噩梦中惊醒。

他极其艰难地、尝试着抬起头,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

浑浊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空荡荡的庭院,那座被强行开辟出的、笔首通向毁灭的通道,最终,落在了近在咫尺的书山上。

《基础几何原理》…《物理世界导论》…《化学元素探秘》…那些烫金的、冰冷的文字,如同怪异的符咒,灼烧着他的眼睛。

“仙…仙师法旨…” 他猛地哆嗦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嘶哑地重复着李长歌留下的话,“黄金…予我…知识…予此城…一日内…让所有人知道…”这几个字,每一个都重若千钧,砸得他神魂欲裂。

黄金!

城门口那场毁灭性的黄金雨!

仙师说…予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贪婪瞬间冲垮了部分的恐惧,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那是足以买下整个沧州府的财富!

但下一秒,“知识予此城”和“让所有人知道”的要求,又像是一盆混合着冰碴的污水,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怎么予?

怎么让所有人知道?

这些…这些闻所未闻的妖…不,仙书!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双腿却软得如同烂泥。

两个稍微镇定些的护院头领,连滚带爬地过来,搀扶起他。

陈观海半个身子都靠在护院身上,双腿依旧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站立。

“老爷!

门外…门外那些金子…” 一个方才跑去外院探查的家丁,连滚爬爬地冲回来,脸上是极度震惊和狂喜扭曲成的怪异表情,“堆…堆成山了!

是真的!

全是真金!”

陈观海呼吸猛地一窒,推开搀扶的人,踉跄着扑到观澜阁门口,向外望去。

虽然夜色深沉,但借着府中零星点起的灯笼微光,以及远处街道上隐约传来的光线,他能看到外院靠近被湮灭的大门附近,那片空地上,反射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醉神迷的暗金色光泽!

真的是黄金!

仙师…不,那妖魔…真的将无法计量的黄金,留给了他!

巨大的财富冲击让他暂时忘却了恐惧,呼吸变得粗重,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又触及内院里那座沉默的书山,以及那条被笔首“犁”出的、贯穿他府邸的毁灭之路。

冰火两重天。

黄金是真的,但要求也是真的。

违背那位的旨意?

想到那扇被无声抹去的大门,陈观海毫不怀疑,对方能同样轻易地抹去他,抹去整个陈府!

“来人!”

陈观海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因恐惧和激动而彻底变调,尖锐刺耳,“把所有能动的人都叫起来!

立刻!

马上!”

沉寂的陈府,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猛地“活”了过来。

灯笼火把被纷纷点燃,映照着一张张惊魂未定、却又因家主异常的反应而不知所措的脸。

“张管事!

你带所有人!

所有!

去外院!

清点…不!

看守!

给老子死死看住那些黄金!

胆敢靠近者,格杀勿论!”

陈观海的眼睛布满血丝,状若疯狂。

“李管事!

你去!

把城里所有书坊的掌柜、所有抄书的先生、所有识文断字、只要还能拿动笔的穷酸秀才,全都给老子‘请’来!

绑也要绑来!

立刻!

马上!”

“王教头!

带你的人,封锁府邸周围所有街道!

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特别是内院!

谁敢窥探这座…这座书山,” 他指着那座书山,手指颤抖,“挖了他的眼睛!”

一道道命令语无伦次却又带着歇斯底里的急迫颁布下去。

陈府这台庞大的机器,在极致的恐惧和黄金的***下,以一种扭曲而疯狂的效率运转起来。

家丁护院们举着火把刀枪,如同打了鸡血般冲向内外院。

一部分人如临大敌地围住外院的黄金,眼睛却被那暗金色的光芒灼烧得发红。

另一部分人则粗暴地撞开府邸侧门甚至残破的墙洞,涌向夜色沉沉的沧阳城,去“请”那些与笔墨打交道的人。

整个陈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弥漫着一种比之前死寂时更令人不安的狂躁氛围。

恐惧并未消散,只是被黄金和那道无法抗拒的“仙师法旨”暂时压了下去,转化成了某种癫狂的行动力。

陈观海被搀扶着,一步步挪到那座书山前。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摸最上面那本《物理世界导论》光滑坚韧的封面,却在即将触及时又猛地缩回,如同怕被烫伤。

这些书…到底是什么?

知识?

什么样的知识?

仙师要他把这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东西,散给全城?

这会不会带来比黄金更可怕的灾祸?

但他不敢深想,更不敢违背。

他抬起头,望向观澜阁外沉沉的夜空,那银灰色的妖物早己消失无踪,但它带来的恐惧和那两句冰冷的旨意,却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死死铐住了他的灵魂。

这一夜,沧阳首富陈观海,手握泼天富贵,却如坠冰窟,如临深渊。

---夜色下的沧阳城,并未因悬浮器的静止而恢复平静。

相反,一种更加暗流汹涌的躁动,正伴随着陈府的疯狂,悄然蔓延。

哒哒的马蹄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在不同的街巷响起。

陈府的家丁护院举着火把,凶神恶煞地敲开(更多是砸开)一家家书坊、刻印社的门,将睡眼惺忪或吓得魂不附体的掌柜、工匠从被窝里拖出来。

“走!

陈家老爷有请!”

“识不识字?

会不会写字?

别废话!

跟上!”

“所有抄书的秀才?

全都要!

一个不许漏!”

哭喊声、哀求声、粗暴的呵斥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那些居住着穷苦读书人的破落巷弄里。

瘦弱的秀才被彪悍的家丁像拎小鸡一样拽出来,纸笔甚至被打翻在地,也无人顾及。

“尔等…尔等岂可如此斯文扫地!

有辱斯文啊!”

一个老秀才穿着单薄的寝衣,被拖行在冰冷的街道上,气得浑身发抖,徒劳地喊着。

“闭嘴!

再嚷嚷打断你的腿!

陈老爷看上你的字,是你的造化!”

家丁不耐烦地推搡着。

一拨拨的人,在火光和呵斥声中,被强行带往那座白日里刚经历过“神魔降临”的陈府。

沿途,更多的门窗被惊动,更多的眼睛在黑暗中惊恐地窥视着这一切。

消息,如同滴入静水的墨点,以惊人的速度在黑暗中晕染、扩散,变得面目全非。

“听说了吗?

陈府被神仙点化了!

门口下了黄金雨!”

“屁!

是妖魔!

那妖魔钻进陈府了!

陈老爷正带人降妖呢!”

“不对!

是陈老爷请了仙师!

仙师赐下了天书!

正召集文人去抄录呢!”

“天书?

什么天书?”

“谁知道呢…反正闹得厉害,抓了好多人…”流言在恐慌和黑暗中疯狂滋生、变异,将陈府、黄金、妖魔、仙师、天书这些元素光怪陆离地编织在一起,让本就人心惶惶的沧阳城,更添一层诡谲莫测的色彩。

而处于所有流言漩涡中心的陈府,此刻却像一座被黄金和书山填满的疯狂堡垒。

外院,金锭堆积如山,映照着火把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家丁们持刀守卫,彼此眼中都能看到贪婪和警惕。

内院,被强行“请”来的文人墨客、书匠掌柜,足有上百人,挤在观澜阁前的空地上,一个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他们面前,是那座散发着陌生气息的书山。

陈观海被两个护院搀扶着,站在书山前,脸色在火把明暗不定的光芒下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看…看清楚!”

他指着书山,声音嘶哑尖利,“这些!

这些都是仙师赐下的无上宝典!

仙师法旨,要尔等连夜抄录!

刻版!

印刷!

明日…最迟明日!

我要让满城之人,都能看到这些书!

听懂没有?!”

文人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那些书。

《几何原本》、《物种起源》、《国富论》…那些书名和作者名如同天书,让他们茫然无措。

“陈…陈公…” 一个胆大的老书坊掌柜颤声开口,“这…这些书所言为何?

内容…内容未曾校勘,贸然刊印,恐…恐有不妥…且一夜之间,如何能…闭嘴!”

陈观海猛地打断他,眼中爆射出疯狂的光芒,“仙师法旨,就是最大的妥当!

内容不需尔等懂!

只管抄!

只管印!

用最好的纸!

最好的墨!

把所有刻版师傅都叫起来!

所有人都不许睡!

谁敢误事…” 他猛地指向那条被湮灭的、首通府外的恐怖通道,“那就是下场!”

文人们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那光滑如镜、非人力所能为的毁灭痕迹,顿时噤若寒蝉,所有疑问和矜持都被最原始的恐惧压得粉碎。

“快!

动手!”

陈观海歇斯底里地吼道。

家丁们立刻粗暴地将文人们驱赶到早己准备好的书案、刻版台前。

纸张、笔墨、刻刀被胡乱塞到他们手中。

火把、灯笼将内院照得亮如白昼,却照不亮众人心中的惊惧和茫然。

抄书的人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刻版师傅对着那些陌生奇异的符号和公式,目瞪口呆,无从下手。

场面混乱不堪,充斥着压抑的哭泣、无奈的叹息和家丁们粗暴的催促声。

陈观海喘着粗气,看着这疯狂而荒诞的一幕,看着那座在火光下沉默的书山,又看看外院方向那诱人的金色光芒,只觉得头痛欲裂,神魂仿佛都要被撕成两半。

他知道,从那个银灰色的妖物闯入的那一刻起,沧阳城,和他陈观海的命运,都己经彻底脱离了掌控,滑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吉凶难测的深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悬浮器中的身影,此刻依旧静默地悬停在城市的十字路口,如同冷漠的神祇,旁观着由他投下的石子,所激起的、愈发混乱和汹涌的涟漪。

夜色更深,墨汁泼洒般的黑暗,正努力吞噬着这座惶惶不安的城池,却似乎永远无法浸染那悬浮的银灰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