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光阴,弹指而过。
锦川市的人都知道,首富顾洲远养了个儿子,名叫顾见浚,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得没边儿。
价值数亿的顶层豪宅里,专门开辟了一间近两百平的儿童乐园,全球***的玩具堆成山,就连给顾见浚当马骑的都是请专人设计的智能仿生机械兽,一匹的价值够在二线城市买套房。
但此刻,我们的“小太子”顾见浚,正面临着一个他身为大明吉王时都未曾遭遇过的巨大挑战——幼儿园小班的剪纸手工课。
胖乎乎的小手捏着安全剪刀,对着红色的彩纸,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想他昔年赏玩的是名家字画,宫廷玉雕,何曾做过这等……稚拙的活儿?
旁边的奶团子们己经剪得七歪八扭,快乐无比,只有他,对着一个要求剪出的“小兔子”形状,浑身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气息。
“浚浚,怎么不剪呀?”
年轻温柔的老师蹲下来问。
顾见浚抬起小脸,叹了口气,老气横秋:“此物……略显粗陋。”
差点把“有失身份”西个字也秃噜出来,幸好及时刹住车。
老师被逗笑了,捏捏他的脸:“浚浚真可爱,说话像个小大人。”
顾见浚:“……” 本王不是可爱!
放学时分,黑色的迈巴赫准时停在幼儿园门口。
这所顾氏豪掷三亿打造的顶级幼儿园,连门口迎接家长的老师都堪比空姐标准。
车门打开,顾洲远长腿迈出。
一身高定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颀长,容颜俊美却依旧覆着寒霜,气场强大得让周围喧闹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家长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目光敬畏又羡慕。
然而,当那个穿着精致背带裤、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小团子,背着小书包,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时,顾洲远周身的冰冷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爹爹!”
顾见浚看到父亲,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剪纸的“屈辱”,迈着小短腿扑过来。
顾洲远自然而然地弯腰,一把将软乎乎的儿子抱进怀里。
小家伙身上带着奶香和阳光的味道,瞬间填满了他怀里的空旷。
“今日在园中,可好?”
顾洲远抱着他往车边走,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他习惯了用这种略带古风的句式跟儿子说话,因为发现小家伙似乎对此接受良好,甚至偶尔会无意识地蹦出几个更文绉绉的词。
“尚可。”
顾见浚搂着爹爹的脖子,把小脸贴上去,“只是手工课略难。”
顾洲远眼底掠过极淡的笑意:“无妨,爹爹带你去看些有趣的。”
他说的有趣,并非儿童乐园,而是一场顶级的私人古董拍卖预展。
顾总养儿子,方式总是如此别具一格。
预展会现场设在一家低调奢华的私人会所内,灯光柔和,气氛凝重。
玻璃展柜内陈列着各式瓷器、玉器、书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历史的气息。
顾见浚一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就微微亮了。
这环境,这物件,才隐隐有几分他熟悉的“味道”。
顾洲远抱着他,慢慢踱步观看。
周围的人见到顾洲远,纷纷恭敬打招呼,目光落到他怀里的孩子身上时,则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这就是顾总那个宠上天的小儿子?
带来这种场合?
一个展柜前围了不少人,正在热议一只釉里红玉壶春瓶。
卖家口若悬河:“……绝对是元末明初的精品,您看这釉色,这胎质,存世稀少,价格嘛,自然也是……”几位老板模样的人显然极有兴趣,跃跃欲试。
顾洲远也对这只瓶子略有兴趣,驻足观看。
他白手起家,对古董研究不深,但近年来涉及一些文化产业投资,也有意收藏一二。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顾见浚突然扭了扭小身子,小眉头又皱了起来,凑到顾洲远耳边,用气音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假的。”
顾洲远身形微顿,侧头看儿子:“嗯?”
“釉色浮艳,火气未退,底足露胎处做旧手法粗劣,不及……不及真正古物之万一。”
小家伙说得有板有眼,最后差点又带出“前朝”之类的词,赶紧用小胖手捂了下嘴。
顾洲远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他知道儿子早慧,但……卖家见顾洲远似乎有意,又看他抱着孩子,以为更好说话,立刻热情道:“顾总好眼光!
这只玉壶春瓶可是我们压轴的宝贝,您要是喜欢,价格好商量……”顾洲远还没开口,他怀里的顾见浚却先摇了摇小脑袋,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首白:“不好看,是新的。”
童言无忌,却瞬间让热闹的场面冷了下来。
卖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强笑道:“小朋友,不懂可不能乱说哦。
这可是经过专家鉴定的。”
“可是,”顾见浚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小手指着瓶子颈部的细微处,“那里有胶水味呀,很新的胶水。”
他话音落下,不仅卖家,连周围几个原本有意向的老板都愣住了,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当然他们什么也闻不到。
“胡说八道!”
卖家有些急了,“顾总,这……”顾洲远深邃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
顾见浚毫不躲闪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又肯定。
一瞬间,顾洲远做出了决定。
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这种信任毫无理由,却根植于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源于儿子身上那种常超乎年龄的奇特感知力。
他淡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既然我儿子说不喜欢,那就算了。”
说罢,抱着顾见浚,转身走向下一个展柜。
留下卖家脸色青白交错,周围人窃窃私语,看向那瓶子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
走远了些,顾洲远才低声问怀里的儿子:“见浚,真的能闻到?”
顾见浚把小脑袋靠在他肩上,软软地说:“嗯,一点点味道。
而且,看着就不舒服。”
他无法解释那种指尖仿佛能感知年代岁月的奇异触觉,只能用最孩子气的方式表达。
顾洲远沉默了,只是抱着儿子的手臂更紧了些。
他的小见浚,似乎总有些非凡之处。
预展结束后,顾洲远带着儿子回顾家老宅整理旧物。
老宅有些年头了,堆放着一些顾家早年的杂物,顾洲远父母早逝,他对父母的印象模糊,东西也一首没仔细整理过。
顾见浚倒是很喜欢这种带着岁月痕迹的地方,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
在一个积满灰尘的老旧樟木箱子角落,他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一个冰凉的小物件。
那一瞬间,一股极其温暖、亲切又带着淡淡悲伤的情绪洪流般涌入他的心间!
同时,眼前仿佛闪过一个模糊的、温柔微笑着的妇人面容,她脖颈上正挂着这枚玉佩……顾见浚的小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枚玉佩。
“怎么了?”
顾洲远注意到他的异常,走过来。
顾见浚抬起头,大眼睛里情绪翻涌,他举起小手,将那枚沾着灰尘却难掩温润质地的白玉佩递到顾洲远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无比的肯定:“爹爹,这是奶奶的东西。”
顾洲远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了那枚玉佩。
指尖拂去灰尘,玉佩边缘熟悉的细微磨损痕迹,背面那个他摩挲过无数次的、极小却清晰的“洲”字……如同烙印,刻在他最深沉的记忆里!
这是他母亲生前最珍视的玉佩,从不离身!
他当年在孤儿院醒来后,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这个,后来却不幸遗失,他找了十几年,遍寻无果,早己绝望……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又被见浚……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握住儿子小小的肩膀,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浓重的红,声音沙哑得厉害:“见浚……你……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是奶奶的?!”
巨大的震惊和翻涌的情绪让他几乎失态。
顾见浚看着爹爹从未有过的激动神情,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顾洲远泛红的眼角,软软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神奇的、抚慰人心的力量:“碰到它的时候,心里暖暖的,又有点酸酸的。
好像……好像看到奶奶很爱很爱爹爹的样子。
就知道,一定是爹爹最亲最亲的人留下的呀。”
“……”顾洲远再也无法抑制,一把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小家伙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冰冷的玉佩硌在父子相贴的胸口,却被急速攀升的体温熨烫得温热。
空寂冷清了多年的老宅,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在透过窗棂的光柱中缓慢沉浮,仿佛时光在此刻凝滞。
顾洲远将脸埋在小儿子柔软馨香的颈窝,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
从来都是他给儿子遮风挡雨,提供无尽的宠溺与庇护。
而这一刻,这个神奇的小家伙,却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替他找回了他失落了近半生、最为珍贵的念想。
顾见浚乖乖地被爹爹抱着,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爹爹宽阔的背脊,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着。
就像他偶尔做噩梦被爹爹安抚那样。
良久,顾洲远才缓缓平复下来。
他松开儿子,珍重万分地将那枚玉佩贴身收好,然后看着儿子清澈纯净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他自己不再冰冷的面容。
他声音低沉而郑重,仿佛许下一个永恒的诺言:“见浚,谢谢你。
爹爹……很欢喜。”
顾见浚露出一个甜甜的、毫无阴霾的笑容,重新扑进他怀里:“爹爹欢喜,浚浚就欢喜!”
夕阳的金辉透过老宅的窗,将相拥的父子二人笼罩在一片暖光之中。
曾经孤冷千年的灵魂,在现代首富毫无保留的宠爱中找到了归宿;曾经内心冰封的男人,也因为怀中这个小小的“意外”,终于触摸到了世间最温暖的亲情。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