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暗的降临林薇醒来时，头痛欲裂，后颈处传来阵阵钝痛。视线所及，
是凹凸不平的土坯墙，墙上糊着已经发黄的报纸，一盏昏黄的电灯泡在屋顶摇曳，
投下飘忽不定的阴影。她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土炕上，
身上盖着一床散发着霉味的棉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作为生物系的大学生，
趁着暑假来到西南山区进行植被考察。在返回县城的途中，一辆面包车突然停在她身边，
一条湿毛巾捂住她的口鼻，之后便失去了知觉。“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林薇惊恐地转头，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端着一碗水走进来。
老妇人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服，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稀疏的发髻，
脸上是日晒雨淋留下的深壑皱纹。“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林薇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这里是黑山沟，你以后就是李家的人了。”老妇人把碗递过来，“喝了吧，
阿山攒了半辈子的钱才买下你，你得好好跟他过日子。”林薇挥手打翻了碗，水洒在土地上，
瞬间被吸收，只留下一片深色痕迹。“我要回家！你们这是犯法的！
”老妇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闺女，认命吧。这山沟沟里，法律管不着。阿山人老实，
不会亏待你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个子很高，肩膀宽阔，
皮肤是长期劳作形成的古铜色，五官端正，甚至算得上英俊，但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林薇。
“娘，她醒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
老妇人点点头：“好好劝劝你媳妇，我再去盛碗水。”被称作阿山的男人局促地站在门口，
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林薇缩到炕角，抓起枕头护在身前：“别过来！放我走！
”李大山——这是他的全名——没有靠近，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沿上：“这是…你的东西。他们把你送来时，身上的都在这里。
”林薇认出那是她的随身腰包，一把抓过来检查。手机、身份证、学生证都不见了，
只剩下几支笔、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把零钱。她的心沉了下去。“我的手机呢？
”李大山低下头：“王婆子拿走了。她说…说不能让你联系外面。
”绝望如潮水般淹没了林薇。她想起大学里关于人口拐卖的讲座，
想起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女孩的故事，泪水终于决堤。李大山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哭泣，
最后默默退出了房间。二、山沟里的囚徒黑山沟地处三省交界的大山深处，交通闭塞，
几乎与世隔绝。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
留下的多是老人、孩子和那些没能力走出去的人。李大山家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之一。
父亲早逝，他与母亲相依为命，靠种几亩薄田和偶尔上山采药为生。买林薇的钱，
是他家多年的积蓄加上从全村借债凑出来的。第一天晚上，林薇缩在炕角，整夜未眠。
李大山则在地上铺了草席和衣而卧，始终保持距离。第二天清晨，
李大山母亲端来玉米糊和窝头。林薇拒绝进食，老妇人也不强求，
只是淡淡地说：“饿极了自然就吃了。”第三天，在林薇几乎虚脱时，
李大山端来一碗糖水：“喝点吧，不然身子受不住。
”他的眼神里有种林薇没预料到的东西——不是暴力，而是某种笨拙的关切。“放我走，
”林薇声音虚弱，“我会让家里给你很多钱，比买我的多得多。”李大山摇摇头：“不行了。
你已经看到路怎么走了，放你走，全村人都不会答应。”林薇意识到，她不仅是李家的囚徒，
也是整个村子的秘密。在这里，买卖妇女是心照不宣的传统，所有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周后，林薇开始进食。她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才有逃跑的可能。她观察着这个家。
李家母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贫困。家里的主食是玉米和土豆，
只有过年才吃得上白米饭；肉更是稀有，偶尔李大山从山里打到野兔或捕到鱼，才算开荤。
李大山确实如他母亲所说，是个“老实人”。他话不多，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日落才归。
他对林薇保持尊重，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晚上依然睡在地上。有时，
他会带回一捧野果或一束山花，默默放在桌上，然后匆匆离开，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一个月后，林薇第一次走出院子。村里妇女们用好奇而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孩子们则躲在远处窃窃私语。“李家媳妇真白净，不愧是城里来的。”“听说是个大学生呢，
咋就想不开跟了阿山？”“什么跟啊，是王婆子带来的，
花了这个数…”说话的人比了个手势。林薇感到一阵窒息。在这里，她的身份不是“林薇”，
而是“李家买来的媳妇”。傍晚，她坐在院子里发呆。李大山扛着锄头回来，看见她，
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点头，默默走进屋。“为什么对我这样？
”林薇突然问道，这是她一个月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李大山愣在原地，
半晌才回答：“你本不该在这里。”这句话意外地触动了她。三、微光与希望夏去秋来，
山里的天气转凉。林薇开始帮忙做些家务——起初是出于无聊，
后来则是因为看着李大山每天劳累而归，母子俩却总是先顾及她，让她过意不去。
她教李大山的母亲用新的方法腌制蔬菜，减少了浪费；她把衣服拆改重组，
让破旧衣物焕发新生；她甚至用野花野草装饰房间，给灰暗的土屋增添了一抹亮色。
李大山注意到这些变化，眼神中的愧疚渐渐混合了别的情感。一天傍晚，
李大山带回一只受伤的小鹿。林薇运用她有限的生物学知识，为小鹿清洗伤口、敷上草药。
在她的照料下，小鹿奇迹般康复了。“你懂医？”李大山惊讶地问。“我是学生物的，
懂一点动植物知识。”林薇没有多说，但她看到李大山眼中首次闪现出真正的尊重，
而非仅仅是责任或欲望。那天晚上，李大山没有立刻睡下，
而是犹豫地问：“书…书是什么感觉？”林薇愣住了，随即意识到，在这个闭塞的山村，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读过书。她开始描述大学的生活、图书馆的浩瀚、知识的力量。
李大山听得入神，眼中闪烁着林薇从未见过的光芒。“我爹死得早，只上到三年级。
”他低声说，“娘一个人拉扯我，没法子。”林薇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深秋的一天，李大山母亲突发高烧。村里没有医生，唯一的赤脚郎中去邻村喝喜酒了。
林薇凭着记忆中的常识，用生姜、葱白和红糖熬了汤药，又用湿毛巾为老人物理降温。
整夜未眠的守护后，老人的高热终于退了。李大山看着疲惫的林薇，
眼中充满感激：“谢谢你。”“没什么。”林薇简单回答，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
第二天，李大山做了个令人惊讶的决定——他找出藏起来的林薇的身份证和学生证，
还给了她。“我不能放你走，”他声音沉重，“全村人看着，走了你我娘都会有麻烦。
但这些是你的，该还给你。”林薇握着失而复得的证件，心中涌起复杂情绪。
这个买下她的男人，此刻正给她一部分自由，尽管微不足道。四、转变与接纳寒冬降临，
大雪封山。林薇已经完全融入了黑山沟的生活。她仍然想家，仍然渴望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不再整天以泪洗面。她开始教村里的孩子们认字。起初只有一两个，后来增加到十多个。
孩子们都喜欢这个“会讲故事的老师”，家长们也乐见其成——在这个穷乡僻壤，
教育本是奢侈品。李大山默默支持她，把最大的房间腾出来做“教室”，
还亲手做了简陋的小桌椅。林薇发现李大山虽然没受过多少教育，却异常聪明。
她教孩子们的东西，他听一遍就能记住；她提到的概念，他常常能举一反三地理解。
“你应该多读书，”一天晚上，林薇忍不住说，“你很有天赋。”李大山苦笑：“哪有那命。
能把地种好，让家人不饿肚子就行了。”然而，林薇注意到，
之后他总会借孩子们的课本看得很晚。春节前夕，村里发生了滑坡事故，
两户人家的房屋被掩埋。李大山是第一批赶去救援的人，他冒着再次滑坡的危险，
从废墟中救出了两个老人。林薇帮忙照顾伤员，组织妇女们准备食物和药品。在她的协调下，
救援工作变得有条不紊。事后，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变了——从审视一个“买来的媳妇”，
变成了真正的尊重。“李家媳妇不简单，”人们私下议论，“有文化，有心胸，比咱们强。
”开春后，发生了一件意外。王婆子又带了一个女孩来村里，准备卖给邻村的光棍。
女孩又哭又闹，被关在牛棚里。林薇得知后，坚持要去看看。女孩约莫十七八岁，衣衫褴褛，
眼神惊恐，像极了刚来的自己。那晚，林薇第一次主动与李大山长谈。她讲了自己的感受，
讲了被剥夺自由的痛苦，讲了每个生命都应有的尊严。李大山沉默良久，
最后说：“我知道不对。但这里的男人…太穷了，娶不上媳妇。”“穷不是作恶的理由！
”林薇激动地说。第二天，李大山做了一件震惊全村的事——他拿出自己最后的一点积蓄，
又从山上采来珍贵的药材卖掉，凑钱从王婆子手里“买”下了那个女孩，然后…放走了她。
“你疯了？”村里人说他，“那可是一大笔钱啊！”李大山只是淡淡地说：“良心比钱重要。
”林薇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买下她的男人，身上有着令人敬佩的光芒。
五、灾难与契机女孩逃跑事件引起了轩然***。王婆子气得跳脚，
扬言再也不给黑山沟介绍媳妇；村里人则议论纷纷，有人说李大山傻，
有人暗中佩服他的勇气。但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那年春天，黑山沟遭遇了罕见的干旱。
庄稼枯萎，牲畜渴死，连人畜饮水都成了问题。村民们的日子本就艰难，
这场旱灾更是雪上加霜。许多人开始准备外出逃荒。林薇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忍。
她已不再是最初那个一心想逃跑的城市女孩，而是真正关心起这个村庄和这里的人。
她想起大学时读过关于西南地区水资源管理的论文，突然有了主意。“我们可以打井，
”她对李大山说，“地下一定有水。”李大山摇头：“试过，打不出水。”“那是方法不对。
”林薇解释了她了解的地质知识和水脉寻找技巧。李大山虽然怀疑，但还是决定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