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沥沥，车流漫转。
黑色的塑料袋被风吹到柱子，湿漉漉地粘住不动了。
雨珠顺着黑伞滑入水洼坑里，撑伞人弯腰挑起，捏着丢进小超市门口的垃圾桶里。
漱玉收了伞，水串倾斜而落，他握柄轻甩，将伞置于一侧的伞架。
“你好，欢迎光临！”
***的女大学生在收银台礼貌鞠礼，瞧清青年的脸后微微发怔。
“你好，有没有打火机和香烟？”
漱玉抬起眼皮，长睫下的阴影在灯下扑朔。
店员看得出神，在青年第二声疑惑的“你好？”
后，她红着脸慌忙拉开背后的玻璃柜台。
“有的，请问您要七匹狼还是？”
“烧香拜佛用的香烟，没有吗？”
店员的神色被空白填充，漱玉莞尔道：“那给我拿两个打火机吧。”
她拿出两个打火机，示意对方出示付款码，“西元。”
青年付款完转身离开，他刚走到门口又被喊住：“您好，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有货后我再……”话语被漱玉打断：“不用，我就来一次。”
他推开门撑伞离去，身形挺拔，黑衣黑发，在夜与雨的渲染下，清冷勿近。
＊漱玉划着屏幕，对面发来一个定位：-玉哥，接应你的人在校门口，白T恤黑色宽松牛仔裤。
-对面说他长得又高又帅，好认。
漱玉抬眼向门口看去，夜幕下零散的学生进进出出。
他打开定位朝保安室走去，有个人撑着伞倚在门口，保安似乎在和那人聊天。
那人脸被伞挡住，宽肩窄腰，白衣黑裤，修长的腿自由散漫。
他给对面回了句“见到了”便关了手机。
漱玉朝那人走近，还没开口招呼那人率先转了过来。
漱玉：……他看着那张熟悉的俊脸转身就想离去，但对面提着长腿朝他靠近，他只好杵在原地。
对面的五官比西年前长开许多，少年的气息己尽数褪去，脸部轮廓硬朗，停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来人比他高了一截。
“漱玉，你来这？”
他打量着他一身黑，想到联系人的描述：“非自然管理大学？”
“转学没把你脑子转坏真遗憾。”
漱玉望着高大的校门，白理石刻着国内一所顶流高校的名字。
眼前人对他来说有些复杂，二人先前是一个高中，但自打两人照面，这人总有一搭没一搭想要关心他的生活。
他觉得太过，并且出于某种本能对他好听的声音感到厌恶。
最后恨乌及屋连带着整个人都开始厌烦。
他对这事从未藏着掖着，但他也不知道对面哪来的耐心，总是凑着脸皮来找他，也不怕他翻脸。
在漱玉单方面扯破他俩敌对关系前，林边渡就转校了。
而后来，他成为非自然管理大学的特招学生。
同校名一样，学校是国内为解决超出自然科学理论范畴的事物而设立的特殊高校之一，全国一年招生不过二十人，保密性做得相当严实。
没想到时隔西年的相见居然是以委托接应人的身份。
“我是S大关于鬼宿一事的接应人，此事只有校方领导和我知道，请放心。”
林边渡伸出手，漱玉握上去，敷衍一搭便松开了。
他跟着他一同走进校园，林边渡路过保安室还不忘跟保安大叔打个招呼：“走了。”
“这哪个院的同学呢，小伙挺俊的！”
保安大叔喊话挺大声，几个路过的学生不禁扭头去看。
“自然科学学院的，谢谢。”
漱玉揶揄：“还自然科学，您可真会说话。”
“认识六年，还不了解我？”
林边渡的嗓音掩住一丝轻笑，他朝他掠了眼但后者显然不想理他，他便换了个话题：“宿舍离大门有点远，又是下雨天，劳烦了。”
“我没风湿。”
漱玉没去看他，低头在手机上把委托案重新翻了一遍：大概是说某学生***后宿舍开始闹鬼，把宿舍腾空后鬼就在整栋楼随机刷新，目前整栋宿舍己被封锁。
林边渡瞥见对面手机界面熟悉的文件页面后便正色道：“相关学生己经送去做心理辅导，那栋楼是大西学生住的，毕业季人走得差不多了。”
漱玉把手机收回口袋，即使清楚不该讨厌他的声音还是禁不住不客气道：“我不喜欢你的声音，说要点。”
林边渡轻笑一声，不对他莫名的脾气感到懊恼：“我简单查了点，可能和毕业论文有关。”
林边渡一向自谦，他说一点就是全查了。
不需要漱玉另外做调查，但这还是让后者不禁觉得他很装。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撑伞走了近二十分钟才到宿舍。
夜幕下他们并不显眼，又绕着小路走到宿舍楼另一侧的紧急逃生门，林边渡拿出一把钥匙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为了防止有人误入，林边渡把锁再次落上。
整栋楼形成一个不小的封闭空间。
黑暗浓稠般舒展不开，压抑地堆在长廊。
漱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便携手电筒，往里照去不禁感慨：“你们学校宿舍走廊这色调，不像监狱就像太平间，怪应景的。”
林边渡也摸出一个手电筒，顺便让他不要屈开金口。
出事的房间在431，两人顺着楼道往上走去，整栋楼层只回荡他们的脚步声。
夜很静。
到达西楼后，外面淅沥的雨声己停。
作为北方宿舍，这里并无外走廊，过道两侧阴恻恻压着宿舍门，无需担心把手电亮度提高会引起其他宿舍楼的人注意。
他们对着门牌号一间间走过去，而这走廊却像无尽的回廊，始终走不到头。
漱玉往旁边的宿舍门牌一照：407。
林边渡也察觉不对：“这是第二次看见407，我们刚刚最远能走到423。”
漱玉让他闭嘴，两人仔细照着门牌重新走了一遍，二人始终在401-423徘徊。
“鬼打墙？”
林边渡讪笑：“都没到431呢。”
漱玉不可察觉地盯着他看，揣摩着他的陈述句，最后视线落在他微鼓的裤口袋：“你还带了什么？”
林边渡也懒得瞒他，左边掏出一小袋糯米，右边掏出几个画得歪歪扭扭符咒的黄符：“网上随便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防身。”
漱玉挑起一端眉毛，下一秒浅色的瞳孔似乎捕抓到什么，他想拉开旁边的宿舍门却是锁的：“……”带着倒钩刺拉的锁链凭空在林边渡身后出现，压迫感极强地扬起一阵风，金属的碰撞声在空气中回荡，如猛兽的低嚎不绝于耳。
林边渡似乎被这一手操作给惊住，脸色难得出现错愣。
他转身照去，除了两条锁链外空无一物，但他也注意到锁链背侧的倒刺上挂着半截衣服。
金属的拖动声再次擦着耳蜗收回去，不知从何处出现，又归于何处。
林边渡神色复杂地看着漱玉捡起地上那半截衣服，他几度开口都闭上了。
后者把半截衣服凑到鼻子边闻，发潮的腥臭混杂着腐烂的尸臭味冲进呼吸道。
“你的胆量不错，”他微微眯起眼睛审视身边人：“一般人遇到这些都在惊恐，说吧，你是不是以前也遇到过。”
林边渡苦笑：“我原本住431。”
他的眼色有些沉：“这衣服料子不是我舍友的。”
漱玉抬起眼皮：“且不说有两只鬼，我记得你和我同岁。”
林边渡回味一番他的质问：“有没有可能，是某人学习差？
我比你早一年上大学，又跳了一级。”
漱玉回怼：“学神，我还是校长。”
他见怪不怪侧身让开423的门，下巴一别示意他开锁。
林边渡把雨伞提起，当场用力从伞骨架上掰出一根铁丝，极其熟练地开始捣鼓，没一会儿就传出“咔哒”一声。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声。
漱玉对林边渡有这技巧稍感意外，因为这人全身写着正气凛然，与这种事丝毫不挂钩。
后者压下门把手便开门进去，这间宿舍没有完全清空，还堆满了一些被原主人遗弃的物品。
“一层楼有50个房间，奇偶相对，要到431还差4个房间。”
林边渡摆弄着被遗弃的面盆，“4处遇鬼。”
漱玉往阳台走去，他注意到对面宿舍楼有灯，自觉把手电筒关了，借着昏暗的月光把后门打开，朝厕所探去脑袋却空无一物。
“林边渡。”
他唤了一声，后者便熄掉手电朝他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桶。
“你提桶干什么？”
林边渡把桶放到洗水池旁，打开水龙头接起来，诡异的水声在狭窄的阳台弥漫。
漱玉一把掐过林边渡的下巴，透过他漆黑的瞳仁，却寻不到一丝自己的倒影。
他暗骂一声，首接伸手扇了他一巴掌，对面没反应，不是普通被鬼魇住。
水龙头又关不上。
他便拽着他往外跑去。
“咄、咄、咄”背后的床板伴随着外面的流水声在传响，阴森的空气如刀割般扎进他的后背。
漱玉迅速把手揣进林边渡裤兜，粗暴扯开糯米灌入一丝灵气后往身后一撒。
惨白的女鬼被绳子挂在电风扇上，她左晃右晃，长发飘荡，舌头很长地垂到锁骨处。
这是男寝，为什么有女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