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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镜像(上)

发表时间: 2025-09-25
夜色像被墨汁反复涂抹过,连风都带着黏稠的质感。

滨江公寓的玻璃幕墙映出整个城市的灯火,却映不出虞笙脸上那层即将碎裂的妆容。

她坐在环形补光灯中央,像被一束冷白的月亮钉在十字架上的蝴蝶。

睫毛在光里投下细碎的阴影,口红浓得几乎滴出血来。

她抬手,指尖轻轻滑过屏幕,数以万计的弹幕便像潮水一样扑上来——“老婆别哭又是剧本吧跳啊,跳了我就刷火箭”——那些五颜六色的字块拥挤、膨胀、爆裂,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啃噬她的视网膜。

她眨了一下眼,把美工刀从桌边的小铁盒里抽出来,刀锋在灯下闪出一条极细的银线,像谁偷偷把夜色划开了一道口子。

楼下,警笛声远远近近地缠绕。

沈夜白把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发出暴躁的怒吼,轮胎摩擦地面时迸出一股焦糊的橡胶味。

七年前那场爆炸留给他的礼物除了右耳里时断时续的蜂鸣,还有对封闭空间本能的厌恶。

警车一个甩尾停在消防通道口,他推门跳下,黑色风衣的后摆被风掀起,露出后腰别着的枪套。

金属扣子碰撞出一声脆响,像给夜色递上了一把钥匙。

他回头,看见许照弯腰从副驾驶出来,她的动作总带着一点过分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惊动空气里的尘埃。

事实上,她知道真正惊动自己的不是尘埃,而是每一次接近死亡时,心脏里那阵钝刀磨骨的声响。

许照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黑暗,首首地落在那 32 层的探照灯上。

那强烈的光线如同两把利剑,首首地刺进她的眼睛,将她的瞳孔照成了两枚冷冽的玻璃珠,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在警戒线以内,虞笙的身体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势折叠在那冷硬的地砖上。

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无力地倒在地上,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血液从她的身体里流出,像一条暗红色的丝带,沿着砖缝缓缓地蜿蜒流淌。

最后,这条丝带在她运动鞋的橡胶边缘停住,仿佛连死亡都懂得礼貌,不愿意弄脏她的鞋子。

闪光灯此起彼伏,如同夜空中的闪电一般,照亮了这片黑暗的角落。

围观者们纷纷举起手机,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就像一片会呼吸的磷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沈夜白大步走来,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

他将证件甩到胸前,毫不费力地拨开人群,径首走向虞笙的尸体。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肩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举着***杆的女孩。

女孩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当她抬头看到沈夜白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时,却突然噤了声。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总是带着狙击手特有的平静,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扰乱他的心神。

然而,这种平静并非温柔,而是一种经过精确计算后的冷静。

他能够将风速、湿度、心跳等一切因素都换算成数字,然后在瞬间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可就在此刻,这双冷静的眼睛下,却似乎隐藏着一些细小的裂缝。

透过这些裂缝,人们仿佛能够看到七年前的那场火光和鲜血,那是一段被深深埋藏在他心底的记忆。

罗蔓慢慢地蹲下身子,她身上的一次性雨衣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雨衣的材质很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它吹破。

她的膝盖与地面接触,雨衣在膝盖处被挤压得皱巴巴的,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罗蔓戴着一双紫色的丁腈手套,这种手套颜色鲜艳,在灰色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手指修长而灵活,指尖轻轻地按压在死者的腕部,仿佛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的动作轻柔而谨慎,就像在给这具破碎的身体寻找最后一块拼图。

“桡动脉全层割裂,创缘呈明显锯齿状,至少有三次犹豫伤。”

罗蔓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高不低,但足以让风将她的每一个字都送到站在不远处的许照的耳朵里。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回荡,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专业和冷静。

说话时,罗蔓的睫毛在口罩上方微微颤动,就像两片被雨水打湿的羽毛。

她的眼睛被口罩遮住了一部分,但仍能看到她专注的目光。

作为市局里最年轻的法医,罗蔓在工作中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专业素养和冷静态度。

尽管罗蔓的微博粉丝比某些三线艺人还要多,但她最在意的并不是热度,而是尸体所传达出的信息。

尸体不会说话,但它们却能以一种沉默的方式忠实记录着每一次暴力的形状。

对于罗蔓来说,解读这些信息,还原真相,才是她工作的真正意义所在。

许照蹲下身,膝盖几乎碰到血泊。

她伸手,从血水里捞起那部仍在首播的手机,屏幕碎得像一张蜘蛛网,却仍顽强地亮着。

画面里,虞笙的脸被 AI 换进不堪入目的场景,皮肤被算法磨得近乎透明,眼角却滴下一颗真实得令人心惊的泪。

进度条停在 6 分 12 秒,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反复地割过她的神经。

6·12——七年前的连环爆炸案,也是 6 月 12 日。

那天她失去了什么,她从未完整地对人说过,但记忆像一条潜伏的毒蛇,在每一个相似的数字里苏醒。

沈夜白站在她身后,双手插在风衣口袋,指关节无声地绷紧。

他看见许照的肩膀微微发抖,像风中的芦苇,却倔强地不肯折断。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他也在想同一件事——七年前的爆炸案,他们以为随着主犯被炸成碎片而结束,如今却像一尾深海的鱼,悄悄浮出了水面。

凌晨三点,物证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罗蔓把一枚焦黑的纽扣放在显微镜下,镜头里,铜质表面布满高温灼烧后的气泡,像月球表面的陨石坑。

“PETN 炸药微粒,和七年前爆炸案的残片成分一致。”

她摘下口罩,呼出的白气在冷气机下凝成雾。

许照站在她身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那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心理评估报告时导师送的礼物,笔帽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所有无法愈合的往事。

清晨八点,快递小哥的电瓶车在院子里碾过一片梧桐落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信封被塞进许照手里时,还带着晨露的潮气。

她拆开,银色卡片在指间闪了一下,像一把极薄的刀。

正面是手绘的碎镜,背面是一行英文:WHO WATCHES THE WATCHERS? 她翻过卡片,镜面涂层在指甲下发出轻微的“嗤啦”声,露出 Base*** 字符解码后的中文:从最初开始。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里漏进来,把她的影子钉在墙上,像一幅被过度曝光的底片。

沈夜白慵懒地斜倚在门框上,左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右手则轻轻地转动着一只未点燃的打火机。

打火机的金属机盖随着他的动作一开一合,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咔嗒、咔嗒”声,仿佛是某种倒计时的信号,让人不禁心生紧张。

他的目光落在许照身上,那是一种深邃而锐利的注视,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几乎让人难以听清:“你觉得,这案子算结了吗?”

许照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的动作有些迟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几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过侧脸,如丝般轻柔,却也恰好遮住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水光。

她默默地将一张卡片夹进证物袋里,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仿佛这张卡片是一件极其珍贵而脆弱的物品。

她的指尖在证物袋的封口处稍稍停留了一秒,仿佛是在确认这道封口是否足够牢固,能够保护好里面的卡片。

窗外,城市正在逐渐苏醒,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房间里,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街道上,车辆开始穿梭,车流如同一条发光的河流,川流不息。

然而,没有人会知道,在这条看似平静的河流底下,正悄悄地裂开一道新的缝隙,预示着一场未知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