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方家祖坟前,手里紧紧握着三张B超单。
雨水打湿了薄薄的纸张,上面模糊的小生命仿佛在控诉着我的残忍。
"奶奶,我对不起他们。"
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更苦涩。
为了讨好婆婆方秀兰,我堕掉了三个孩子。
每一个都是因为她那句冷冰冰的话:"女孩儿有什么用?赔钱货!"
我以为只要我够听话,够顺从,她就会真心接纳我这个从农村来的媳妇。
我以为只要我生个儿子,她就会把我当成真正的家人。
可是现在,我终于怀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孙子,她却...
手机***刺耳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江晚秋!你死哪去了?厨房里一团糟,晨光还饿着肚子呢!"
方秀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往常一样尖锐刻薄。
我擦掉脸上的雨水,声音哽咽:"妈,我马上回来。"
"你哭什么哭?矫情!快滚回来做饭!"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我低头看着肚子里五个月的孩子,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弧度。
"宝宝,妈妈这次一定要保护好你。"
站起身时,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怀孕五个月,我还在干着所有的家务活。
洗衣做饭拖地,样样不落。
方秀兰说怀孕又不是生病,该干嘛干嘛。
而我的老公方晨光,永远只会说:"妈说得对,你多动动对孩子好。"
回到方家的时候,客厅里坐满了人。
方晨光的姑姑婶婶们都在,个个穿金戴银,谈笑风生。
看到我浑身湿透的样子,她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晚秋回来了?快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说话的是方晨光的大姑方丽华,在方家人中对我最好。
我点点头刚要上楼,方秀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换什么衣服?先把菜做出来再说!客人都等着呢!"
我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厨房。
案板上摆着一整只鸡,还有一堆蔬菜。
看这架势,至少要做十几个菜。
我刚拿起菜刀,肚子里的孩子忽然踢了我一下。
很轻很轻的一下,像是在提醒我注意身体。
眼泪又涌了上来。
前面三个孩子,我连感受他们踢我的机会都没有。
每次都是刚查出怀孕,方秀兰就会阴沉着脸说:"又是女孩儿,打掉。"
而方晨光永远站在他妈妈那边:"听妈的,咱们还年轻,以后再要。"
第一次的时候,我哭着求他们让我生下来。
方秀兰冷笑:"生下来给谁养?我可不伺候赔钱货!"
第二次的时候,我试图反抗。
方秀兰直接把我推倒在地:"你要是敢生,我就跟晨光离婚!让你们净身出户!"
第三次的时候,我已经麻木了。
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布。
三次手术,三条生命,就这样消失在我的***里。
而这一次,终于是个儿子。
方秀兰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我孙子长得可健康了,B超显示很活跃呢!"
可她从来不关心我的身体,从来不问我累不累。
在她眼里,我就是个生育工具。
生儿子是我的义务,生女儿就是我的罪过。
菜刀在我手里颤抖着,一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鲜血滴在案板上,刺目得很。
"江晚秋!你在磨蹭什么?"方秀兰的声音又响起。
我快速用纸巾包住伤口,继续切菜。
客厅里传来方丽华的声音:"秀兰,晚秋怀孕了,你让她歇歇吧。"
"歇什么歇?我当年怀晨光的时候,还在地里干活呢!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矫情!"
方秀兰的声音刻薄而尖锐。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我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农村来的媳妇,就该任劳任怨。
嫁到城里来,就该感恩戴德。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做菜。
一个小时后,十二个菜终于上桌了。
方家人围坐一圈,其乐融融。
而我,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方秀兰摆摆手:"你去厨房吃点剩菜就行了,这里没你的位置。"
我端着一小碗白米饭,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客厅里的温馨画面,心里一阵苦涩。
方晨光正在给他妈妈夹菜,温柔得像个好儿子。
可他什么时候这样对待过我?
怀孕五个月,他连一次产检都没陪我去过。
每次我想和他说说孩子的事,他都说:"问妈去,她比较有经验。"
而方秀兰的经验就是:多干活,少矫情,生个大胖小子。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方丽华的声音:
"秀兰,我听说市里新开了个妇产医院,设备很先进,要不让晚秋过去检查检查?"
方秀兰不以为然:"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孩子健康着呢!"
"可是..."方丽华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方秀兰打断她,"我生了三个儿子,经验比医生都丰富!"
方晨光在旁边点头附和:"妈说得对,咱们家的条件也不用去什么高档医院。"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一阵绝望。
他们考虑的从来不是我和孩子的安全,而是钱。
可方家并不穷。
方晨光在国企上班,月薪一万多。
方秀兰的退休金也有五千。
可他们舍不得在我身上花一分钱。
吃完饭,客人们陆续离开。
方丽华走的时候,悄悄塞给我一个红包。
"晚秋,这是给孩子买营养品的,你收着。"
我想推辞,她已经走了。
红包里有两千块钱,还有一张字条:
"照顾好自己,孩子需要健康的妈妈。"
看到这行字,我终于忍不住哭了。
从嫁进方家两年来,只有方丽华给过我一点温暖。
其他人,包括我的老公,都把我当成了外人。
晚上十点,我洗完碗筷准备休息。
方秀兰却叫住了我:"明天你爸妈不是要来吗?你得把家里收拾干净点,别让人家看笑话。"
我愣了一下:"明天?"
"你忘了?明天是***生日,他们要来城里过。"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
妈妈的生日我怎么可能忘记?
可是方秀兰从来不允许我的父母在家里过夜。
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妈,能不能让我爸妈住一晚?他们来回奔波很累..."
"不行!"方秀兰想都不想就拒绝,"家里房间不够,而且他们身上有农村的土腥味,熏得慌。"
我握紧拳头,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我的父母虽然是农民,但他们很干净,很善良。
他们为了我的嫁妆,几乎掏空了家底。
而方秀兰,却这样羞辱他们。
"晨光..."我看向我的老公,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方晨光为难地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妈。
最后,他选择了沉默。
这个懦弱的男人,永远不敢违背他妈妈的意思。
"行了,你赶紧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呢。"
方秀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走了我。
躺在床上,我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
"宝宝,你说外婆外公明天来了,妈妈该怎么办?"
肚子里轻轻的胎动,像是在安慰我。
我闭上眼睛,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明天,我该怎样面对我的父母?
该怎样告诉他们,我在这个家里过得并不幸福?
而他们,又会怎样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