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十年一度的开灵大典,历来是东荒域一等一的盛事。
晨曦微露,云雾缭绕的青云主峰上己是人声鼎沸。
汉白玉铺就的巨大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尊三丈高的测灵古碑,碑身刻满玄奥符文,在初升朝阳下流转着淡淡辉光。
数以千计的少男少女排列成队,脸上交织着忐忑与期待,目光无一不热切地投向那尊决定他们命运的古碑。
凌尘站在队伍中段,手心微微沁汗。
他身着洗得发白的杂役服,在周遭绫罗绸缎间显得格格不入,却掩不住眼中那簇跳动火焰。
身为宗门最低等杂役,本无资格参与大典,只因三年前于后山偶然救下一位执事,才破例得了这个机会。
这是他鱼跃龙门的唯一希望。
“下一个,李昊!”
主持长老声音洪亮,一个华服少年应声出列,自信地将手掌按在碑上。
霎时间,古碑嗡鸣,赤光冲霄,将云霞染就一片瑰丽之色。
碑身浮现一行古朴文字:“火系灵根,七品上等!”
广场顿时一片哗然。
“七品灵根!
李家果然又出天才!”
“未来真传必有他一席之地啊...”李昊傲然一笑,在无数羡慕目光中走向通过者区域。
测试继续着。
红橙黄绿,各色光芒此起彼伏,映亮一张张或狂喜或沮丧的脸庞。
每当出现一个六品以上灵根,便会引发一阵骚动。
凌尘默默看着,心跳如擂鼓。
他悄悄握紧怀中那枚温润玉佩——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他坚信自己身负灵根的缘由。
“下一个,凌尘!”
当这个名字响起,广场忽然静了静。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个从杂役队伍中走出的清瘦少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与...轻蔑。
一个杂役,也配测灵?
凌尘对西周视线恍若未闻,一步步走向测灵碑。
每一步都沉重如山,又轻飘若羽。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微微颤抖的掌心贴上冰凉碑面。
一息,两息...古碑毫无反应。
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夹杂着低低嗤笑。
凌尘脸色渐白,却仍固执地按着碑身。
就在主持长老皱眉欲开口时,异变陡生!
测灵碑猛地一震,发出不堪重负的***!
碑身符文疯狂闪烁,却并非任何己知灵根的璀璨光华,而是一种朦胧而黯淡的青白光晕,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光芒汇聚,在碑顶凝成一尊模糊虚影——那竟是一只胎釉粗糙、瓶身带裂的...青瓷瓶!
虚影只维持了三息便溃散开来,碑面浮现出几近无光的字迹:“灵根...未入品。
特质:青瓷。”
死寂。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那行字,仿佛无法理解其含义。
未入品?
青瓷?
“哈...”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即,哄堂大笑如同决堤洪水般爆发开来,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
“青瓷?
那是什么玩意儿?
装水的瓶子吗?”
“未入品?
岂不是比最差的九品杂灵根还不如?”
“废根!
这是彻头彻尾的废根!
闻所未闻!”
“一个杂役,果然也就只配当杂役的命!”
嘲讽声、议论声、幸灾乐祸的笑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凌尘耳中,扎进他心里。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碑上那刺眼的“青瓷”二字,脸庞血色褪尽,只剩一片惨白。
世界仿佛失了声,那些扭曲的笑脸、开合的嘴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连怀中的玉佩都变得冰冷刺骨。
高台上,主持长老回过神来,面露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洁之物。
他挥袖拂过碑面,抹去那行字迹,声音冰冷地宣判:“凌尘,灵根未入品,评定为...无灵废根!
依例,遣返杂役处,永无晋升之格!”
永无晋升之格!
这六个字如同最终判决,将凌尘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面无表情地一左一右架住他僵硬的胳膊,拖着他向广场外走去。
所过之处,人群如避瘟神般纷纷退让,留下一条空旷的、充满屈辱的道路。
嘲笑声依旧不绝于耳。
凌尘没有挣扎,任由他们拖着,头颅却死死昂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高台上那尊恢复如常的测灵古碑,眼底最后的光彩一点点湮灭,最终沉淀为一片死寂的灰暗。
只有那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己深深掐入掌心,刺出几点殷红,滴落在离去的路上,宛如一道微不足道的血痕,转眼便被尘埃吞没。
青云之巅,仙光璀璨,却无一道,愿为他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