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特罗姆瑟被白雪覆盖，极夜笼罩着这座北极圈内的城市。苏雨晴站在旅馆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与顾时润的最后一条对话。
那是三天前，他发去了特罗姆瑟的坐标，附言：「极光预报说今晚有强极光活动。」
顾时润的回复简洁而令人失望：「案期冲突，祝观测顺利。」
苏雨晴轻哼一声，将手机扔在床上。他本来就不该期待什么，一个忙碌的律师怎么可能突然飞到北极圈来看极光？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自作多情。」他对自己说，开始整理摄影设备。
夜晚降临得很快，下午三点天空就已经漆黑如墨。苏雨晴跟着当地的极光团出发，前往远离城市光污染的观测点。同车的是一对德国情侣和一个日本摄影团，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生怕惊扰了夜空的神秘表演。
车在一条结冰的河边停下，导游用带着北欧口音的英语宣布：「就在这里等，天空很晴朗，希望很大。」
苏雨晴架起三脚架，调整相机参数。零下十五度的寒冷透过厚厚的羽绒服渗入肌肤，他跺了跺脚，呼出的白气在头灯照射下如雾般缭绕。
一小时过去了，天空依旧只有星星在闪烁。德国情侣已经回到车上取暖，日本摄影团也开始显得有些焦躁。苏雨晴固执地站在原地，镜头始终对着北方天空。
「看来今晚没戏了。」导游抱歉地说，「我们可能得...等等！看那边！」
一道淡绿色的光带突然出现在天际，如同被无形的手挥洒出的水彩，轻轻摇曳在星空之下。
苏雨晴迅速按下快门，心跳加速。光带越来越亮，逐渐演变成绚丽的帷幕，在夜空中舞动。粉红和紫色的光带加入其中，组成了一场视觉的交响乐。
他完全沉浸在拍摄中，甚至没有注意到另一个身影悄悄出现在他身边。
「比冰岛的还要美，不是吗？」
熟悉的声音让苏雨晴猛地转头，相机差点从三脚架上翻倒。顾时润站在那里，穿着厚重的防寒服，鼻子冻得通红，眼睛里却盛满笑意。
「你...你不是说不能来吗？」苏雨晴惊讶得语无伦次。
顾时润的笑容在极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给你一个惊喜。今天下午的飞机，刚到。」
「可是你的案子...」
「昨天通宵完成了。」顾时润轻描淡写地说，抬头望向天空，「哇，看那个！」
一道特别明亮的极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染绿了整个天空。两人同时屏住呼吸，被自然的神奇所震撼。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极光稍弱后，苏雨晴终于问道。
顾时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的照片有地理标记。而且，」他指了指苏雨晴的相机，「全特罗姆瑟只有你会用这么专业的设备。」
苏雨晴这才注意到顾时润肩上的背包：「你带行李直接来的？」
「一下飞机就租车赶过来了，怕错过。」顾时润的语气轻松，但眼下的疲惫透露了连轴转的辛苦。
一种陌生的暖流涌上苏雨晴心头，他低头调整相机掩饰情绪：「笨蛋，极光会持续好几个小时。」
「但不想错过与你共度的每一分钟。」顾时润轻声说。
极光再次增强，这次形成了旋转的光环，如同宇宙深处的神秘漩涡。苏雨晴下意识地按下快门，记录下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帮我拍一张？」顾时润突然请求，「我想留个纪念。」
苏雨晴点头，示意他站到前景中去。透过取景器，他看到顾时润站在极光下，身影被奇幻的光芒笼罩，脸上带着罕见的完全放松的微笑。
就在按下快门的瞬间，顾时润突然向他招手：「一起来？我可以设置定时拍摄。」
苏雨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与顾时润并肩站在极光下。相机咔嚓一声，记录下了这个瞬间。
「我得检查一下曝光。」拍完后，苏雨晴匆忙回到相机旁，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跳失常。
他们并肩站着，仰望天空中的光影秀，偶尔交谈几句，分享着热咖啡。在极光的魔法下，平日里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为什么要来？」苏雨晴终于问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顾时润沉默片刻：「因为那天晚上在北京，我看到你提到极光时眼中的光芒。我想亲眼见证那是什么。」
苏雨晴怔住了，从未有人如此关注过他细微的情感流露。
「而且，」顾时润继续道，「我意识到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来。就像极光，错过今晚，可能就要等上好几天，甚至永远不再有这样的强度。」
苏雨晴转头看他，极光在他眼中闪烁：「那你现在看到了，觉得值得吗？」
顾时润的目光坚定而温暖：「完全值得。」
就在这时，极光突然大爆发，整个天空被绿色的光芒照亮，甚至能看到红色和紫色的细节。游客们发出阵阵惊呼，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太不可思议了！」苏雨晴惊叹道，完全沉浸在自然奇观中。他向后挪动寻找更好的拍摄角度，却没注意到脚下结冰的斜坡。
「小心！」顾时润的警告来得太迟。
苏雨晴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他本能地抓住三脚架，连人带设备一起向下滑落。尖锐的疼痛从脚踝传来，他咬住嘴唇才没有叫出声。
「雨晴！」顾时润迅速冲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脚...好像扭到了。」苏雨晴忍着痛说，同时心疼地看着摔坏的相机镜头，「完了，这个镜头可是...」
「别管镜头了。」顾时润小心地检查他的脚踝，「能站起来吗？」
在顾时润的搀扶下，苏雨晴勉强单脚站立。导游也赶过来帮忙，大家一起把他扶到车上。
回城的路上，苏雨晴因疼痛而脸色苍白，但仍强撑着说：「我没事，只是小伤。」
顾时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让苏雨晴靠在自己肩上，减少路途颠簸带来的不适。
到达旅馆后，顾时润坚持要送苏雨晴去医院。X光显示没有骨折，但脚踝严重扭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看来你的挪威之旅要提前结束了。」医生包扎好后说。
回到旅馆房间，苏雨晴沮丧地倒在床上：「完美的结局。极光看到了，却也把自己弄残了。」
顾时润正在整理医生开的药：「我改签了机票，可以陪你直到你能够旅行。」
苏雨晴愣住了：「你不必这样...」
「我知道。」顾时润微笑着递给他水和药片，「但我想这样。」
服药后，苏雨晴渐渐感到困意。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顾时润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调整冰袋的位置。
「谢谢你来。」他在入睡前含糊地说。
顾时润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还未完全消失的极光，轻声回应：「谢谢您让我来。」
月光与极光交织下，两个原本平行的人生轨迹，似乎在这一刻真正开始交汇。而远方的天空，北极星明亮地闪烁着，为迷途者指引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