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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23

监狱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像一个时代被强行画上了句号。五年了。

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那种灼热感,几乎让我忘记了皮肤该如何呼吸。

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里面混杂着汽车尾气和尘土的味道,

却比牢里那股消毒水和绝望交织的气味要香甜一万倍。一辆黑色的辉腾停在不远处,

安静得像一头蛰伏的野兽。车门打开,许浩然快步向我走来。他还是老样子,

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只是眼角的几丝皱纹,

泄露了这五年时光的痕迹。“阿默!”他一把抱住我,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我单薄的囚衣肩头,“哥……哥来接你了,你受苦了!

”我僵硬地站着,任由他抱着。这个拥抱,我曾在梦里预演过无数次。

我以为我会同样热泪盈眶,但此刻,我的心脏平静得像一块冰。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我每天都在数着指头过日子,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这个拥抱,就是他许浩然的这份兄弟情。

他松开我,用力拍着我的肩膀,眼眶通红:“走,回家!你嫂子和……和孩子,都在家等你!

”他拉开车门,我才看到,后座的安全座椅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那双眼睛,

那挺直的鼻梁,几乎和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酸涩的热流直冲眼眶。这是我的儿子,陈念。我进去的时候,

他还只是妻子林晚腹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念念,”许浩然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他指着我,对孩子说,“快,叫爸爸。爸爸回来了。”孩子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

小手紧紧抓着许浩然的衣角,把头埋了下去,用细若蚊足的声音喊了一声:“……叔叔。

”许浩然的表情瞬间有些尴尬,他连忙解释:“阿默,你别介意,孩子还小,

这几年都是我……我带着他,他跟你不熟,慢慢就好了。”我点点头,

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坐进车里,那股昂贵的皮革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让我感到一阵眩晕。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许浩然不断地跟我说着这五年的变化,

说他如何把公司做大,说他买了新的别墅,说他会给我安排最好的生活。“阿默,你放心,

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用干。哥养你,养你和你嫂子,养念念,养你们一辈子!

这是我欠你的!”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诚。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心里却空落落的。

回到他口中的“家”——一栋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江景大平层时,我才明白,这五年,

我和许浩然之间,已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林晚早已等在门口。

她穿着一条素雅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还是我记忆中那个温柔的模样。只是,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眼中闪过的,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而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混杂着愧疚和躲闪的情绪。“阿默,你……回来了。”她低下头,

不敢看我的眼睛。“嗯。”我应了一声。一顿精心准备的接风宴,吃得无比压抑。

许浩然不停地给我夹菜,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笑话,试图缓和气氛。林晚则全程低着头,

默默地吃饭。只有小小的陈念,是唯一的亮色。他似乎终于不再怕我,会偷偷地看我,

然后害羞地笑。饭后,许浩然带我参观这套他为我准备的房子。装修奢华,家电齐全,

阳台上甚至还有一个天文望远镜。“喜欢吗?”他从背后递给我一串钥匙和一张银行卡,

“这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卡里有两百万,你先用着,不够了随时跟哥说。

”我捏着那冰冷的钥匙和银行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阿默,我知道,

这些都弥补不了你那五年。但是……”许浩然的眼圈又红了,“你放心,以后,

哥拿命对你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向书房:“你等一下,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书房的门没关严。我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站在门外。我看到许浩然走到书桌前,

熟练地拉开中间的抽屉,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找了一会儿,他好像没找到,

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然后拉开了最右边的一个抽屉。那个抽屉,我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整个红木书桌都透着一股沉稳的旧气,唯独那个抽屉的锁,是崭新的,亮得刺眼。

许浩然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正准备起身,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脸色微微一变,对我说了一句“公司有点急事”,便拿着手机匆匆走向了阳台。他走得太急,

那个换了新锁的抽屉,忘了关,也忘了锁。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半开的抽天。

一种无法言说的、冰冷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2许浩然在阳台上压低声音讲着电话,语气听起来有些焦急。客厅里,

林晚正在陪着陈念看动画片,电视里传来夸张的笑声,

与这间屋子里的诡异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挪向书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那颗正在结冰的心脏上。我站在书桌前,

目光落在那个半开的抽屉上。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离开,那是许浩然的隐私,我不该窥探。

可是一种源自本能的、黑暗的直觉,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按住我,逼着我伸出手。

抽屉里很空,只有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上面没有任何标签。

我的指尖触碰到文件袋的边缘,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我深吸一口气,

像是要赴一场早已注定的***。我抽出了里面的几张纸。第一页,

是A4纸打印的几个醒目大字——《DNA亲子关系鉴定报告书》。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瞬间一片空白。为什么?许浩然为什么要给孩子做亲子鉴定?他不相信林晚?

还是……我不敢再想下去,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二页。

委托人、被鉴定人、样本……一排排冰冷的铅字,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委托鉴定人:许浩然。被鉴定人A父:许浩然。

被鉴定人B子:陈念。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捏住,

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或许只是同名同姓?

或许……我像疯了一样,目光下移,寻找着最后的、能够判我***的结论。那一行结论,

被加粗、放大,仿佛带着恶魔的嘲笑,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鉴定结论:根据DNA分析结果,支持许浩然为陈念的生物学父亲。

“轰——”我仿佛听到了自己世界崩塌的声音。

那座我用五年的铁窗生涯、用对兄弟的绝对信任、用对妻儿的无限思念构筑起来的精神殿堂,

在这一瞬间,被这张薄薄的纸,炸得粉碎。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

书架上的几本书应声掉落,发出沉闷的响声。“阿默?怎么了?

”阳台上的许浩然听到了动静,挂掉电话,快步走了进来。他看到我煞白的脸,

和我手里拿着的那份鉴定报告,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失。“阿默,

你……你听我解释……”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沉稳。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看着他,这个我从小一起长大,

我曾以为可以为他两肋插刀的兄弟。他的脸,此刻在我眼中,变得无比陌生,无比丑陋。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一幕幕,在我脑海中疯狂地闪回。那晚,许浩然喝了很多酒,开着车,

载着我,在一个路口,撞倒了一个闯红灯的行人。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

吓得魂飞魄散。而许浩然,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却趴在方向盘上,

像个孩子一样,崩溃大哭。“阿默,怎么办……我完了……我刚拿下一个重要的项目,

如果我坐牢,我这辈子就全完了……”他抓着我的手,语无伦次地哀求着,“阿默,

我们是兄弟,你帮帮我……你还没结婚,没有牵挂……你替我顶罪,我求求你!等你出来,

我给你买房买车,我养你一辈子!我给你跪下了!”他真的给我跪下了。我看着跪在我面前,

哭得涕泗横流的他,看着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我心软了。

我们是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他的父亲,是为了救我父亲,才死在工厂的事故里。

这些年,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觉得欠了他家一条命。“好。”我说,“我替你。

”我让他先走,一个人留在现场,报了警。我告诉警察,车是我开的。我承担了所有的责任。

因为抢救及时,那个行人只是重伤,我被判了五年。进去之前,林晚哭着对我说:“阿默,

我等你。等你出来,我们就结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许浩然也对我说:“阿默,

你放心进去。嫂子和孩子,我来照顾。他们就是我的亲老婆,亲儿子!”现在想来,

他说得多好啊。“亲老婆,亲儿子。”原来,他早就做到了。

“阿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许浩然一步步向我靠近,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我举起手里的鉴定报告,那几张纸,在我手中,重如千钧。我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沙哑得不像自己:“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什么样?许浩然,你告诉我,是什么样!

”“我……我……”他语无伦次,眼神躲闪。“你告诉我,陈念,到底是谁的儿子!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我的吼声,惊动了客厅里的林晚。她快步跑了进来,

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疑惑变成了死灰。她踉跄了一下,扶住了门框,

才没有倒下去。“阿Š默……”她的嘴唇在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看着他们两个,

一个是我用五年自由换来的兄弟,一个是我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妻子。此刻,

他们站在一起,像两个被当场抓获的、肮脏的小偷。而我,

就是那个被他们偷走了整个人生的,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从喉咙里涌了上来。我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

我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雨夜。许浩然跪在我面前,信誓旦旦。林晚在我怀里,梨花带雨。

原来,那不是一场悲剧的开始。那是一场,为我精心设计的,盛大的骗局。3再次醒来时,

我发现自己躺在卧室柔软的大床上。天花板上那盏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而陌生的光。

这不是监狱里那灰扑扑的水泥天花板。我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用我的五年自由和尊严换来的、金碧辉煌的牢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份DNA鉴定报告,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在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每一次呼吸,

都牵扯出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猛地坐起身,发现许浩然和林晚,都守在床边。

许浩然的眼圈红肿,像是大哭过一场。林晚则脸色苍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阿默,

你醒了?”许浩然见我醒来,立刻凑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急切和……愧疚。我没有理他,

目光越过他,死死地盯着林晚。“你告诉我。”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

“孩子,到底是谁的?”林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不敢看我的眼睛,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阿默,你先冷静一下,

你听我说……”许浩然试图抓住我的胳膊。“滚开!”我一把甩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

“我问她!没问你这个畜生!”“啪!”许浩然像是被我的话刺痛了,

竟然扬手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不重,但却像一个开关,

瞬间点燃了我压抑了整整五年的所有屈辱和愤怒。我疯了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

扑向许浩然,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我X你妈!许浩然!我把你当兄弟,

你把我当傻X!”许浩然被我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立刻见了红。他没有还手,只是抱着头,

任由我像雨点一样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别打了!阿默!别打了!”林晚尖叫着冲上来,

死死地抱住我的腰,试图把我拉开。她的触碰,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反手将她推开,她踉跄着撞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嫂子!

”许浩然看到林晚受伤,终于急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陈默!

你疯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她!”“她?”我看着蜷缩在地上,

捂着胳膊哭泣的林晚,只觉得无比讽刺,“她现在是你老婆,还是我老婆?许浩然,

***的倒是给我说清楚!”“够了!”一声苍老的、充满了威严的怒喝,从门口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站在那里。

是许浩然的母亲,我一直叫她许阿姨。在我的记忆里,许阿姨一直是个慈祥和蔼的人。

可此刻,她看着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厌恶。“陈默,五年牢,

没把你的性子磨平,反而让你变得跟个疯狗一样。”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许阿姨……”我愣住了。“别叫我阿姨。”她冷冷地打断我,“你闹够了没有?

闹够了就给我滚出去!”“妈!您别说了!”许浩然急忙上前扶住她。“我为什么不说?

”许阿姨一把推开儿子,用拐杖指着我,厉声说道,“浩然给你房子,给你钱,

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还想怎么样?不知感恩的东西!要不是我们家浩然,

你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什么叫“要不是我们家浩然”?当年,不是他求着我替他顶罪的吗?怎么现在,

反倒成了他对我天大的恩赐?“你……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白眼狼!”许阿姨的声音越发尖利,“我们浩然心地善良,看你可怜,

在你坐牢的时候,帮你照顾老婆孩子,怎么了?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倒好,

一出来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还动手打人!你对得起浩然吗?对得起我们许家吗?

”我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陌生的脸,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

在这对母子眼中,我陈默,从来就不是什么兄弟。我只是一条他们养的狗。

一个可以随时用来顶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他们所谓的“照顾”,就是照顾到床上去。

他们所谓的“恩情”,就是用我五年青春换来的金钱,来堵住我的嘴,买断我的尊严。而我,

竟然像个傻子一样,在监狱里,为这份所谓的“兄弟情”,感动了整整五年。

“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的笑声,

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好……好一个天经地义。”我一边笑,一边点头,

“好一个心地善良。”我止住笑,目光如刀,缓缓地扫过他们三个人的脸。许浩然的惊慌,

林晚的羞愧,许母的刻薄。“许浩然,”我一字一顿地叫着他的名字,“你记着。从今天起,

你欠我的,不止是五年。是你的一辈子。”“林晚,”我的目光转向那个我曾经深爱的女人,

“你,不配做念念的母亲。”最后,我看向许母,那个曾经视我如己出的老人。“而你,

”我指着她,声音冷得像冰,“你会为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付出代价。”说完,

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让我感到无比恶心、无比窒息的屋子。

我什么都没有带走。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脏的。我走出那栋豪华的公寓楼,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我眼角的泪水,一起滑落。我仰起头,

任由雨水冲刷着我的脸。五年了,我以为我终于走出了牢笼。却没想到,

我只是从一个小监狱,走进了一个更大的、用谎言和背叛构筑的、无形的监狱。但这一次,

我不会再坐以待毙。我要把这座监狱,连同里面所有的人,一起,烧成灰烬。

4我像个孤魂野鬼,在大雨滂沱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身上的衣服湿透了,

紧紧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我心中的寒意。我到底该去哪儿?

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此刻,却没有一个我的容身之所。家?那个所谓的家,

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不知不呈,我走到了一座大桥下。桥洞里,

几个流浪汉用硬纸板搭起了简陋的窝棚,正围着一堆微弱的火苗取暖。看到我,

他们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在这个城市的底层,每个人都在为生存而挣扎,

没有人有闲工夫去关心另一个陌生人的死活。我找了一个避雨的角落,蜷缩着坐了下来。

饥饿和寒冷,让我的胃开始抽搐。我这才想起,从昨天出狱到现在,

我只在那个虚伪的“家”里,吃了几口压抑的饭。我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我出来得太急,

什么都没带。许浩然给我的那张银行卡,也被我留在了那个肮脏的卧室里。尊严?骨气?

在生存面前,这些都显得如此可笑。就在我几乎要昏过去的时候,

一个黑乎乎的、还带着温度的东西,递到了我面前。是一个烤红薯。我抬起头,

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流浪汉,正冲着我憨厚地笑,露出了一口黄牙。“吃吧,小伙子。

刚出炉的。”我愣住了。我看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看着他那双浑浊但善良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涌上心头。一个素不相识的流浪汉,愿意分给我一半的食物。

而那个我用五年青春去守护的兄弟,却抢走了我的一切。这个世界,是何等的荒谬。

“谢谢您。”我接过红薯,声音哽咽。红薯很烫,暖意顺着我的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吃完红薯,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开始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复仇?拿什么复仇?我现在身无分文,

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而许浩然,他有钱,有势,有背景。我在他面前,

就像一只可以被轻易碾死的蚂蚁。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被打倒。如果我就这样沉沦下去,

不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吗?他们会躲在豪宅里,一边享受着我用牺牲换来的一切,

一边嘲笑我的无能和落魄。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我还有念念。

虽然……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是,在我心里,

在我坐牢的那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就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幻想着他学会走路,

幻想着他第一次开口叫“爸爸”,幻想着我出狱后,能把他扛在肩膀上,带他去看全世界。

他是无辜的。我不能因为大人的罪恶,就放弃他。我要把他夺回来。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

劈开了我心中的黑暗。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我要活下去,我要变强,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儿子。第二天,雨停了。我告别了那位好心的老流浪汉,

开始为生计奔波。我和这个社会脱节了五年,没有任何技能,也没有任何文凭。我能做的,

只有最底层的体力活。我去建筑工地搬砖,去餐厅后厨洗碗,去码头扛麻袋。只要能给钱,

多脏多累的活我都干。我租了一个最便宜的、位于城中村的地下室。房间里终年不见阳光,

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但我不在乎。对我来说,这比许浩然的豪宅,要干净一万倍。

白天,我拼命地干活,用汗水换取微薄的薪水。晚上,我回到那个小小的地下室,

开始我的另一个计划。我要调查。我要把五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

把许浩然和林晚背叛我的所有细节,都查个水落石出。我没有钱请私家侦探,我只能靠自己。

我开始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犬,搜寻着一切可能的线索。我去了当年的事故发生地,

一遍又一遍地勘察现场。我去了交警队,想调阅当年的卷宗,却被告知,因为时间久远,

又不是当事人,无权查看。我找到了当年报道那起事故的报纸。

一篇小小的、位于社会版角落里的豆腐块文章,简单地记录了事件的经过。我把那篇报道,

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十遍,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文字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我甚至,

偷偷地回到了我曾经和林晚住过的那个旧小区。房子早就卖掉了,住进了新的主人。

我只能在小区里徘徊,像一个可疑的偷窥者。我找到了当年住在我们隔壁的王大妈。

王大妈还认得我,看到我,她显得有些惊讶,也有些同情。“小陈啊,你……出来了?

”“嗯,王大妈,我出来了。”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就是……回来看看。

”我和她闲聊了几句,状似无意地问道:“王大妈,我进去之后,林晚她……过得还好吗?

”王大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唉,还能怎么样呢。一个女人,怀着孩子,

也不容易。不过还好,你那个兄弟,叫……叫浩然的,是真够意思。三天两头地往这儿跑,

送吃送喝,还帮着请保姆。要不是他,林晚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是吗?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常来?”“那可不。”王大妈没注意到我的异样,

继续说道,“有时候来得晚了,就在你家住下了。我们都说,你能交到这样的兄弟,

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从王大妈那里,我还打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在我入狱后不久,

林晚就以“孩子需要更好的环境”为由,匆匆地把我们的婚房卖掉了。而买家,不是别人,

正是许浩然。一切,都串起来了。他们根本不是在我入狱后,才日久生情的。他们的背叛,

或许,从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我告别了王大<strong>妈,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strong>我像一个戴着假面的演员,在他们面前,扮演着温顺和感恩。

而在面具之下,我的心,正在被复仇的火焰,一点一点地,锻造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我等待着,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将他们虚伪的面具,连同他们那肮脏的灵魂,一起,

彻底撕碎的时机。5机会,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在我出狱后的第三个月,

许浩然给我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阿默,

最近过得怎么样?钱还够用吗?怎么也不跟哥联系?”“挺好的。

”我用一种平静到冷漠的语气回答,“我找了份工作,在工地上,能养活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能想象到许浩然此刻脸上惊讶的表情。他大概以为,

我会像个废人一样,躺在他给的豪宅里,靠他给的钱过日子。“在工地上?胡闹!

”他的声音立刻拔高了,“那种地方是你待的吗?赶紧给我辞了!来我公司上班!

我给你留了个副总的位置!”“不用了。”我淡淡地拒绝,“我现在这样,挺好。

”“你……”许浩然似乎被我的态度噎住了,“阿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那天……那天是我妈说话太重了,我代她向你道歉。还有林晚,她……她也很后悔。

我们……”“都过去了。”我打断了他,“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人总要靠自己。

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下。”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表达了我的“骨气”,

又暗示了我并不知道那个最核心的秘密,只是在为那天受到的羞辱而闹别扭。果然,

许浩然的语气立刻缓和了下来。他大概觉得,我的“自力更生”,反而让他那颗愧疚的心,

得到了一些安慰。“好,好,我兄弟有志气。”他顺着我的话说,

“那你先在外面体验体验生活也好。不过,你听哥一句劝,工地太辛苦了,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吧,我公司正好有个新开发的楼盘,缺个保安队长。你去那里,活不累,工资也高。

就当是帮哥的忙,行不行?”保安队长。我心里冷笑一声。从副总到保安队长,

他还真是“煞费苦心”。这个位置,既能把我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方便监视,

又不会让我接触到公司的核心业务。“好。”我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勉强”答应了,

“那……谢谢你了,浩然。”“这就对了嘛!我们是兄弟,说什么谢!

”许浩然的声音听起来如释重负。就这样,我“顺理成章”地,

进入了许浩然的商业帝国——“浩然集团”。我负责的那个楼盘,名叫“观江一号”,

是浩然集团今年最重要的项目,定位是顶级豪宅。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我每天穿着一身笔挺的保安制服,在富丽堂皇的小区里巡逻。

看着那些开着豪车、穿着名牌的业主,再看看自己,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但我没有丝毫的自卑。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来当保安的。我是来复仇的。我利用职务之便,

开始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关于这个楼盘,关于浩然集团的一切信息。

我跟小区的保洁、园丁、维修工打成一片。我请他们喝酒,听他们抱怨,

从他们零碎的闲聊中,拼接出这个光鲜社区背后的种种问题。比如,小区的绿化,

用的是最廉价的草皮,根本达不到宣传中的“欧洲皇家园林”标准。比如,

地下车库的排水系统,存在严重的设计缺陷,一到雨天就积水。再比如,开发商为了赶工期,

偷工减料,墙体的隔音效果奇差无比,邻里之间的纠纷不断。我把这些信息,

都悄悄地记在了一个本子上。我还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浩然集团在宣传“观江一号”时,最大的卖点,是“名校学区房”。他们宣称,

已经和市里最好的实验小学签订了协议,所有业主的孩子,都可以免试入学。

正是因为这个承诺,这个楼盘的房价,才被炒到了一个天价。然而,在我当保安的第二个月,

我偶然听到两个来小区闹事的家长,在和物业经理争吵。“你们就是骗子!当初买房的时候,

说得天花乱坠,保证能上实验小学!现在学校都快开学了,我儿子的入学通知书还没下来!

我今天去学校问了,人家根本就没听说过跟你们有什么协议!”物业经理只是敷衍地安抚着,

说这只是“流程问题”,让他们耐心等待。我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学区房”这个承诺是假的,那浩然集团,就涉嫌严重的合同欺诈。

这足以让整个“观江一号”项目,甚至整个浩然集团的声誉,都毁于一旦。我需要证据。

我开始利用晚上巡逻的时间,偷偷地潜入小区的售楼中心。那里的档案室里,

存放着所有关于这个项目的文件。经过几天的观察,我摸清了售楼中心安保系统的规律。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像一个幽灵,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撬开了档案室的门。

我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疯狂地翻找着。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我找到了一个被标记为“内部参考,严禁外泄”的文件袋。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一份浩然集团与市教育局某位领导签订的“合作备忘录”。备忘录里,

没有任何关于“学区划片”的正式承诺。有的,

只是一些含糊其辞的、关于“优先考虑”、“共建合作”的意向性条款。

而在这份备忘录的后面,还附着一张五百万的银行转账凭证。收款人,

正是那位领导的直系亲属。这就是所谓的“学一区房”的真相。

一场彻头彻尾的、***的骗局。我用手机,将这些文件,一页一页地,清晰地拍了下来。

拿到证据的那一刻,我的手在颤抖。我知道,我手中握着的,

是一颗足以炸毁许浩然整个商业帝国的、重磅炸弹。许浩然,你用一场车祸,

把我送进了监狱。现在,我也要用一场“商业车祸”,把你,连同你那肮脏的帝国,一起,

送进地狱。6我没有立刻引爆这颗炸弹。我知道,仅仅把这些照片曝光给媒体,

虽然能给许浩然带来巨大的麻烦,但以他的财力和手腕,很可能最终会把事情压下去,

找个替罪羊了事。我要的,不是让他焦头烂额。我要的,是让他万劫不复。

我需要一个更完美的时机,和一个更能刺痛他的方式。

我继续扮演着那个尽职尽责的保安队长,每天点头哈腰,对每一个业主都笑脸相迎,

包括偶尔会来视察的许浩然。他看到我工作“认真”,似乎很满意。他大概觉得,

我已经彻底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成了一个被他牢牢控制在手心里的、无害的废人。

他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炫耀他的“幸福生活”。他会开着他新买的保时捷,

载着林晚和陈念,来小区里“兜风”。林晚看到我,会下意识地避开我的目光。而陈念,

那个我名义上的儿子,会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穿着制服的我,然后问许浩然:“爸爸,

那个叔叔为什么每天都站在这里呀?”“因为叔叔在保护我们呀。”许浩然会摸着孩子的头,

用一种充满了优越感的、温和的语气回答。每当这时,我的心,都像被凌迟一样。

但我会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最谦卑、最恭敬的笑容,对他们敬一个标准的礼。“许总好,

夫人好,小少爷好。”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从我面前驶过,我的眼神,

会瞬间变得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冰冷。许浩然,你现在有多得意,将来,就会有多绝望。

除了搜集“观江一号”的黑料,我还在做另一件事——寻找五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

我始终觉得,那场车祸,有太多的疑点。许浩然说,是对方闯红灯。但当时下着大雨,

视线极差,他又是酒驾,交警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就采信了他的一面之词?而且,

那个被撞的行人,后来怎么样了?许浩然说,他赔了一大笔钱,对方已经康复出院,

并且签了谅解书。但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见过那个受害者。我必须找到他。

这是一个艰难无比的过程。当年的卷宗我看不到,我只知道,受害者姓张,

是个外地来打工的农民工。我在浩如烟海的城市人口信息里,大海捞针。我利用下班时间,

跑遍了城市里所有的劳务市场和建筑工地。

我拿着从旧报纸上翻拍下来的、模糊的受害者照片,一个一个地打听。大多数时候,

我得到的,都是冷漠的白眼和不耐烦的驱赶。但我没有放弃。一个月后,

在一个即将被拆迁的城中村里,我终于找到了线索。一个工地的包工头,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哦,你说老张啊。唉,可惜了。”包工头叹了口气,“他出车祸之后,腿就瘸了,

干不了重活。他老婆嫌他是个累赘,跟人跑了。他一个人,带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儿,

日子过得……惨不忍睹。”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现在在哪里?

”包-工头给了我一个地址。那是一个位于城市最边缘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我推开门,

一股浓烈的药味和霉味扑面而来。我看到了老张。他比报纸上的照片,要苍老憔悴得多。

他的一条腿,明显比另一条要短,走路一瘸一拐。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脸色蜡黄,呼吸微弱。看到我这个陌生人,老张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你找谁?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了出来,大概有两千多块,

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我把钱递过去,说:“张大哥,我……是五年前,

撞了你的那个司机。我……出来之后,一直想找你,跟你说声对不起。”我选择用这种方式,

来获取他的信任。老张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接钱,只是沙哑地问:“那个姓许的老板,是你什么人?”“他是我……兄弟。

”“兄弟?”老张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好一个兄弟!他把你送进监狱,

自己逍遥法外。他给了我五十万,让我签谅解书,让我保证永远不把真相说出去。他说,

只要我敢乱说,他就能让我和我的女儿,在这个城市里,无声无息地消失。”真相!

我死死地盯着他:“什么真相?张大哥,我求求你,告诉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张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女儿,眼泪掉了下来。“那天晚上,根本不是我闯红灯。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是那个姓许的,为了躲避前面的一个水坑,突然猛打方向盘,

逆行,冲上了人行道!是他撞的我!”逆行!这个词,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大脑。

如果老张说的是真的,那这起事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酒驾、逆行、撞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交通肇事,而是危害公共安全!许浩然,

他不仅让我替他顶了罪。他还篡改了真相!他用钱和权,买通了关系,将所有的责任,

都推到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身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颤抖着问。

“因为……”老张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惧,“因为,当时车上,不止他和你两个人。

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女人。”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那个女人,就是后来,经常和他一起来医院看我的……那个女人。”老张抬起头,看着我,

一字一顿地说,“也就是,你的老婆,林晚。”7林晚。当这两个字从老张的嘴里说出来时,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九天玄雷,从头到脚,劈得外焦里嫩。

我脑海中所有零碎的、无法解释的线索,在这一刻,都被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林晚在我入狱前,就和许浩然走得那么近?为什么车祸当晚,许浩然会喝那么多酒,

会情绪失控到逆行?为什么事后,他要用那么大的代价,去掩盖真相?原来,

那不仅仅是一场交通肇事。那是一场,因为***败露而引发的,失控的惨剧!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场景:许浩然和林晚,这两个背叛了我的人,在那个雨夜,

像一对亡命鸳鸯,在酒精的***下,疯狂地冲向毁灭。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