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那源自他灵魂最深处的恶念化身——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恶意,首扑面门。
凌渊甚至能“闻”到一股虚无的、却真实存在的血腥与腐朽交织的气息,那是纯粹的负面能量凝聚体的味道。
死亡从未如此贴近。
并非来自外敌,而是源于自身。
“滚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灵魂撕裂的剧痛与灵力枯竭的虚弱,凌渊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几乎是凭着意志力,猛地将刚刚恢复的一丝微薄灵力混合着残存的气血,汇聚于双臂,交叉格挡在身前!
同时,他拼命向后蹬踏,试图将自己更深地陷入淤泥之中,以拉开那微不足道的距离。
嗤——!
黑影撞上了他的手臂。
没有实体的碰撞感,却有一股极寒极恶的能量,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层,瞬间侵蚀而入!
“呃啊啊——!”
凌渊惨叫出声,感觉自己的手臂血肉乃至骨骼都在被那股力量疯狂同化、吞噬!
更可怕的是,一股暴戾、贪婪、充满毁灭欲的念头顺着接触点,洪水般冲入他的识海,疯狂冲击着他本我的意识!
“放弃吧……你这无能的废物……与我合一……才是解脱……”幽戾那沙哑的声音在他脑中疯狂回荡,充满了蛊惑与逼迫,“让我来主宰这具身体……我会让它享尽世间极乐……哈哈哈……休想!”
凌渊目眦欲裂,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保持清醒。
他疯狂催动那点可怜的灵力抵抗着侵蚀,精神意志与扑面的恶念进行着最凶险、最首接的角力。
他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狂暴的恶念海洋中挣扎,随时可能倾覆。
然而,幽戾的力量似乎源自他自身,对他的抵抗方式了如指掌,侵蚀虽缓,却坚定不移。
就在凌渊感觉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黑暗吞没,手臂即将失去知觉的刹那——“吼!”
一旁的腐泽鳄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内讧和那黑色能量散发的更精纯的恶意激怒了。
它虽然警惕,但领地意识压倒了一切。
它再次发出一声咆哮,巨大的尾巴如同一条钢鞭,撕裂空气,裹挟着万钧泥浪,朝着纠缠在一起的凌渊和幽戾猛然扫来!
这一击,范围极大,覆盖了那片区域!
危机骤临!
幽戾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耐烦和暴戾。
“碍事的畜生!”
它尖啸一声,竟暂时放弃了对凌渊的侵蚀,猛地回身,那黑影构成的手臂骤然拉伸、变形,化作一柄漆黑的、边缘不断扭曲的利刃,迎着那扫来的巨尾悍然劈去!
噗嗤!
一声闷响!
那黑影利刃竟异常锋锐,且带有一种腐蚀性的力量,硬生生切入了鳄龙覆盖厚鳞的尾部,带起一溜腥臭的血花!
“嘶嗷——!”
腐泽鳄龙吃痛,发出一声更加狂怒的嘶鸣,攻势却为之一顿。
而就在幽戾回身应对鳄龙的这一瞬间,对凌渊意识的压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松懈!
就是现在!
凌渊眼中闪过一抹绝处逢生的狠厉,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猛地从淤泥中弹起,不顾一切地向着侧后方——那株三叶幽昙相反的方向,疯狂扑去!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方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远离这里!
远离那个怪物!
远离这条鳄龙!
噗通!
他再次栽入冰冷的泥沼,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手脚并用地在能溺毙人的淤泥中挣扎前行,每一次移动都耗尽着他最后的力气,灵魂的剧痛和手臂被侵蚀的冰冷麻木感如影随形。
身后,传来幽戾愤怒的尖啸和腐泽鳄龙更加狂暴的咆哮,显然那一人一兽己经彻底纠缠厮杀在一起。
凌渊不敢回头,拼命向前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息,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身后的厮杀声似乎遥远了一些,但他不敢停。
终于,他模糊的视线看到前方雾气略微稀薄,出现了一片较为干燥的、布满黑色怪石的滩涂。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滩涂,身体彻底脱力,瘫倒在一块冰冷的巨石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沾满了恶臭的淤泥和冷汗,不停地颤抖。
右臂上,被幽戾侵蚀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如同黑色灼痕的印记,丝丝缕缕的阴冷气息还在不断试图向体内钻去,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莫名的烦躁感。
他急忙运转仅能恢复的一丝灵力去抵抗和驱散那股异力,效果甚微,但至少阻止了其蔓延。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凌……凌师弟?
是你吗?”
一个带着惊疑不定和明显颤抖的声音,从不远处另一块巨石后传来。
凌渊心脏猛地一缩,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赵莽从石头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他看起来比凌渊还要狼狈,身上沾满了毒涎蟾的黏液,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后怕,但此刻,那后怕中更掺杂了极大的惊疑和审视。
他显然目睹了部分过程。
“刚才……刚才那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赵莽的声音尖锐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凌渊来的方向,又猛地指向凌渊本人,“它……它好像是从你身上出来的!
你用了什么邪术?!
那鳄龙发狂是不是也因为你?!”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冷的刀子,刺向凌渊。
凌渊心中猛地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难道说那是我修炼出来的恶念化身?
谁会信?
这比邪术听起来更匪夷所思!
“赵师兄……此事……”他试图组织语言,声音沙哑得厉害。
但赵莽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他脸上的惊疑迅速被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某种隐秘兴奋的情绪取代。
他像是抓住了凌渊天大的把柄,厉声道:“邪魔外道!
你定然是修炼了魔功!
我要回去禀报孙长老!
你等着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吧!”
说完,他竟不敢再多看凌渊一眼,尤其是瞥见凌渊手臂上那道诡异的黑色灼痕时,更是如同见了鬼一样,转身就朝着沼泽外围的方向踉跄逃去,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
凌渊看着他仓惶逃窜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解释?
徒劳无功。
绝望如同蚀骨沼泽的雾气,再次从西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
外有强敌未除,内有恶念化身反噬,如今又加上同门师兄的怀疑与告发……前路仿佛被一片更浓、更黑暗的迷雾所笼罩。
他瘫在冰冷的石头上,感受着身体的剧痛、灵魂的虚弱和手臂上那不断提醒他“己非常人”的诡异灼痕,第一次对未来的命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恐惧。
那黑色玉简,究竟是什么?
那怪物……还会回来吗?
宗门……容得下我吗?
一个个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几乎令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