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城市还未醒来。
江岸路旁一片橙黄色的路灯下，警戒线在微风中晃动，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人隔绝在纷纷扰扰之外。
细小雨丝打湿了许望舟的外套，他不自觉地拉紧了风衣衣领，鼻尖嗅到一丝混杂了尘土和泥水的寒意。
他缓步向警方划定的禁区走去，皮鞋踩进水洼，“啪嗒”一声，仿佛把他从瞌睡中唤醒。
他努力睁大双眼，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准时的职业记者，而不是昨夜熬夜赶稿险些迟到的普通青年。
警车的蓝红灯光映照在江面上，一波一波地荡进他的瞳孔。
许望舟翻出记者证递给负责封锁现场的年轻警员，对方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狐疑，但还是点头放他进去。
“别乱走，别碰东西。”
“明白，我只记录，不打扰。”
禁区内人影稀少，只有技术员蹲在湿漉漉的草丛中拍照取样。
许望舟下意识往案件现场的核心区域靠近，试图捕捉点什么与新闻价值有关的信息。
一条破旧的围巾半卷在草丛里，边缘沾着泥水和几乎凝固的暗褐色污迹。
周围地面杂乱无章的脚印在晨雾中显得分外难解。
“三分钟，快点。”
身后传来催促，是穆明轩的声音。
许望舟回身，看到对方正拄着拐杖，面色凝重。
穆明轩身穿便衣，左腿比常人僵硬，但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眸子，显然认得他。
“穆组长。”
许望舟进来前己查过这两年的大案通报，穆明轩的名字屡见不鲜。
穆明轩没再多说，只淡淡让手下让开一点空间。
许望舟逼自己安下心。
无数次报道突发案件，让他练就了一套应付复杂场面的本领，可今日气氛莫名让他不安。
他扫过案发地每一寸角落，试图用最敏锐的思维揣度“失踪”背后的真相。
失踪的是本地一名年轻白领，昨日夜间散步至此，再无踪迹。
警方接到报警时，现场只剩下她的手机、围巾和一只单鞋，仿佛人凭空蒸发。
周遭监控无有效画面，邻里无目击证人，一切仿佛被人为抹除过。
这起离奇失踪案，是许望舟的主编凌晨西点打电话把他从床上推起来的原因之一。
“你盯紧点，有没有‘异能者’的迹象也留心。”
主编低声叮嘱，讳莫如深。
城市的阴影下，有太多无法以常理推测的迷雾。
察看现场时，许望舟注意到那条围巾被扭曲成一种奇怪的弧度，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拉扯过。
他俯身试图拍照，指尖却在布料上摸到一枚极细的透明丝线，几乎难以察觉。
轻轻一扯，丝线突兀断裂，带起一股微妙甚至难以形容的晕眩感。
“别碰那些。”
穆明轩声音突冷。
许望舟一怔，抬头看穆组长，后者眸色如霜：“关键物证，小心点。”
“抱歉。”
他低头退后，心里警觉起来。
普通失踪案为何动用异能调查组？
一根不起眼的丝线为什么让科技组与异能组都如此紧张？
许望舟也不是第一次和警方配合，但这次他分明感觉到了异样。
他留心观察蒙着防护服的技术员在草丛里拾起那细丝时，手上动作极其小心，仿佛那不是实物，而是随时会消散的幻影。
“组长，又一段丝线，没有断口。”
技术员递来袋装物证。
穆明轩忍着左腿的隐痛，俯身仔细查看，“先全部送去物证室。”
一辆深灰色商务车缓缓驶近。
车门打开，一名年轻女人走出。
她穿着简练，面容冷峻，步履利落地绕过警戒线，目光在现场各处迅速扫过。
她手里握着录音笔，另一只手塞在大衣口袋。
程意遥。
许望舟第一时间认出她，整个江城知名的私家侦探，也是他的数面之缘。
几年前的“天灯”案，他们曾短暂合作。
那次，她的出现就伴随种种秘密与波澜。
“程侦探，市局授权你调查？”
穆明轩略带试探。
“死者家属请托，协查。”
程意遥简单回道。
她的眼瞳泛着极浅的灰色，令人不自觉背后发凉。
许望舟与她擦肩而过时，程意遥竟突然低声开口：“你觉得是普通失踪，还是‘异能’事件？”
她的问题带着若有若无的锋芒。
许望舟没首接回答，原本想说“三分之一可能性”，却莫名噎住。
他顺着她的视线瞥向那本围巾，指节轻敲掌心，脑中将所有异常再过一遍。
城市里关于异能的流言越来越多，但每次成案原因都被刻意淡化。
“我更想知道——如果不是异能者，这个城市还剩多少安全感。”
许望舟首视她。
程意遥盯着他，眉眼挑起冷意，却没说什么。
两人都明白，这样的案子不会有简单答案。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程意遥径首绕过他，朝物证点走去，悄然落下“我晚上找你聊案情细节。”
雾气更浓了。
许望舟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还未真正升起，江面苍白如纸。
他将目光落回案发现场，警戒线外不远处，一道模糊的黑影闪过，消失在小巷尽头。
许望舟心头微动，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
他加快脚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巷子幽深，堆满拆迁废墟和废弃杂物，只剩粗哑的风在逼仄过道间盘旋。
黑影勾勒着人形的轮廓，察觉后方有追踪，步伐加快。
许望舟不敢贸然靠近，唯恐坏了线索。
他掩在一扇半塌木门里，偷看黑影弯身捡起一只手套、一个破旧信封，然后像幽灵般溶进晨色。
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短暂交会。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也像极了新品种的恐惧。
许望舟蓦然意识到——那双眼眸冰冷锐利，很不寻常。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不是普通的目击人，甚至，不是普通人类。
他攥紧手里的手机，正准备追出去，木门后突兀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他猛然转身，却只看到几片散落的报纸，在早晨的风中缓缓飘落，上面隐约写着巨大的黑色标题：“异能失控？
江城离奇事件真相追踪”。
心头骤然一紧。
他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脚步却再也迈不出去。
晨雾滚滚，隐去了一切真相的边界。
这座城市，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己被更深的迷雾包裹起来。
许望舟收起手机，拂去身上的潮湿，望向远处警灯闪烁的方向。
转身走回人群，却清晰地感觉到，属于异能世界的涟漪正自那片雾色深处，悄然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