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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席间碎影

发表时间: 2025-09-20
水晶吊灯在舒羽的珍珠耳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端着香槟杯走近时,红色丝绒裙摆扫过胡娟娟的烟灰色裙角,像团跳动的火蹭过冷灰的墙——这是她们相识七年,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重逢。

“娟娟啊,”舒羽指尖敲了敲她杯沿,眼影在眼尾挑出锋利的弧度,“上次在作协看见筱教授转发你的诗,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沾沾大诗人的光呢。”

话音未落,指尖忽然替她拂开肩上的碎发,指甲尖在她锁骨处轻轻一按,“瞧这锁骨,比去年生病时丰润多了,是不是跟着筱教授吃得好?”

胡娟娟抿了口香槟。

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痛里,她看见舒羽腕间的翡翠镯子——正是去年冬天,筱淋歌托她在古董店挑的那对里的另一只。

“羽姐的镯子衬肤色,”她指腹摩挲着杯壁,“上次你婚礼上没来得及说,这镯子配你的旗袍,倒像从旧时光里裁出来的。”

舒羽忽然笑出声,眼尾的细纹里凝着蜜色的光,却带着冰碴子的凉。

“你倒记得清楚,”她凑近些,香水味混着红酒的醇,“当年你说这镯子太老气,适合己婚女人戴——怎么,如今看着顺眼了?”

话落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不远处正与赵主编交谈的筱淋歌,他的手正虚扶着出版商女儿的腰,西装袖口的银袖扣在灯下闪了闪。

胡娟娟的指尖忽然攥紧杯脚。

那枚银袖扣是她上个月在巷口小店淘的,当时筱淋歌说“太精致,不适合男人戴”,此刻却明晃晃地别在他衬衫上,随着手势晃动,像根扎进眼里的刺。

“可能人总会变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背景里的小提琴声,“就像羽姐当年说不碰商圈,现在不也跟着姐夫做起了文化投资?”

这话像块石子投进湖面。

舒羽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指尖绕着耳坠转了圈,语气里多了几分绵里藏针:“可不是么,人总得跟着圈子走。

就说筱教授吧,从前带学生总说‘诗要干净’,现在倒懂得带新人应酬了——你这《雾中手稿》的出版合同,怕是他亲自跟赵主编磨的吧?”

周围的人声忽然模糊成背景。

胡娟娟看见舒羽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正一下下敲着杯壁,节奏跟筱淋歌改稿时敲书桌的频率一模一样。

记忆忽然翻涌:三年前在舒羽的生日聚会上,筱淋歌作为特邀嘉宾朗诵诗歌,那时舒羽望着他的眼神,不正是此刻藏在眼影背后的、带着审视的热?

“羽姐误会了,”她忽然举起香槟杯,气泡呛得鼻尖发酸,“筱教授不过是看我诗里的城市意象,跟赵主编的选题契合——倒是羽姐,最近总听筱教授提你,说你在文化沙龙上的见解......” 话没说完,就被舒羽忽然按住手背的动作打断。

“嘘——”舒羽的指尖在她手背上划了道弧线,像在写某个未完成的字,“咱们姐妹之间,犯不着说这些场面话。”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带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暗涌,“我替你高兴,真的。

只是娟娟啊,有些东西看着光鲜,底下的线头可别乱扯——就像这镯子,”她晃了晃手腕,翡翠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看着是成对的,可戴在不同人手上,终究是各有各的缘分。”

远处传来筱淋歌的笑声。

他正指着墙上的油画,眉飞色舞地跟几个出版商讲解,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世故的光——那是胡娟娟从未见过的样子。

记忆里的他总在茗沁居的阁楼改稿,台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地板上的纸团旁,像个孤独的句点。

而此刻,他的影子混在无数光斑里,辨不出轮廓。

“羽姐当年结婚时,”胡娟娟忽然仰头喝完香槟,杯底磕在侍应生的托盘上,发出清响,“说过‘婚姻是两个人的修行’。

那现在呢?”

她盯着舒羽耳坠上的珍珠,“若是修行里掺了别的风景,算不算......走岔了路?”

这话像枚投入火药桶的火星。

舒羽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却在筱淋歌转身望过来时,立刻换上柔美的笑。

“瞧你说的,”她伸手替胡娟娟理了理领口,指尖在她锁骨处的皮肤上掐了掐,“路走岔了不要紧,要紧的是知道回头——就像这香槟,”她晃了晃自己的杯子,“看着透亮,底下可藏着不少气泡呢,冒完了,也就静了。”

这时筱淋歌己穿过人群走来,西装前襟沾着淡淡的女士香水味——不是胡娟娟的雪松调,也不是舒羽的玫瑰香,倒像某种甜腻的果香,混着他惯有的沉香,织成张复杂的网。

“你们聊什么呢?”

他伸手搭在胡娟娟肩上,指尖隔着布料捏了捏她的肩骨,“舒总刚才还跟我说,你们大学时睡上下铺,感情比亲姐妹还深。”

“可不是么,”舒羽举起杯子跟他碰了碰,红酒在杯壁上留下漂亮的挂痕,“娟娟当年在宿舍写酸诗,半夜踢我床板让我听她念,现在好了,成了筱教授的‘得意门生’,连诗里的烟火气都带着文人味了。”

她说“得意门生”时特意加重了语气,眼尾扫过筱淋歌搭在胡娟娟肩上的手,像在丈量什么。

胡娟娟忽然想起大学宿舍的夜晚。

那时舒羽总穿着粉色睡裙,趴在上铺替她改诗,用荧光笔圈出“意象堆砌”的句子,说“诗要像人,得有骨头”。

而此刻,眼前的舒羽穿着昂贵的高定,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香槟杯上,发出清越的响——那声音多像当年荧光笔划过稿纸的“沙沙”声,只是如今,笔下圈住的不再是诗句,而是某个游走在分寸边缘的、危险的命题。

“羽姐过奖了,”她忽然转身,指尖轻轻扯了扯筱淋歌的领带,“筱教授说,诗里的烟火气要藏在隐喻里,就像......”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舒羽的翡翠镯子上,“就像有些东西,看着是装饰,实则......是解不开的结。”

这话让空气瞬间凝住。

筱淋歌的指尖在她肩上僵了半秒,随即笑着拍了拍她手背,“你呀,总爱把话说得这么玄。”

他转向舒羽,语气里多了几分职场人的圆滑,“年轻人总爱咬文嚼字,舒总别见怪——对了,上次您提的那个文化论坛......”胡娟娟听着他们的交谈,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灯光在水晶吊灯上流转,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带着不真实的光晕。

她摸了摸口袋里揉皱的纸团,那半行没写完的诗此刻正硌着掌心:“当我们都成了别人稿纸上的......” 现在她忽然想补上:“标本,连挣扎的姿势,都被写成了优雅的注脚。”

舒羽的笑声再次响起时,胡娟娟忽然发现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在晃——是因为握杯的手在抖。

原来那些藏在眼角眉梢的醋意,那些裹着姐妹情谊的针,终究还是在彼此眼底,映出了最真实的裂痕。

就像茗沁居阁楼的玻璃天窗,看似透亮,却在阳光穿过时,把鸽群的影子,割成了无数锋利的碎片。

“时候不早了,”筱淋歌忽然看了眼手表,指尖在胡娟娟腰上按了按,“赵主编还等着聊选题——舒总,改日再陪您细聊?”

他转身时,西装后摆扫过舒羽的裙摆,带起的风让她耳坠轻轻摇晃,像滴悬而未落的泪。

胡娟娟跟着他走向前厅,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路过舒羽身边时,她忽然听见对方轻声说:“娟娟,有些路一旦走进去,回头时看见的脚印,可未必是自己想踩的。”

那声音混着香槟杯放下的轻响,像句被风吹散的叹息。

她没回头。

但指尖却悄悄摸向自己的锁骨——那里还留着舒羽指尖掐过的轻微痛感,像个隐秘的印记,证明着这场看似优雅的交锋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关于“拥有”与“失去”的较量。

当筱淋歌推开宴会厅侧门时,夜风裹着春末的暖涌进来。

胡娟娟望着他西装上的银袖扣,忽然想起茗沁居阁楼的地板——那些揉皱的纸团,此刻该还躺在原地吧?

就像她心里未写完的诗,未说出口的质问,终究还是被压在了晨光下,成了不能触碰的、带刺的褶皱。

而身后,舒羽的翡翠镯子还在灯光下闪烁。

两个女人,一只镯子,一段被揉进岁月的往事——此刻都成了这场晚宴上,最精致的、带着裂痕的装饰品。

就像筱淋歌常说的:“文学需要留白,人生亦然。”

只是这留白里,藏着的究竟是未尽的可能,还是早己写好的、关于“分寸”的结局?

夜风掀起胡娟娟的裙摆。

她忽然很想回到那个清晨,回到鸽群掠过天窗的瞬间——那时她还能攥着皱巴巴的便签纸,为心里的空洞感到迷茫,而不是此刻,在霓虹与香槟的光影里,清楚地看见自己,成了别人剧本里,带着既定台词的、会微笑的提线木偶。

宴会厅的门在身后关上时,胡娟娟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轻轻说:原来最锋利的针,从来不是言语间的交锋,而是当你发现,连“嫉妒”都成了需要拿捏分寸的表演时,那些藏在微笑背后的、真实的疼。

就像此刻,她望着筱淋歌替她拉开车门的手,忽然很想问问:在他心里,她究竟是那个能读懂他稿纸褶皱的人,还是另一只,被他戴在腕间、用来装点人生的、漂亮的翡翠镯子?

但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带着笑的“谢谢”。

车窗外,鸽群正掠过城市的夜空。

它们的影子投在玻璃上,转瞬即逝——就像这场晚宴上的所有交锋,所有暗藏的醋意,所有未说出口的真话,终究都会被夜色吞没,只留下些细碎的光斑,在记忆里,闪着寂寞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