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里，王武福一边解着衣服扣子，一边对着李彦文挤眉弄眼：“文哥，放心吧！
徐亦绮的号牌我帮你登记好了。
一会儿趁着泡澡的时间，好好想想让她给你怎么服务吧，嘿嘿……”李彦文瞟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然后面无表情地脱下衣服，卷成一团，“哐”的一声塞进衣柜里，关上门，也没去上锁。
王武福看到他这副烦躁的架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片刻后，两人全身只裹着一条纯白浴巾，掀开湿漉漉的浴池帘子，进入澡堂。
一股浓郁、浑浊的热浪迎面拍来——里面掺杂着汗味、脚臭味，还有隐约的腥臊气。
整个房间里水汽缭绕，一片混沌。
天花板上吊着两盏白炽灯，透过白茫茫的雾气，散发出一片惨淡的光线。
澡堂里砌着两个浴池，池子里影影绰绰。
三五个男人靠着池边散开，浑身赤条条的泡在热汤里，形态各不相同。
有仰面朝天、闭眼挺尸般漂着的；有嘴里叼着烟卷、吞云吐雾的；还有搓得皮肤通红、一身肉泥，正用手舀着池水一遍遍冲刷身子的。
彼此都是各忙各的，把旁边人当作空气，懒得浪费心思多看一眼。
而且人与人都保持着至少一米的间距，互不侵扰，免得不小心碰到了、或是看到了啥玩意儿，引起互相尴尬，这是大老爷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王武福踮着脚试了试水温，双手捧起水淋湿上身，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呼——”回头看向李彦文，“文哥，你也别总臭着脸了，赶紧下来吧。”
说完，他***一沉，“噗通”一声，整个人滑进池子里，两百斤的身躯顿时将池水炸起来老高。
“哎哟***——！！！”
旁边一个仰头闭眼、叼着烟卷的老头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浇了个遍，烟头“滋”的一声灭了。
他“呸呸”连啐几口，胡乱擦了把脸，张口就喷：“瞎啊！
哪个王八犊子！
作死扑腾你爹呢？！”
“***？！！！”
听到这声音，王武福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浑身打了个激灵，僵着脖子一寸一寸朝老头扭了过去。
隔着氤氲水汽，两对眼珠子惊恐地撞在了一起。
霎时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两人一模一样的表情：惊愕、茫然、难以置信、以及极度羞耻！
“……爸……你？”
王武福喉咙干涩，声调都变了音，眼神惊恐地西处闪躲。
“……噗！”
那老头（王爸）脸色“唰”的一下，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下面，像个煮熟的大虾，全身一点一点缓缓沉进热汤里，最后只露出两个眼珠子加上半秃的脑袋瓜，水面上“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气泡。
李彦文赤条条地站在池子边，看看王武福，再扭头看看他爸爸，自己都觉得尴尬，更别说当事人了。
他假装路人，蹑手蹑脚绕到另一边，背着身子一***没入水中，全程眼观鼻鼻观心，全当那边什么没有发生过。
时间在尴尬中一秒一秒度过，只有搓泥的“咯吱…咯吱…”声，和舀水的“哗啦…哗啦…”声，时不时地响起。
“37号！
37号！”
澡堂后方，通往服务区的粉色走廊口，一个穿着洗浴中心制服的服务员探出头，对着浴池区高声喊道：“37号客人，你点的7号技师下钟了！
准备一下，去包间等着吧！”
见没人回应，他提高了音量，扯着嗓子大喊：“37号！！！
在不在？！”
王爸那颗半秃脑袋“哗啦”钻出水面，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嗓子：“知道了！
别嚷嚷了！”
他手脚并用爬出浴池，抓起旁边的浴巾，胡乱往腰间一裹，刚要迈步，却突然扭头瞪住王武福，喉结滚了又滚，接连咽下好几口唾沫：“小子……老子、老子就是……就是累了，过来做……做个简单的全身***！
你……你不许瞎想！
更不许跟你妈乱叨叨！
听见没有？！”
说完，这才火烧***似地扭头就跑。
没跑几步，“跐溜”一下，在湿滑的瓷砖地上打了个趔趄，浴巾瞬间挣脱，露出两片松垮下垂的蜡黄***。
老家伙面红耳赤，手忙脚乱提起浴巾打个死结，跌跌撞撞地冲进澡堂后方，消失在那亮着暧昧粉色光晕的通道里。
随着王爸的离去，李彦文也跟着松了口气气，说真的，他都替王武福感到尴尬。
他挪着***来到王武福身边，露出一个苦笑，刚要说话，却发现死党嘴巴依旧张得大大的，眼睛死死瞪着父亲消失的方向，脸色变幻不定，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李彦文有些诧异，捅了捅他肥腰，“喂，阿福，醒醒！
你老爸都走了，你这是吓傻了吗？”
王武福脸上肌肉七扭八歪，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都带上了丝丝哭腔：“他……他奶奶个熊！
文哥……我、我该怎么跟你说啊！”
他不忍心首面李彦文，痛苦地捂住了脸：“我不是因为我的事，是刚才……服务员喊的那个号牌……我爸……点的那个7号技师……就是徐亦绮啊！
也是我给你登记的那个号牌啊！！！”
“啥？”
李彦文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张大了嘴，油腻的池水猝不及防呛进嘴里。
“——咳！
噗咳咳咳！！！”
又苦又臭，他佝偻着背，持续一阵剧烈呛咳，咳得满脸通红，眼角都呛出了泪水，眼前只能看见一片模糊晃荡的水光。
脑海深处“嗡——！！！”
的一声，像是脑瘤提前引爆了，只剩下死党那句带着哭腔的话在耳边不停回荡！
“7号技师……就是徐亦绮啊！！！”
这转折，来得太他妈仓促了！
旁边几个泡澡的汉子看到他差点呛死，纷纷投来的诧异眼神。
一位热心肠的大哥光溜溜地走过来：“兄弟，没事吧？”
李彦文摆摆手“没事”，随即垂下头，看向自己掌心那块明亮的技师号牌——“7号”——正映着澡堂昏暗的灯光，在氤氲水汽中，泛出一道荒唐至极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