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我的形象解读

我阳痿了。不是我的身体阳痿，而是我的生活。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一切都失去兴趣。

直到我从精神科医生手里拿到一种药。“吃下这个药，让另一个‘我’去享受真正的生活。

”01我应该是病了。严重的失眠症，安眠药、褪黑素都不管用。三个月暴瘦四十斤。

最关键的是，我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一开始是玩乐，

我再也没有上大学时通宵开黑的劲头，只想立马躺下刷会手机。

这种症状很快蔓延到吃、穿、用上，没有任何要求，能活着就行。生活被简化到了极致。

上班，下班，回家，躺在床上发呆，熬过大半个夜晚。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调侃变成了担忧。

连平时最爱甩锅给我的李姐都小心翼翼地劝我：“小林，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你这样子……太吓人了。”我还能不知道吗？可我懒得去，我可能连求生欲望都快没有了。

终于，在又一次差点晕倒在工位上后，我趁着午休时间，去了最近的医院。

我像一个流水线上的产品，被各种冰冷的仪器检查了一遍。指标一切正常，健康谈不上，

但没有大毛病。身体没病，那就是我的精神病了。我挂了精神科的号。

诊室里坐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医生，看起来斯斯文文，他胸口的牌子上写着——贾仁。

他耐心地听我讲完了我这几个月的灰色人生。“典型的重度抑郁，伴有严重的快感缺失。

”他语气平静地给我定了性。“那我该怎么治？”我几乎是在哀求。贾医生笑了笑，

那笑容里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神秘感。“我这有种新药，叫‘新生体’。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上面没有任何标签。“这是一种实验性药物，

严格来说，还在临床阶段。它的作用很特别，不是让你睡着，而是在你服下后，

让你短暂地‘交出’身体的控制权。”我愣住了：“交出控制权？给谁？

”“给你被压抑的‘本我’。”贾医生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意识会进入休眠，而你的本我会接管你的身体。

”我感到一阵荒谬和恐惧：“那不就是人格分裂吗？”“严格来说，不算失去意识。

”贾医生 的解释让我毛骨悚然，“你和你的本我，拥有共同的记忆。只不过，

当你醒来的时候，你才会像看一场电影一样，回想起‘他’所做的一切。

你不是失去了那段时间，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重新体验了一遍。

”他将药瓶推到我面前：“每天下班后吃一颗，随时可以停药。”走出医院，

午后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捏着那个冰冷的小药瓶，手心全是汗。下班后，我回到家，

瘫在沙发上，看着那台落满灰尘的电脑，屏幕上能映出我憔悴的脸。

我不想把自己的休息时间就这么交出去。我想玩玩游戏，哪怕只是打开登录界面看一眼。

可我连开机的欲望都没有。我的休息时间，就这么在无声的煎熬中流逝。可最终，

那种对“活着”的渴望，哪怕是旁观的渴望，还是战胜了恐惧。我拧开瓶盖，

倒出一粒纯黑色的药丸。没有犹豫，我用水吞了下去。这药比任何安眠药都好使。

几乎是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席卷而来，我的眼皮重如千斤，

世界在我眼前迅速模糊、变黑。我睡了过去。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

房间里一片安静。昨晚的记忆瞬间涌入了我的脑海。在我服下药物后，

“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他熟练地打开电脑，吹掉上面的灰尘，

登录了那个我几个月没碰的游戏账号。屏幕亮起的瞬间，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

“我”戴上耳机，点开语音软件，里面立刻传来大学室友们惊讶于我的突然出现，

而“我”用一种我从未有过的爽朗和不羁，跟他们插科打诨。那场游戏打得酣畅淋漓，

我们配合默契，在虚拟的战场上冲杀、呐喊，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比过年还要刺激。睡前，

“我”还不忘打开学习资料文件夹，狠狠打了个交。然后，“我”躺在了我的床上，

沉沉睡去。虽然我没有直接参与，但这份完整的、充满了快乐和刺激的记忆，像一剂强心针，

注入了我干涸的灵魂。我的精神从未如此充沛。贾医生没有骗我。这药，太神奇了。我起床，

洗漱，甚至有心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虽然依旧瘦削，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活气。

就这样，一种诡异而完美的共生关系形成了。白天，我自己来，拖着这副皮囊去公司上班，

应付那些无聊的工作和复杂的人际关系。回家后，我吃下那颗黑色的药丸，

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他——我的本我。让他去替我享受生活，去感受那些我早已失去的快乐。

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老二。我们的分工很明确。我负责生存，他负责提供情绪记忆。

为了让这种共生关系更稳定，我开始尝试与他“沟通”。吃药前，

我在电脑屏幕上贴了一张黄色的便签。上面写着：“老二，晚上十二点前睡觉，

明天我还要上班。——老大”写完，我看着那张便签，感觉自己像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但旋即，我又感到了 一丝诡异的期待。我服下药物，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这种诡异的“同居”生活，竟然让我找到了久违的安宁。白天的我，依旧沉默寡言，

但不再死气沉沉。到了晚上，老二完全是一个没有班味儿的我，活力无限，

给我提供源源不断的情绪记忆。这天早上，我醒来时，脑子里残留的不是游戏的喧嚣，

而是一段气冲冲的对话。“……你都多大了！三十了！还不找女朋友！

你看看你王阿姨的儿子，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再这样，妈就给你安排相亲了，

这个周末必须去！”电话里，是我妈熟悉的、充满焦虑的咆哮。若是平时，

我只会唯唯诺诺地应着“嗯嗯嗯”、“知道了”，然后挂掉电话，陷入更深的自我焦虑。

但老二不是我。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行了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与其有时间操心我，不如去跳跳广场舞，锻炼锻炼身体。就这样，挂了。

”“嘟——”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我躺在床上，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我既生气，

又开心。生气的是老二对我妈那粗暴无礼的态度，那是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开心的是，

我终于不用自己去面对“催婚夺命call”了。老二的精力显然不止于此。

挂完我妈的电话后，他抓起外套就出了门。深夜的街头，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师傅，

带我去个地方。”“去哪儿啊？”“能按摩的，要不正规的那种，懂吗？”记忆里的这句话，

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这是我，林风，一个循规蹈矩了三十年的人，

怎么都干不出来的事！我连跟陌生女孩说话都会脸红，更别说去那种地方了。可老二干了。

他干得那么自然，那么理直气壮，仿佛那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出租车七拐八拐，

停在了一条灯光暧昧的小巷里。老二下车，

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闪烁着粉色霓虹灯的招牌——心醉足浴。然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记忆，变得模糊而又充满了感官的冲击。氤氲的香气，昏暗的灯光，柔软的触感，

以及一种彻底释放后的虚脱。当我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身上还残留着那股陌生的、廉价的香水味。既舒适又羞耻。我本来想着，

让老二占据我的休息时间，替我发泄，替我娱乐，或许有一天，

当我对这些事情感到满足和厌倦后，我就会自己想做些什么，重新找回生活的掌控权。

可我错了。我仍然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反倒对老二产生了一种病态的依赖感。

他能轻易地做出我犹豫不决的决定，从不瞻前顾后，执行力超强。他活得像一团火。

在某些方面，他比我强太多了。如此巨大的差异化，

让我渐渐地把他当成了一个完整、独立的人。一个住在我身体里的房客。

一个比我更像主人的房客。02这天，我在办公室带薪拉屎，这是我一天中难得的清静时刻。

我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点开微信，却赫然发现，“文件传输助手”里有一条未读信息。

点开后，我愣住了。那是一段段的文字，发送时间是昨晚深夜。“张总这个老傻逼，

就知道质疑，驳回，自己屁都不懂，真想给他的逼脸上来一拳。”“李红那个死三八，

仗着自己是孕妇，什么破事都想推给别人做，看她那副德行，真想祝她生个哪吒。

”“王尔这小子还行，刚来的实习生，是公司为数不多比我还可怜的新人。”……是老二。

他不仅吐槽了公司的同事、领导，还吐槽了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

我看着那些恶毒又精准的吐槽，这跟我的想法大致相同。只是我把这些想法埋在心里，

腐烂发酵，而他，把它们全都说了出来。我和他，注定了无法直接对话。于是，

我们开始通过文件传输助手聊天。我和本我，成了笔友，每天靠这种诡异的方式交流。

“今天张总又骂我了，方案被打了回来，烦。”我会在午休时发过去。“下次他再BB，

你就把辞职报告拍他脸上。这破工作，有什么好干的。”他会在深夜回复。

我们有相同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毕竟我们是“同一个人”。但我渐渐发现，

我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做事的方式方法。我，瞻前顾后，思虑万千。老二，不计后果，

随心所欲，想完就行动。我很羡慕他，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像他那样逍遥自在。因为我知道，

他惹出的所有祸事，最终都需要我这副身体，和我这个社会身份来承担。

我和老二这样诡异地“和平”相处了一个月。然后，情况开始发生变化。老二开始越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