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驰把三亿的合同砸我脸上的时候，我正在吃一碗五块钱的泡面。热气熏得我眼睛有点花，
我放下叉子，看着那份打印精美的A4纸，和上面“叁亿元整”几个刺眼的黑体字。
“签了它，”他翘着腿坐在我对面那张快散架的椅子上，语气就像在命令一条狗，
“陪我演一场戏，演到我腻为止。”我叫江安，戏剧学院导演系大三学生，贫困生。
他叫陈今驰，京圈赫赫有名的太子爷，我的……债主。半个月前，我为了凑我弟的医药费，
***送外卖，骑着破电驴把他的***版跑车给刮了。我赔不起，他就让我签了份卖身契。
现在，他终于告诉我“身”要怎么卖了。他家里要让他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联姻，
他叛逆，他不想。所以他灵光一闪，要找个“贫困、坚韧、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大学生，
上演一出惊天动地的“为爱反抗全世界”的狗血戏码。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女主角”。
我拿起合同，从第一页开始看，看得特别仔细，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陈今驰不耐烦地敲着桌子：“你看得懂吗？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律师？”我没理他，继续看。
十分钟后，我从床底下抽出一支红笔，在合同上画了三个圈。“第一，合作期限不明，
‘演到你腻为止’属于模糊条款，我要加一条，最长不超过一年，以立夏为界。”“第二，
违约责任只写了我的，没写你的。我要加上，如果你单方面提前终止合同，
需要支付全额款项。”“第三，”我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错愕的眼睛，
“三亿是税前还是税后？”陈今驰大概没见过我这么专业的“贫困生”，愣了好几秒，
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税后。”“行。”我点点头，从笔筒里拿出印泥，
在末页乙方的位置，干脆利落地按上了我的红指印。然后，我拿起那碗已经有点泡坨了的面，
继续吃。陈今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你就没什么想问的？比如我为什么要找你？
你就不怕我……”“陈先生，”我咽下最后一口面，打断他，
“你买的是我的时间、我的演技，不是我的人生。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恋爱关系。
我负责交货，你负责给钱，就这么简单。”我把泡面桶扔进垃圾袋，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说吧，第一个场景是什么？时间，地点，人物，核心矛盾。
我需要回去准备一下人物小传和情绪脚本。”陈今驰彻底不说话了。
他可能以为他找的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没想到，找到的是一个比他还专业的，导演。
2第一个场景，俗称“丑媳妇见公婆”，地点在陈今驰家那栋能停直升机的半山别墅里。
我根据“剧本”要求，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二十块的地摊白T恤，素面朝天，
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陈今驰开车来接我时，在楼下皱着眉打量了我三圈。“江安，
我是让你演贫困生，不是让你演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难民。”“陈先生，
”我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坐进去，“这是‘真实’。艺术来源于生活，懂吗？
你那帮狐朋狗友给你出的主意，都是悬浮在天上的偶像剧，落地就会摔死。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一脚油门踩下去，跑车发出一声怒吼。到了陈家，那场面，
比我想象的还要夸张。长长的餐桌，精致的餐具，还有坐在主位上，那个雍容华贵，
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的女人——陈今驰的母亲，陈夫人。她上下打量着我，
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今驰，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让你神魂颠倒的女孩子？
”陈今驰正要开口，我轻轻踩了他一脚。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暗号，意思是：闭嘴，
看我表演。我怯生生地站起来，手紧张地抓着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伯……伯母好。
”完美复刻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地方女孩，第一次踏入顶级豪门的紧张与局促。
陈夫人冷笑一声，指着桌上的一道菜：“认识这是什么吗？”我摇摇头。“澳洲雪花和牛，
一份，大概够你一年的学费了。”羞辱，***裸的羞辱。陈今驰的拳头都握紧了。
我能感觉到，他想掀桌子。但我需要的效果，不是这个。我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但就是忍着不掉下来。我咬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倔强地看着陈夫人。“伯母，
我家里是穷，我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但是，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人穷不能志短。钱，
我可以自己挣，但尊严，我不卖。”说完，我拿起包，转身就走，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江安！”陈今驰立刻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对着他妈怒吼：“妈！你太过分了！
安安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你要是再这么对她，我就跟你们断绝关系！”吼完，他拉着我，
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别墅。坐上车，他还在呼呼喘着粗气，一脸的心疼和愤怒。“安安，
你别难过，我妈她就是……”我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递到他面前。“陈先生，
刚才那场戏，属于高强度情感爆发戏，对我精神损耗很大。按照行规，得加钱。
给你打个八折，二十万，不过分吧？”陈今驰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
3公开首映的舞台，选在了林家的慈善晚宴上。林家，就是陈今驰的联姻对象，
林晚月所在的家族。这场晚宴，与其说是慈善，不如说是顶级圈层的名利场，
每一寸空气里都飘着金钱和算计的味道。陈今驰给我准备了一条高定礼服，被我拒绝了。
“人设不符。”我言简意赅地解释，“一个贫困女大学生，突然穿十几万的裙子，
你妈和你那个未婚妻，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最后，我穿着一条网上淘来的，
三百块的仿款小黑裙，画了个淡妆，跟着他走进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我一出现，
就成了全场的焦点。不是因为我有多美，而是因为我身上的廉价感，
和这个环境实在是格格不入。那些名媛千金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林晚月端着香槟，优雅地朝我们走来。她长得很美，是那种从小被富养出来的，
带着一种从容和疏离的美。“今驰，这位是？”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我女朋友，江安。”陈今驰一把搂住我的腰，故意做出亲昵的样子。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这位太子爷，估计长这么大都没跟女人这么贴近过。
林晚月笑了笑，没说话，但眼神里已经写满了“我看穿你了”的讯息。我知道，该我上场了。
我像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兔子，往陈今驰身后缩了缩。在路过侍者的托盘时，
我的手“不小心”一抖，一杯红酒完完整整地泼在了林晚月那身月白色的长裙上。
全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忙地拿出纸巾，
想去帮她擦，结果越擦越脏。林晚月的脸色终于变了。陈今驰立刻把我护在身后，
对着林晚月冷冷地说：“她不是故意的。一件衣服而已，我赔给你。”“赔？
”林晚月气笑了，“今驰，你问问你这位‘女朋友’，知不知道我这件裙子，
是哪个设计师的作品？她赔得起吗？”这是剧本里的***。我需要在这里，彻底引爆矛盾。
我从陈今驰身后走出来，仰着脸，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眼圈红红的。
“我是赔不起。我不像你们，生下来就什么都有。我的一件衣服，
可能还不够你裙子上的一个扣子贵。但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看不起我！”我的声音不大，
但在安静的宴会厅里，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楚。“我爱的是陈今驰这个人，不是他的钱！
我们的爱情，是钱买不到的！”说完，我拉着陈今驰的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
昂首挺胸地“逃离”了现场。车上，陈今驰兴奋地直哼哼：“江安，你牛逼！
你看到林晚月那张脸没有？绿得跟青菜似的！太过瘾了！”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感觉有点累。演戏，真的很耗费能量。尤其是，演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角色。“陈先生，
”我淡淡地开口，“剧本第二幕顺利完成。按照合同，阶段性款项，该结一下了。
”他的兴奋，戛然而止。44为了让这场戏显得更逼真，按照陈今驰的“剧本”，
我们进入了“同居”阶段。他把我从那个破旧的筒子楼里接了出来，
住进了市中心一套顶层大平层。房子很大，装修是那种冷冰冰的黑白灰，没什么人气。
“你就住这间。”他指了指主卧旁边的一间客房，“记住，我们是同居，不是合租。
从今天起，你要学习怎么扮演一个‘女朋友’。”于是，我的生活，
变成了一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情景剧。早上，他会像偶像剧男主一样，给我准备好早餐。
然后站在旁边，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面无表情地吃完，然后说：“陈先生，
煎蛋有点老，牛奶太烫了。下次注意。”他气得脸都黑了。晚上，他会租一堆文艺爱情片，
强迫我跟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看到男女主角拥抱接吻，他就会不自然地咳嗽两声，
眼神一个劲地往我这边瞟。我看完，会写一份详细的观后感，
从导演手法、镜头语言、剧本结构等方面进行专业分析，然后发给他。
“这部电影的硬伤在于转折太生硬，男女主感情升华缺乏铺垫。不建议模仿。
”他大概想掐死我。最离谱的一次，他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买了一后备箱的玫瑰花，
在我学校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摆成一个巨大的心形。我抱着书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看到那阵仗，掉头就走。他冲上来拉住我：“江安！你干什么去！”“回宿舍。”“花！
花你不要了？”他指着那一片红色的海洋，一脸的不可思议。“陈先生，我提醒你一下。
我的人设是‘贫困但有骨气的女大学生’，不是‘爱慕虚荣的捞女’。你搞这么大排场，
人设全崩了，懂吗？”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天晚上，他回家后，
第一次对我发了火。他把一个昂贵的杯子摔在地上，冲我吼：“江安！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看着他，很平静。“陈先生，
我们的合同里，只写明了我要扮演你的女朋友。但没写明，我需要对你动心。”我蹲下身，
开始一片一片地捡那些碎玻璃。“我们是演员和导演的关系。你负责提出要求，
我负责完成表演。如果你对我的表演不满意，可以提出来，我们沟通修改。
但请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来。”他看着我冷静得近乎冷酷的样子，
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抱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江安，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捡起最后一片玻璃，包好，扔进垃圾桶。
“一个拿钱办事的人。”我说。5矛盾的第一次激化，是因为我发烧了。
连着几天赶课程论文，加上陪陈今驰演戏，我有点扛不住了，半夜烧到了三十九度。
我一个人躺在客房的床上，烧得天旋地转，连下床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间豪华的客房里时，门被推开了。是陈今驰。他大概是起夜，
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脸色瞬间就变了，二话不说，
直接把我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冲了出去。医院里，他跑前跑后，挂号，缴费，拿药。
我躺在病床上输液，他就在旁边守着，一夜没合眼。天亮的时候，我退了烧，
人也清醒了许多。他眼下一片乌青，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有点狼狈，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你醒了？”他给我递过来一杯温水，“感觉怎么样？”我喝了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谢谢。”我说。他好像很高兴，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跟我还客气什么。
”在医院观察了一上午，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了。回到公寓，陈今驰把我按在床上，
不让我动。“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他甚至还亲手给我熬了粥。
虽然味道……一言难尽，但我还是面无表情地喝完了。
他就像一个终于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眼睛里闪着光。接下来的两天，
他对我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我有点不习惯。这种感觉，超出了“演戏”的范 T。
病好后的第一天，我把一份详细的账单打印出来，放在了他面前。“陈先生，
这是我生病期间，你支付的医药费、营养费，以及你提供二十四小时看护服务的劳务费折算。
总共是三千七百八十二块。我会从下一笔阶段性款项里扣除。”他脸上的笑容，
一点一点地消失了。“江安，”他的声音有点干涩，“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
我们的关系是雇佣关系。我生病，属于我个人原因，耽误了‘工作’，
理应由我自己承担所有费用。你垫付了，我应该还给你。这很公平。”“公平？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你眼里，什么东西都能用钱来算是吗？我照顾你，
是因为……因为我担心你！”“我明白。”我点点头，把账单往他面前又推了推，
“所以我把你的劳务也折算进去了。按照市面上顶级护工的价格，一小时三百，很公道。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受伤。“江安，
你就非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对。”我说，“因为只有算清楚了，
我们才能继续合作下去。”那天，他什么都没说，摔门而出。我看着那份账单，
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我只是觉得，这场戏，好像开始变得有点危险了。
66让这场戏变得更危险的，是林晚月。她不像陈夫人那样，只会用钱来羞辱人。
她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要拆穿一场戏，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攻击舞台上的演员，
而是去拆掉后台的布景。她开始调查我。以她的能力，查我的背景，易如反掌。贫困的家庭，
去世的弟弟，还有一个在老家上学、我拼命赚钱要供她读大学的最好朋友——孟夏。孟夏，
是我唯一的软肋。一个周末，陈今驰又被家里叫回去了。我一个人在公寓，
接到了孟夏的电话。她在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安！出事了！我……我被人打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来不及想，疯了一样地冲出公寓，
买了最近一班回老家的高铁。在医院里，我看到了孟夏。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胳膊上还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哭得眼睛都肿了。“怎么回事？谁干的？
”我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我也不知道。”孟夏抽抽噎噎地说，“前几天，
突然有个很有钱的女人来找我，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事。我什么都没说。然后今天，
我就在路上被几个小混混给堵了……”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林晚月。
她这是在警告我。她在告诉我，她知道我的一切，她随时可以动我最在乎的人。我陪着孟夏，
在医院待了三天。这三天里，陈今驰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孟夏，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我以为，这只是一场交易，
一场戏。我拿钱，他办事，两不相欠。可我忘了，资本的游戏，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当他们想掀桌子的时候，我这种小人物，连带着我身边的人，都会被砸得粉身碎骨。第三天，
陈今驰直接找到了老家的医院里。他风尘仆仆，一脸的焦急。看到病床上的孟夏时，
他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把他拉到走廊上，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
“陈今驰，我们的游戏，是不是玩得有点太大了？”他大概猜到了什么，
脸色变得很难看：“是林晚月干的？”“我不管是谁干的。”我盯着他的眼睛，
“我只告诉你，如果你和你那个圈子里的人，再敢动我朋友一根头发，我们的合同，
立刻终止。三亿，我一分都不会要。”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
露出如此强硬和愤怒的一面。他看着我，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7孟夏的事情，像一根刺，扎在了我和陈今驰之间。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奇怪。
他不再搞那些幼稚的偶像剧桥段，我也收起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我们谁都不提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