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留下一面古铜镜,说只有家族血脉才能看清镜中真相。 我照镜子时,
总能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穿红衣的女人。 后来才知道,那是我们家族世代供奉的“护家仙”。
她会保护我们,但代价是每代都要有一个女孩陪她。 现在轮到我了。1.外公下葬那天,
下着粘稠的冷雨。整个姜家笼罩在一种诡异的肃穆里,大人们脸上没有悲戚,
只有一种如释重负和心照不宣的紧张。我叫姜澈,是一名法医人类学博士在读,
常年与骸骨和无声的真相打交道。我习惯用解剖刀和逻辑链条去剖析一切,但面对我的家族,
我所有的科学素养都显得苍白无力。外公临终前,谁都不见,只把我叫到床前。
他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挣扎。
“澈澈,记住……外公留给你的那面铜镜……”他气若游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只有我们姜家的血脉,才能看到镜子里的真相……但,
别信他们……别信姜家的任何人……”话音未落,他猛地瞪大眼睛,
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然后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他的遗言像一颗深水炸弹,
在我心里炸开。葬礼后,
我拿到了外公的遗物——一个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黑檀木盒子。打开它,
里面静静躺着一面手掌大小的古铜镜。镜面并非如今的光洁透亮,
而是呈现出一种幽暗深邃的青铜色,上面布满了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我遵从外公的遗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拿起了那面镜子。对着镜子,我看到了自己。
苍白的脸,因为熬夜和悲伤而显得有些憔悴的眼睛。一切如常。我皱了皱眉,
难道是外公临终前的幻觉?就在我准备放下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景象忽然晃动了一下。
我猛地一僵。镜子里的我,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
穿着一身鲜红到刺眼的嫁衣,黑色的长发瀑布般垂下,遮住了她的脸。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像一尊血色的雕塑。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房间里只有我,和我急促到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冷汗从我的额角滑落。我颤抖着手,
再次举起铜镜。她还在。镜子里,那个红衣女人依旧站在我身后,纹丝不动。
我甚至能看清她嫁衣上用金线绣出的繁复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出镜面。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外公那句“只有姜家血脉才能看到真相”是什么意思。这真相,
令人毛骨悚然。我冲出房间,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母亲。“妈,外公留下的镜子里,
到底有什么?我看到……我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母亲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你看错了,”她干巴巴地说,“老物件,
光线不好,眼花了。”“我没眼花!”我举起手里的镜子,“她就在我身后!
穿着红色的嫁衣!”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起来。客厅里,大伯、三叔,
所有的亲戚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我。他们的眼神,
和我外公临终前的一模一样——混合着恐惧、怜悯,还有一丝……诡异的狂热。
大伯沉着脸走过来,从我手中拿过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又递给三叔。“什么都没有。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澈澈,你太累了,出现幻觉了。”“不可能!
”我像一只被激怒的困兽,试图抢回镜子,却被母亲死死拉住。“够了,姜澈!
”母亲厉声喝道,她的手劲大得吓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你外公刚走,
别在这胡闹!回房间去!”我被她强行推回房间,“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我发疯似的拍打着门板,嘶吼着,质问着,但门外死一般寂静。直到我的力气耗尽,
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我再次拿起那面铜镜。镜子里,红衣女人依旧在我身后。但这一次,
我似乎感觉到了不同。隔着青铜镜面,
我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怨气和悲哀。然后,
我看到她缓缓地、极为僵硬地,抬起了一只手。那只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甲漆黑。
她指向了我的心脏。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猛地从我心脏的位置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眼前一黑,整个人蜷缩起来,冷汗湿透了衣背。我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镜子里的我,
胸口的衣服上,正慢慢渗出一朵血色的红梅。而那个红衣女人,似乎离我更近了。
我终于明白,这不是幻觉。这是我们姜家,最深、最黑暗的秘密。而我,已经被这个秘密,
牢牢地锁住了。2.那一夜,我是在剧痛和惊恐中度过的。每一次心脏的抽痛,
都像是在提醒我,那个镜中的红衣女人,与我之间存在着某种可怕的联系。我不敢再看镜子,
将它用布层层包裹,塞进了衣柜最深处。可我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第二天一早,
房门被打开了。母亲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散发着怪异药味的东西走了进来,
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的、僵硬的温柔。“澈澈,醒了?来,把这碗安神汤喝了,
是妈特意为你熬的。”我看着那碗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学过法医药理,
对各种药物的气味极其敏感,这碗东西里,除了几味安神的中药,
还有一种我从未闻过的、带着一丝腥甜的奇异味道。“我不喝。”我声音沙哑地拒绝。
母亲的脸色沉了下来。“听话,这是为了你好。”“为了我好,就把我锁起来?
”我冷笑一声,掀开被子,指着胸口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为了我好,
就让我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折磨?妈,你告诉我,镜子里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不是东西!”母亲突然尖叫起来,将手里的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汤汁溅了出来,
“她是‘红衣仙’!是我们姜家世世代代供奉的护家仙!”“护家仙?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有让家人心脏剧痛、口吐鲜血的护家仙吗?
”母亲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在我床边坐下,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说了起来。“澈澈,我们姜家能有今天的富贵和地位,
全都是因为‘红衣仙’的庇佑。从清朝开始,每一代家主都会将这面‘见真镜’传给下一代,
而被选中的人,就能看到红衣仙,得到她的指引,规避灾祸,让家族兴旺发达。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狂热的虔信,“你外公,就是上一代的‘见镜人’。
他靠着红衣仙的指引,躲过了多少次商海沉浮,才有了我们今天的一切。现在他走了,
这面镜子,这份责任,就传到你手上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所以,
外公临死前的恐惧,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护家仙’?他让我不要相信你们,也是因为这个?
”“你外公老糊涂了!”母亲激动地打断我,“他年纪大了,承受不住红衣仙的仙气,
才会胡言乱语!澈澈,这是天大的福分啊!你是我们这一代被选中的人!”“福分?
”我指着自己的心脏,“代价呢?代价是什么?”母亲的眼神再次躲闪起来,
她避重就轻地说:“红衣仙庇佑我们,我们自然要回报她。代价就是……我们姜家每一代,
都要选出一个最纯净、最聪慧的女孩,去祠堂里,日夜陪伴红衣仙,侍奉她。”我的血液,
一寸寸变冷。“陪伴?侍奉?”我一字一顿地问,“就像我的小姨婆,还有瑶姑姑一样吗?
”小姨婆是我奶奶的亲妹妹,我只在老照片里见过她,一个梳着麻花辫,笑靥如花的少女。
家里人说她十几岁就得急病死了。而瑶姑姑,是我三叔的女儿,我的堂姐姜瑶。
她比我大五岁,是整个家族里最耀眼的明珠,聪慧美丽,考上了顶尖的大学。
可就在她大二那年,突然就“失踪”了。三叔三婶对外说她出国后断了联系,
可我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家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从那以后,姜瑶这个名字,
就成了家里的禁忌。听到这两个名字,母亲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你……你别胡说!
”她声音颤抖,“她们……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有什么不一样?”我步步紧逼,
胸中的怒火和寒意交织在一起,“她们都是在十几二十岁的年纪,突然‘出事’的,对不对?
她们都是女孩,对不对?所谓的‘陪伴’,就是去死,对不对?!”“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辣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母亲的手在发抖,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想我们?我们是你的亲人啊!
这是荣耀!是为了整个家族!瑶瑶她……她是自愿的!”“自愿?”我捂着脸,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学生,会自愿放弃一切,
去给一个虚无缥缥的‘仙’当祭品?妈,你骗鬼呢?还是骗你自己?”“住口!
”大伯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是家里的保镖。
“姜澈,你被外面的东西迷了心窍,已经分不清好坏了。”大伯的声音冷得像冰,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个房间里好好‘静养’,直到你明白自己的使命为止。
”“那碗‘安神汤’,”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黑碗,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每天都得喝。
为了你好,也为了大家好。”说完,他一挥手,几个保镖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强行撬开我的嘴,母亲则端起那碗汤,颤抖着,眼眶通红地,
将那碗腥甜的、冰冷的药汁,一滴不漏地灌进了我的喉咙。我剧烈地挣扎、呛咳,
但无济于事。药汁滑入胃里,一股奇异的寒意瞬间扩散开来,我的四肢开始变得麻木、无力。
意识也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了母亲的脸。她满脸泪水,
嘴里喃喃自语:“澈澈,
别怪妈妈……这是你的命……也是我们姜家女孩的命……”3.我被彻底软禁了。
这个曾经充满了我童年回忆的房间,如今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窗户被钉死,
门外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一日三餐,还有那碗诡异的“安神汤”,会准时送进来。
我尝试过绝食,但换来的只是更粗暴的灌食。他们似乎铁了心,
要在我身上完成某种“使命”。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那碗汤药的作用下,
我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四肢无力。但每到午夜,心脏的剧痛就会准时发作,
将我从混沌中惊醒。每一次疼痛,都比上一次更加剧烈,更加漫长。我知道,
我的生命力正在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一点点地抽走。而那个罪魁祸首,
就藏在衣柜里的铜镜中。我开始被迫地、主动地去研究它。在我清醒的、有限的时间里,
我会拿出那面“见真镜”。起初,我只是为了确认那个红衣女人的存在。但渐渐地,
我发现了一些新的、更令人不安的细节。镜子里的红衣女人,不再是静止的。有时,
她会微微侧过头,虽然依旧看不清脸,但我能感觉到,她在“看”我。那种感觉,
不像是在看一个祭品,更像是在看一面……镜子。仿佛我才是镜中的虚影,
而她才是真实的存在。有时,她会做出一些极其细微的动作。比如,她的手指会微微蜷缩,
或者她的裙摆会无风自动。我强迫自己用一个法医人类学者的冷静和客观去观察、记录。
我发现,她的动作并非毫无规律。当我心脏剧痛时,她的身体会绷紧,仿佛在与我一同承受。
当我被灌下那碗汤药,意识模糊时,我曾在镜中看到,她的身影也变得透明、黯淡。
我们之间,似乎建立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她从我身上汲取生命力,但我的痛苦和虚弱,
同样会反馈到她身上。这个发现让我不寒而栗。我开始怀疑,所谓的“护家仙”,
所谓的“陪伴”,其本质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加邪恶和残酷。为了验证我的猜想,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我假装顺从,开始主动喝下那碗汤药,
以此换取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优待”——比如,可以看一些书。
我的家人以为我终于“想通了”,对我放松了些许警惕。我要的书,
全是关于本省地方志、民俗怪谈和古代祭祀仪轨的。我要从这些故纸堆里,
挖出“红衣仙”的根源。同时,我想尽办法联系外界。我的手机、电脑早就被收走了。
但我有一块智能手表,它被我藏在了床垫的夹层里。这块手表功能简单,不能打电话,
但可以接收特定联系人的紧急消息。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的堂姐,姜瑶。不,更准确地说,
是“失踪”的姜瑶。当年她“失踪”前,曾偷偷塞给我一个护身符,并且神神秘秘地告诉我,
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了“麻烦”,就想办法联系她。她留下了一个加密的邮箱地址。她说,
那个邮箱,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生路。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小孩子气的玩笑。现在想来,
那分明是她留下的求救信号和警告。趁着看守松懈的午后,
我用手表连接上邻居家的、未加密的Wi-Fi——这是我早就记下的,
也是我最后的底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发出了一封邮件。我没有写任何求救的话,
那太容易被拦截。我只写了一句话:姐,我看到她了,穿着红嫁衣。他们说,轮到我了。
我不知道这封邮件是否能被收到,也不知道已经“失踪”六年的姜瑶,是否还活着。
这就像是往深渊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我甚至听不到回音。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开始出现幻觉,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有时我甚至分不清,
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镜子里。镜中的红衣女人,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已经能看到她嫁衣领口下,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颈。她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仿佛随时都能从镜子里走出来,与我融为一体。我的家人对我身体的变化视而不见,
反而愈发欣喜。母亲甚至会抚摸着我的头发,用一种梦幻般的语气说:“澈澈,
你和红衣仙越来越像了,真美……这才是我们姜家女孩最美的样子。
”我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和恐惧。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的手表,突然震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我拼尽全身力气,掀开床垫,
看到了那条亮起的讯息。不是邮件回复。而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加密的短信。短信内容,
只有一张图片。那是一张残缺的、泛黄的古画摹本。画上,
是一个被绑在祭台上的、穿着红色嫁衣的少女。她的周围,站着一群神情肃穆的男人。
而在祭台下,赫然刻着一行小字。字迹模糊,但我还是辨认了出来。以长女之血肉魂魄,
饲家仙,换三代富贵平安。长女……血肉魂魄……饲……这几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尖刀,
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什么庇佑!什么陪伴!这根本就不是供奉!这是饲养!
是用我们姜家一代代女孩的生命,去喂养一个不知名的怪物!图片的下方,
还有一行短短的文字,像是用血写成的:快跑!他们不是在供奉仙,他们是在喂养鬼!
别成为下一个我!落款,是一个血红色的“瑶”字。4.姜瑶还活着。这个认知,
像一道闪电劈开我混沌的脑海,带来了一瞬间的狂喜,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她活着,
但她也在逃亡。她用自己的经历,向我发出了最绝望的警告。“饲养鬼……”我喃喃自语,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当成祭品,慢慢走向死亡的命运。
我必须逃出去。从那天起,我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我不再反抗,不再质问,
脸上挂着一种麻木的、认命的平静。我按时喝下那碗“安神汤”,甚至在母亲来看我时,
会主动和她聊一些家族的“荣耀”。我的顺从,让整个姜家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以为我终于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仪式”做准备。而我,
则在暗中策划着我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逃亡。我利用自己法医专业的知识,
开始分析那碗汤药的成分。每一次喝下后,
我都会仔细体会身体的反应——麻痹感的持续时间、对神经系统的影响、与心脏疼痛的关联。
我发现,这种药剂的主要作用是压制我的神经活动,让我变得迟钝、无力,
但它并不能完全摧毁我的意志。而且,它的药效,会在每天清晨阳光最盛的时候,
出现一个短暂的低谷。那个时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还发现了一个关键的细节。
每次送餐的人进来,都会下意识地避开我房间里那面巨大的穿衣镜,仿佛那是什么不祥之物。
我开始利用这一点。我把我外公留下的那面小铜镜,用胶带悄悄地绑在了穿衣镜的背面,
调整好角度,正好对着门口。我的计划很简单,甚至有些粗糙,但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我,并且同样渴望打破这个诅咒的帮手。
——镜子里的红衣女人。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我,但这已经是我最后的赌注。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再一次拿出了铜镜。镜子里,她依然静静地站在我身后。
经过这段时间的“滋养”,她的轮廓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
沾着从自己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那是心脏剧痛时咬破嘴唇留下的——在镜面上,
缓缓地写下了一个字。逃血迹在青铜镜面上,显得异常刺眼。镜中的红衣女人,
没有任何反应。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她真的只是一个没有思想,
只知道汲取生命力的怪物吗?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她的那只漆黑的指甲,
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极为缓慢地,在我的血字旁边,也划了一下。她没有血,
划出的只是一道浅浅的水痕,但那水痕,却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好我的眼泪,
瞬间夺眶而出。她不是怪物!她能理解我!她和我一样,都渴望逃离这个囚笼!
我们达成了一个无声的联盟。几天后,大伯亲自来到我的房间,告诉我,“仪式”的时间,
就定在三天后的子时。“澈澈,你准备好了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语气里带着一丝虚伪的关切,“这是你的荣耀,也是我们姜家的荣耀。”我低下头,
用一种空洞的声音回答:“我准备好了,大伯。”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我低垂的眼眸里,闪烁着怎样疯狂而决绝的光芒。三天后,就是我的死期。
也是我,唯一的生机。逃亡计划,正式启动。这三天里,我将每次喝下的汤药,
都偷偷吐出来一部分,藏在床下。虽然作用不大,但至少能让我的头脑保持最大限度的清醒。
到了仪式那一天,傍晚,母亲亲自为我送来了“礼服”。
那是一件和镜中女人身上一模一样的,鲜红的嫁衣。“真美……”母亲抚摸着嫁衣上的金线,
眼神迷离,“澈澈,穿上它,你就是最美的新娘,红衣仙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面无表情地任由她为我穿上这件沉重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衣服。嫁衣上,
有一股淡淡的、类似于尸体上防腐剂混合着陈旧香料的味道。我的专业知识告诉我,
这件衣服,很可能不止我一个人穿过。小姨婆,姜瑶……她们,是不是也曾穿着这件衣服,
走向所谓的“荣耀”?当母亲为我梳头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鲜红的嫁衣,
像一个预备下葬的纸人。我的心,平静得可怕。“妈,”我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姜瑶姐……她当年,也是这样吗?”母亲梳头的手,猛地一顿。“别提她。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她后悔了吗?”我继续问,眼睛死死盯着镜子里,
母亲那张瞬间失色的脸。“住口!”母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将梳子重重拍在桌上,
“姜澈!我告诉你,不要再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这是你的命!你逃不掉的!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子时将至。门外传来脚步声。
大伯和三叔亲自来“请”我。“时间到了,澈澈。”我站起身,红色的裙摆拖在地上,
像一道蜿蜒的血痕。我一步步地,走向门口。就在我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出房门的那一刻,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房门反向一推!同时,我用藏在袖子里的,早已磨尖的筷子头,
狠狠刺向身旁一个保镖的眼睛!那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下。混乱,只持续了一秒钟。
大伯和三叔反应极快,立刻就要来抓我。但就在这时,房间里,
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镜子碎裂的声音!“砰!”紧接着,
是一声女人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啊!”那是母亲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伯和三叔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极度的惊恐。他们顾不上我,疯了一般冲回房间。
我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拔腿就跑!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赌对了。
当我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我母亲的位置,正好处于那面被我动过手脚的穿衣镜前。
而那面小小的铜镜,将她和我身后“红衣仙”的影像,重叠在了一起。
对于没有姜家血脉的母亲来说,她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血红嫁衣的、看不清脸的鬼影,
突然出现在了镜子里,取代了她自己的倒影!那声尖叫,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像一头发疯的鹿,在幽深压抑的姜家大宅里狂奔。
身后传来气急败败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我知道,我逃出去的机会,只有一次。我的目标,
是后山。姜瑶给我的那张古画摹本上,除了祭台,还模糊地画着一条通往后山的小路。
那是唯一的生路。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脸上,
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就在我快要冲出后门的时候,一个人影,
突然从黑暗中闪了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是三叔。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温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狰狞和疯狂。“你想跑?姜澈,你毁了我们姜家!”他嘶吼着,
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朝我扑了过来。我尖叫着躲闪,但虚弱的身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将我狠狠地掼在地上。泥水溅了我一身,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你和你那个该死的姐姐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三叔掐着我的脖子,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今天,你哪也别想去!你就得给我死在这!给瑶瑶赎罪!
”窒息感瞬间涌了上来,我徒劳地抓挠着他的手。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掐着我脖子的手,
猛地松开了。我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我睁开眼,
看到了令我永生难忘的一幕。我的三叔,正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地上疯狂地打滚、哀嚎。
他的右臂,从手腕处,被某种利器齐齐斩断。断口平滑如镜,鲜血狂喷。而在他旁边,
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兜帽,手持一把闪着寒光的尼泊尔军刀的女人。
她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兜帽下那张苍白、消瘦,却无比熟悉的脸。
“姐……”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这个字。姜瑶。她真的回来了。5.“跑!
”姜瑶没有一丝重逢的喜悦,她的声音嘶哑而急促,眼神锐利如刀。
她一把将我从泥水中拽起来,架着我,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后山的密林里。身后,
姜家人的怒吼和保镖的追赶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三叔撕心裂肺的惨嚎,在这雨夜里,
显得格外惊悚。“他们……他们不敢追得太深。”姜瑶一边拖着我狂奔,一边喘着气解释,
“后山……是禁地。”我被她带着,在崎岖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
身上那件湿透的红色嫁衣,像一块沉重的裹尸布,不断绊住我的脚步。有好几次,
我都险些摔倒。“撑住,姜澈!”姜瑶咬着牙,她看起来比我好不了多少,脸色苍白得像纸,
嘴唇毫无血色,“再往前一点,就安全了。”她的力量大得惊人,
完全不像一个失踪六年、备受折磨的女孩。她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新的旧的,
层层叠叠。我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追赶声彻底消失在风雨里。
姜瑶才猛地停下脚步,扶着一棵大树,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咳得撕心裂肺,
最后竟咳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姐!”我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她。
“我没事……”她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防水袋,倒出两颗药丸,一颗自己吞下,
一颗递给我,“老毛病了。快,吃了这个,能暂时压住你身体里的‘东西’。
”我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心脏那熟悉的剧痛,
竟然真的被压制了下去。我们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暂时安顿下来。姜瑶熟练地生起一小堆火,
脱下湿透的外套,露出了里面伤痕累累的身体。六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眼前的姜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