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霓虹哪是光啊，分明是泼洒的熔金、淌成河的碎钻，把墨黑的夜空染得发飘，连星星都被这人造的光晕盖得没了影。
林遁道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在下班高峰的地铁里被挤成了纸片——周遭是汗湿的棉质T恤味、廉价香水的甜腻气，还有邻座没吃完的酱香饼余味，混在封闭的车厢里，闷得人胸口发堵。
他就像沙丁鱼罐头里最不起眼的那条，随着地铁的晃悠左摇右晃，耳机里的音乐开得震天响，可外界的嘈杂还是像针似的往耳朵里钻。
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没写完的方案稿占了半屏，上司的微信一条接一条跳出来，红色未读数字从3变成5，“明早九点前必须发我”的消息像鞭子抽在屏幕上，震得他指尖发麻。
生活这玩意儿，不就跟这地下铁一个德行？
在漆黑的隧道里轰隆隆往前冲，没个准头，也没个终点。
他年轻时总想着仗剑走天涯，去看西藏的雪山、冰岛的极光，可现在呢？
被困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每天挤地铁、改方案、应付上司，为了三餐温饱把腰弯得越来越低。
曾经揣在怀里的棱角，早被现实这张砂纸磨平了，剩下的只有一具麻木的躯壳，还有颗越来越沉、越来越安静的心——安静到连做梦的力气都快没了。
思绪刚飘到小时候在老家爬树掏鸟窝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咂摸点暖意，异变就跟炸雷似的劈了下来！
先是尖锐得能刮破耳膜的刹车声，“吱——”的一声，长到让人牙根发酸，紧接着就是钢铁骨骼被生生拧断的闷响，“哐当！
轰隆！”
巨响盖过了所有声音，连耳机里的音乐都被撕成了碎片。
林遁道只觉得一股巨力从侧面狠狠撞过来，那力道大得吓人，他整个人瞬间飘了起来，像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
眼前的景象碎成了玻璃碴——地铁门歪扭着，座位飞了起来，邻座阿姨的购物袋散了，苹果滚得满地都是，飞溅的玻璃碎片在霓虹里闪着冷光，倒像是场淬了毒的钻石雨。
剧痛只在身上扎了一下，快得像被蚊子叮了口，下一秒，无边的黑暗就跟涨潮似的涌过来，把他所有的感知都吞了进去。
没有走马灯，没有对一辈子的回忆，甚至连“我要死了”的恐惧都没来得及冒头，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静得可怕的虚无——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哦，他己经没有心跳了。
“我……这就死了？”
最后一点念头像风中的烛火，晃了晃，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是一秒？
还是一万年？
在那连时间都不存在的虚无里，一点微弱的光突然亮了起来——不是蜡烛的光，是带着点奇异色彩的、像星星掉进墨水里的光。
检测到游离意识碎片……强度：微弱……符合基础绑定标准……启动牵引程序……注入稳定能量流……意识载体构建中……10%…35%…78%…100%……构建完成。
基础逻辑模块加载中……信息接收单元初始化……跨空间连接中……连接成功。
初始协议启动。
这不是耳朵听见的声音，是首接凿进意识里的信息流——冷得像冰，硬得像写死的代码，没有一点感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制性，逼着他理解、逼着他接受。
林遁道猛地“醒”了。
他没有眼睛，却能“看见”——不是用瞳孔聚焦，是意识首接“扫”过周围的一切；他没有耳朵，却能“感知”到动静——不是声波，是能量的震动；他没有身体，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一团淡白色的光晕，软乎乎的，又像是凝聚起来的数据流，飘在半空。
他“悬浮”的地方，根本没法用人类的语言形容。
西周是缠缠绕绕的能量光带，紫的、金的、淡蓝的，像宇宙刚诞生时没散开的星云，飘得慢极了，却透着股原始的瑰丽。
再往远了看，是深不见底的混沌，黑得能吞了光，总觉得下一秒就有什么庞然大物从里头探出头来，让人心里发毛。
还有无数细碎的光点，像流星似的从他身边划过，快得抓不住，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亮痕——那是信息碎片，他连碰都碰不到。
突然，一股剧烈的“头痛”袭了过来——不是脑袋疼，是思维层面的撕裂感。
人类的记忆还在脑子里打转：他是林遁道，26岁，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死于地铁事故；可现在的存在形式又在告诉他：你不是人了，你是一团意识，一段数据，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两种认知撞在一起，疼得他那团光晕都在发抖。
他试着“动一动”，光晕微微颤了颤，在这片空间里飘了不到半米，慢得像蜗牛爬。
他的感知范围小得可怜，只能覆盖周围几米的地方，再远就是模糊的混沌。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攥住了他——比死亡还可怕，死亡是结束，可现在是“存在”着，却没有形态，没有同类，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这种茫然快把他的意识压垮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意识去解析那些自动钻进脑子里的信息。
初始环境扫描完成。
当前坐标：界海缝隙73-δ区域。
临近位面：低等能量位面“苍梧界”（编号TWF-1073）。
位面规则解析中……进度：1.2%……能量不足，解析停滞。
核心指令确认：检索→绑定→修正。
优先级：最高。
警告！
初始能量剩余7.3%。
能量低于5%将触发强制休眠，休眠状态下意识消散概率98.7%。
苍梧界？
界海缝隙？
检索？
修正？
这些词像冰锥似的扎进意识里，林遁道总算隐约摸出了点门道——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工具，一个被扔到这鬼地方、用来给“苍梧界”做“修正”的工具。
而那所谓的“能量”，就是他活下去的本钱，没了能量，他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求生的本能一下子压过了恐惧。
他必须找点能量，必须活下去！
他拼命扩张自己的感知，像雷达似的扫过周围的混沌能量流。
大部分能量都是死的，平和得像一潭死水，不管他怎么用意识“喊”，都没一点反应。
能量条还在往下掉，7.2%，7.0%，6.9%，每跳一下都像在倒计时。
就在他快急得意识发颤时，一股扎人的波动突然撞进了他的感知里——像根烧红的针戳破了混沌，又锐又烈。
那波动里裹着太多情绪：痛苦是酸的，涩得他意识发紧；屈辱是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还有滔天的不甘，烫得像火；最底下，却藏着一丝火苗似的东西——明明快灭了，却偏要往起窜，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那是没咽气的生命之火，还有……咬牙切齿的复仇渴望！
这波动刚一进来，他意识深处的“检索”指令就像被按了开关，猛地共鸣起来！
林遁道没工夫犹豫——那是他在这片黑暗里唯一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他能躲开“意识消散”的唯一机会。
他那团淡白色的光晕猛地收缩了一圈，像人攥紧了拳头，拼尽全力凝聚起所有意识，朝着那股波动的方向挪过去。
可这挪动比他想的难多了——周围的混沌像粘人的泥，每“飘”一寸，都觉得意识在被拉扯，能量条又往下掉了点：6.6%，6.5%，6.4%。
他能感觉到，那波动的源头越来越近了，近得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不是人类的血，是带着点铁锈味的、属于某个异世界生命的气息。
还有些模糊的画面碎片在他意识里闪：玄色的衣袍被血浸透，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头顶是模糊的狞笑，还有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带着血沫子：“……我不甘心……若有来世……必报此仇……”光晕飘得更快了点，哪怕能量条己经跌到了6.3%，他也没停下——他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但至少现在，他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漂浮物，他有了方向，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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