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返校，初夏的座位旁弥漫着一股微妙的低气压。
苏晓一如既往地热情，仿佛周末什么都没发生过：“早啊！
你看我新买的发夹，可爱吗？”
她转过头，展示头发上那只水晶蝴蝶发夹，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很漂亮。”
初夏低头整理课本，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宋言送的。”
苏晓语气轻快，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周六喝奶茶时，我说喜欢这个，他就买给我了。”
初夏的手指顿在英语书页上，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所以她不仅不隐瞒和宋言私下见面，还如此坦然地炫耀他送的礼物？
“你们周六去喝奶茶了？”
初夏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苏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道：“对啊，本来不是叫你了嘛！
你说有事。
后来碰巧遇到他，就一起去了。”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其实我帮你试探他了哦！”
初夏抬起头：“试探什么？”
“我问他觉得你怎么样，他说你很可爱，很认真。”
苏晓眨眨眼，“有戏哦！”
若是从前，初夏一定会为这句话心跳加速，追着问每一个细节。
但现在，她只觉得疲惫。
如果宋言真的觉得她“可爱”，为什么要送别的女孩发夹？
为什么要私下和她的好朋友喝奶茶？
上课铃救了初夏，她不必再强装笑脸。
整节数学课，她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向苏晓头上的那只发夹。
它随着苏晓的动作轻轻颤动，像一只真正的蝴蝶，炫耀着自己的美丽和自由。
而自由地践踏别人的感受，初夏默默地想。
课间，苏晓被老师叫去办公室。
初夏独自坐在位子上，盯着那道仍然解不出的数学题。
忽然，一张纸条从后面传过来，落在她的桌面上。
“辅助线应该连接AC和BD，形成两个相似三角形。
——秦屿”初夏惊讶地回头，秦屿对她轻轻点头，然后继续低头写题。
她按照提示画线，果然豁然开朗。
犹豫片刻，她写了一张“谢谢”的纸条传回去。
不一会儿，又一张纸条传回来：“不懂可以问我。”
初夏心里微微一暖。
这时苏晓回来了，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猜猜谁找我？”
初夏没回答，苏晓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是宋言啦！
他问我要不要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我说你得问初夏去不去呀，他说当然一起啊。”
她碰碰初夏的手臂，“三人约会哦！”
“我不去了，周末有事。”
初夏听见自己说。
苏晓愣住了：“什么事啊？
推掉嘛！”
“很重要的事。”
初夏没撒谎，她答应了妈妈周末去看外婆，但这原本是可以调整的。
只是此时此刻，她不想再陷入那令人窒息的三人行了。
苏晓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又笑起来：“那好吧，我和他说一声。
不过好可惜哦，本来是个好机会的。”
初夏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继续做题。
她能感觉到苏晓打量她的目光，但她不再想费心去猜测那目光中的含义。
放学时，天空又飘起了雨。
初夏想起秦屿的伞，犹豫着要不要等他一起走，却看见宋言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两把伞。
“苏晓呢？”
他问初夏，目光却越过她看向教室内部。
“值日，在打扫卫生区。”
初夏回答，心里奇怪宋言怎么会来找苏晓。
宋言点点头，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等。
就在这时，苏晓欢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宋言？
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今天去书店找参考书吗？”
宋言说，看到初夏在场，眼睛亮了一下并邀请他，“初夏也一起？”
苏晓抢着回答：“初夏有事啦，对吧？”
她看向初夏，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几乎是恳求。
初夏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点点头：“嗯，我有事。”
雨声中，她看着宋言和苏晓并肩离开，两把伞却靠得很近，近到伞骨几乎相碰。
走出几步，苏晓的手自然地挽住了宋言的手臂，而他并没有推开。
那一刻，初夏感觉心里最后一点什么彻底碎裂了。
她一首告诉自己那是误会，是自己多想，是青春期的敏感。
但有些画面，一旦看见，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又没带伞？”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初夏回头，看见秦屿举着那把熟悉的深蓝色雨伞。
她突然很想问问他，是不是早就看到了这一切，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但最终她只是点点头，轻声说：“能再借你伞一程吗？”
“荣幸之至。”
秦屿微笑，撑开伞为她遮出一片无雨的天空。
走在雨中，初夏突然开口：“他们经常这样吗？
宋言和苏晓一起。”
秦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见过几次。
以前以为你们三个一起，后来发现不是。”
“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
“因为我不确定你想不想知道。”
秦屿的声音很温和，“有时候，人宁愿相信美丽的谎言，也不愿面对难堪的真相。”
初夏停下脚步，首视着他：“那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因为你看他们的眼神不一样了。”
秦屿平静地回视，“你终于准备好了。”
雨滴敲打着伞面，像无数细小的鼓点敲在初夏心上。
她忽然意识到，秦屿一首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看懂了所有她不愿看懂的信号。
“周六，”她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如果你有空，能帮我讲讲数学吗？
最后几题我还是不太懂。”
秦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笑意：“当然可以。
图书馆十点开门，怎么样？”
“好。”
初夏点头，感觉胸口的闷痛奇迹般减轻了些。
那天晚上，初夏翻开日记本，却不知该写什么。
最终，她只写下一行字：“雨总会停，被淋湿的心也是。”
然后她拿起手机，找到苏晓发的奶茶照片，点了删除。
不是删除那条朋友圈，而是从自己的心里删除那些自欺欺人的期待。
窗外，雨渐渐小了。
初夏想起秦屿说的那句话——“你终于准备好了”。
是的，她准备好了。
准备好面对真相，保护好自己，然后继续向前走。
即使每一步都像踩在潮湿的落叶上，柔软而疼痛。
但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