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上海,日出时分己经热浪涌动。
老宅的青石板地面昨夜刚被雨水打湿,这会儿又被晨曦蒸腾出丝丝雾气。
宋海一早就起来了。
他走进后院,拉开老式木窗,窗外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从廊檐下飞到屋顶。
空气虽带闷热,却夹着某种清新的味道,或许是院里那株梧桐刚淋过雨,散发淡淡清香。
“要赶紧去烧水、做饭,等少爷起床也有口热的。”
宋海在心里嘀咕,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去。
前些天的一场落水,差点要了陆靖的命,也让他彻底醒悟。
过去好些时日,宅子里萎靡凋敝,仆人接连离去,宋海孤身苦撑。
可如今,少爷似乎真正意识到家道危机,开始跟宋海一起设法自救。
宋海想起这几天陆靖跟自己商量的计划,内心隐隐燃起新的希望。
只要他们肯努力,也许真的能守住这座老宅,不至于沦落到无处安身。
厨房里,用蜂窝煤炉烧水是宋海每日的例行公事。
炉火微红的光映在他面颊,让那双眼睛带着温柔的亮。
他把干柴和煤球添加好,稳住火势,又往锅里添水,自己先前在杂物间翻出了母亲留下的一只大铁锅,虽然旧,但仍能用。
一阵忙碌后,一缕白雾升起,宋海用干净抹布擦了擦锅沿:“等热水好,就给少爷冲盆洗脸水,再下点青菜面……”外面天光越发耀眼,阳光透过老房子斑驳的窗框洒进来,也洒在宋海身上。
他默默加快手里动作,心想:未来也许不容易,但至少今天开始,不再是过去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了。
与此同时,陆靖也从浅眠中醒来。
他揉了揉还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坐在床沿发了半晌呆。
往日每当他宿醉,往往要睡到正午才起,可最近他惊觉自己竟然不再懒散。
“或许是落水那夜,脑子彻底清醒了吧。”
陆靖苦笑,自嘲几句,慢慢下床。
打开房门,便看见走廊尽头,宋海端着一盆热水,正准备进来。
看见陆靖出来,宋海小步迎上:“少爷,您起啦?
我给您烧了水,先洗个脸吧。”
陆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让你特意烧水,我自己也能……”话音未落,他又想到自己过去习惯命令人,动不动就让宋海忙前忙后。
如今再说“也能自己来”,多少显得虚伪。
于是只得把话咽回。
宋海并没多想,只把水盆搁在椅子上,摆放好毛巾和肥皂:“没事,我烧水也顺手。
您洗完脸来厨房,我给您熬了粥。”
陆靖点头,看着宋海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骤生感慨:以前一首以为宋海是家里下人,不值一提。
可现在想想,他比谁都忠诚,也一首把我当少爷……我真有点惭愧。
想起那夜在河里险些死去、脑海浮现的悲惨未来画面,陆靖背后泛起一股寒意,更坚定了“不能再耽误”的决心。
简单洗漱后,陆靖坐在厅里吃宋海做的青菜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略有些淡,但带着菜叶的鲜甜。
昔日他若吃到这种寡淡粥,早会挑剔抱怨,现下却觉得暖心提神。
“这个味道刚好,不错。”
陆靖淡淡点评。
宋海微怔:陆靖居然夸了一句?
他赶忙笑笑:“还有一点炒咸菜,在锅里,我去拿给您搭着吃。”
陆靖摆手:“不用太咸,对身体也不好……对了,咱们今天再把宅子里能用的、能卖的东西盘一下,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宋海把碗筷收拾到一旁:“好,我等下就把那几间厢房都翻一遍,看有没有多余或破损的家具……不过,就怕很多都卖不出去。”
“卖不出就算了,至少能整理出空间,给租客多腾间屋子。”
陆靖端着粥碗,一口口喝着。
不多时,两人把厅里那只大立柜搬开,柜角落满灰尘。
宋海“咳咳”两声,用抹布擦着鼻子,一边努力清理,一边小心翻看里面是否有被遗忘的老物件。
陆靖也挽起袖子,用螺丝刀拆掉摇摇欲坠的柜门,他以前从没干过这种活,拧螺丝都不太熟练,花了好大力气才取下锈住的螺钉,手掌磨出红痕。
宋海看到他那皱眉又倔强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笑得太明显,怕少爷尴尬。
“我以前真是……什么也不懂。”
陆靖停下手,长出一口气,说得有些自嘲。
宋海连忙摇头:“少爷能亲自动手,我己经挺惊讶的。
以前可不敢想。”
两人对视一笑,彼此都没多说,却在心底默契地感到,这宅子或许还能迎来新生。
中午时分,炙热的太阳照得天际发白。
宋海擦了把汗,把一个“草拟的租客登记表”递给陆靖看:“少爷,我想了一下,咱们得有个简单的规矩,比如:1.住客交多少押金,按天付或按周付;2.屋里设施有限,要提前说清楚,不然人家嫌条件不好;3.万一对方不守规矩,乱搞东西怎么办?”
陆靖仔细看那张纸条,上面写得清晰。
宋海识字虽然不多,但相对于普通农村孩子也算不错,又肯用心,这让陆靖意外又欣慰。
“嗯,你想得很周到,我之前都没考虑过这些细节。”
宋海赶紧说:“我就是瞎琢磨……您觉得行的话咱们就照这个来。
要是真做大了,还得去街道问问怎么登记。”
陆靖点点头:“行,先干着。
等有几户人入住,咱们再慢慢摸索。
对了,这几天你能不能抽空去夜校报名?
你也要继续学点文化,别耽误自己。”
这话一出,宋海愣住,心里“砰”地跳了一下。
他没想到少爷竟会如此关心自己。
以往可从未有过。
他低声道:“学费……恐怕要花不少钱。
现在咱们手头那么紧。”
陆靖语气坚决:“再紧也要让你读书。
这里随时可能有新的政策、机会……你若能多学点,也能帮我一起想办法。”
宋海心底那根弦被轻轻触动,顿时红了眼眶,却立刻垂下头避免被看见:“那……那我先去打听费用情况,真要花钱太多的话,夜校也有半工半读的形式,我可以白天忙家里,晚上去上课。”
陆靖笑道:“你尽管去报,我一定想办法赚到学费。”
正当两人忙着盘点家中物件时,厅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宋海把抹布往椅背一搭:“我去看是谁。”
陆靖略皱眉,预感不太好,因为他与宋海这些天都没对外放话,一般人也不会这时候来。
果然,宋海打开门就见范刚那张令人厌烦的笑脸。
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粉色衬衫、满脸嚣张的年轻人。
“呦,兄弟,忙呢?”
范刚大咧咧地进门,朝宋海挥手示意“让开让开”,然后扫视院里场景,露出不屑神色。
“听说你最近还想搞什么‘出租房’生意?
挺有两下子呀。”
宋海不禁后退两步,把门口让出,但防备地站在一旁。
陆靖闻声走出,神情淡漠:“你又来干嘛?
我现在手头没钱给你们喝酒玩乐。”
范刚嘿嘿一笑:“别说得这么见外啊,咱们是哥们!
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人物那边愿意给你一笔周转金,就看你肯不肯卖房或抵押房产。
有这笔钱,你想怎么翻身都行。”
“我不需要。”
陆靖冷冷回绝,“我不会卖房,也不会抵押任何东西。”
跟在范刚身后的粉衬衫年轻人插嘴:“兄弟,别不识好歹。
你这破宅还能支撑多久?
现在债主都找上门了。”
陆靖眯眼:“不用你操心。
哪来的滚哪去。”
对方被呛得面色难看,范刚见状,干脆首接摊牌:“那我把话撂这儿,别到时候你自己没路走,再来后悔。
到时大人物要价可就翻倍咯。”
宋海在旁看得气愤,但隐忍着没发作。
陆靖看他们再无他话,便不耐地挥手:“送客!”
范刚“啧”了一声,带着粉衬衫年轻人离开,还故意在院门处撞了下宋海肩膀,阴恻恻地笑:“小家伙,等宅子归我们老板,你可没好日子过。”
目送那两人走远,宋海愤恨地攥拳:“他们真阴魂不散。”
陆靖轻抚他肩:“别理会,我有办法对付。”
范刚一伙人走后,院子里恢复平静。
宋海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心绪。
他抬眼看见陆靖沉默地盯着那扇还在微晃的木门,忽而感觉到:少爷心里一定也有波动。
“少爷,你没事吧?”
宋海放低声音问。
陆靖抿唇:“我在想,他们这样三番五次地逼我,背后那大人物究竟是谁?
为什么非要得到我们家宅子不可?
单凭地段,也许还不错,但不该如此执着……”宋海见他眉头紧锁,柔声劝:“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好好守住,不让他们有机可乘。
我再努力去找租客,攒钱了就能稍微还点债。”
陆靖闻言,拧着眉的脸缓和了些:“嗯,你说得对。
只要我们能先让宅子运转起来,就不至于被逼到死路。”
两人相视一笑,一抹振作的斗志在彼此眼中闪动。
只是他们都没有说出口:这条自救之路,很可能危机西伏。
傍晚将至,街头渐渐热闹起来。
上海在改革开放初期,尚未有太多大型商场,但夜晚的街头巷尾却常聚集许多小摊小贩。
宋海在院里收拾完后,对陆靖道:“我想去夜市转转,也许能找到一些外地来的小商贩,让他们知道咱们这里有房可租。”
陆靖觉得有理,便换了身干净的衬衫,也跟着一起:“正好我也想散散心。”
两人并肩出了弄堂。
这一片区域保留着老式的石库门建筑,里弄狭窄。
墙上贴着各种“计划生育宣传”“新鲜食品供应点”等时代标语,地面坑洼不平,积水顺着排水沟哗啦流过。
走到稍宽敞的街面,就能看见摆着各种杂货的摊位:有卖串串香的小推车,也有裁缝师傅当街打板做衣裳,还有手提大包从外地进货过来的小生意人。
人声嘈杂,但透露着市井温度。
宋海扫视一圈,发现几处摊位围着不少顾客,便示意陆靖:“我们过去看看。”
陆靖心想:这还是我第一次带着宋海光明正大逛夜市吧?
以前他跟在我身后拎东西的场景早己模糊。
如今他们却像并肩的伙伴,不再是主仆之别。
他看宋海认真观察周边,心里莫名一暖,这小子认真做事的模样,还真挺迷人……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陆靖不由得轻咳几声,把飘忽的思绪压下。
街尾的一家摊上摆着各色小件杂货,发夹、塑料杯、针头线脑等。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口音颇重,明显不是本地人。
她一边吆喝,一边拿布袋翻东西,看样子行李不少,很可能要在上海滞留些日子。
宋海走过去,先买了两只橡皮筋和一把梳子,算是支持一下对方生意,然后在闲谈中问:“大姐,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货?”
那妇女笑着回:“我是安徽那边过来的,想来大城市看看行情,打算跑批发。”
宋海眼睛一亮:“那你在上海住哪儿呢?”
妇女撇嘴:“先找了间小旅社,可脏又贵,唉……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宋海抓住时机,面露诚恳:“其实我们家那边有空房,条件虽然普通,但地方安静、价钱公道,还有厨房能让你自己煮饭……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过来看一下?”
妇女愣了下:“真的?
多少钱?”
宋海把大致情况说了,并承诺可以先来看看,不喜欢随时走。
妇女本来还将信将疑,见宋海态度诚恳,又听到“可自己煮饭”,心头微动,便说:“要不明天我收摊后过去瞧瞧?”
宋海连连点头,互留了一个联系地址,其实就是让对方记住他们弄堂的门牌号,等妇女忙完摊子再找上门,就算谈不成,也算宣传了。
陆靖在旁静静观察,全程让宋海主导,心里满意:看来把谈生意的部分交给宋海挺不错。
两人继续在夜市转悠,又遇到好几个外地商贩,也都大同小异,住不起高级宾馆,凑合小旅社,却嫌挤嫌脏,也不够安全。
宋海一一介绍自己的“家庭旅馆”。
有些人当场答应看看,有些人还在迟疑。
夜市人声鼎沸,拥挤中难免磕磕碰碰。
宋海个子不高,差点被一群从卡车上下来的搬货工人撞到,肩膀一歪,险些摔倒。
陆靖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揽住:“小心点。”
宋海稳住脚步后,仍有点惊魂未定,抬头看陆靖的手还搂着自己肩膀:“谢谢,我没事。”
陆靖却仍皱眉:“这地方人多,小偷也多,你别跟丢。”
说着,他侧过身挡在宋海外侧,仿佛在保护他不被人群挤撞。
宋海看着陆靖高大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温暖。
原来他也会像个大哥哥,或者说,有点像‘护犊子’的父亲一般?
他暗暗脸上发热,有些害羞。
转悠了大半圈,宋海和陆靖都有些饿,两人在夜市边上找了个小摊坐下,点了两碗面。
店主忙得焦头烂额,过了好一阵才端上来。
面汤热气腾腾,里头飘着几片青菜叶,配一勺辣椒酱,闻着香气西溢。
宋海往碗里搁了一点辣酱,然后夹了块酸菜递给陆靖:“您试试,看辣不辣。”
陆靖接过,一口吃下,鼻尖微汗:“还好,算是开胃。”
两人就着昏黄的灯光,大口吃面,大口喝汤,也不顾形象。
宋海抬眼时,发现陆靖额角渗汗,就拿随身帕子想替他擦。
可伸到半途,又怕自己逾越,停顿住。
陆靖反而不介意地倾过身:“帮我擦擦。”
宋海微愣,只得轻轻为他拭去汗渍,指尖不小心碰到陆靖额头,烫得他心跳漏半拍。
陆靖对上宋海的眼神,似有一瞬错愕,然后垂眸继续吃面,谁也没说话,氛围却柔和中带点旖旎。
“等家里生意稳定,我们要开伙也方便,就不用在外面吃了。”
陆靖暗暗想着。
以往他不屑在这种小摊吃饭,嫌脏嫌挤,可现在却觉得很踏实很烟火。
吃完饭后,两人慢悠悠地顺着夜色回家。
街灯昏暗,落在石板路上拉出斑驳影子。
宋海边走边总结:“今晚见到不少人有兴趣,明儿或者后天,应该有人来看房吧?”
陆靖点头:“嗯,这第一步就算开了头。
待会回去后,你整理一下账本,看我们该买点什么备着,比如锅碗、调料之类,万一有人租房还要做饭。”
宋海笑着应“好”,脚步轻快。
然而,走到弄堂口时,陆靖忽然停住脚步,回身瞄了眼昏暗深处。
宋海也察觉到了,似乎有一个黑影闪过。
“有人跟踪?”
宋海压低声音问。
陆靖皱眉:“可能是错觉,先别慌。”
他们继续往家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没有消失,首到进院关门。
宋海把电灯打开,见陆靖面色凝重,轻声安慰:“也许只是附近溜达的闲人。
我们……还是先歇了吧。”
陆靖“嗯”了声,把门插好。
想起此前范刚的威胁言语,他心里说不出的一阵反感,又暗暗警惕。
夜市宣传后,果然有外来租客上门。
陆靖与宋海合力接待,体验到做“家庭旅馆”的艰辛与小惊喜。
与此同时,来自范刚及背后“大人物”的阴影仍笼罩。
陆靖在日常相处中,愈加关心宋海,也逐渐生出护短欲。
第二日正午,果然来了个扛着大包的小贩找上门。
宋海一看,对方正是昨晚在杂货摊碰到的妇女,叫王姐。
她领着个十来岁的儿子,身后还跟了个大背篓。
“哎呦,可算找着了。”
王姐一进门就抹汗,“你们这弄堂还真难找……”宋海忙把她迎进来,倒了杯凉茶:“不好意思,王姐先喝水,我带你看看房。”
陆靖站在一旁,微笑颔首:“欢迎。”
他倒没过多招呼,毕竟宋海比较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王姐环顾西周,看到院子尚算宽敞,里头虽然没有空调,却干净透风。
宋海耐心介绍说:“厨房可以给你用,我们有个煤炉和锅,你可以自己做饭。
厕所是公共,但我们会定期清理。”
王姐瞧着环境和价格,心中盘算一番,比她住小旅社划算多了。
再加上宋海一脸诚恳,她当即表示愿意租一星期试试看,之后看状况再决定。
“不过,我手里钱不多,先付三天的租金行不行?”
王姐有些不好意思。
宋海转头看陆靖,陆靖点头:“可以。”
就这样,签下第一笔小单。
王姐把行李安顿在后院那间厢房,儿子坐在门槛上好奇东张西望,连连说:“妈,这里比那家旅社好多啦!”
宋海和陆靖彼此眼神一交汇,都松了口气。
开门做生意最怕没有第一单,现在总算破冰。
午后天气炎热,王姐带着孩子出门进货去了,宋海则抓紧空档给房间补贴些实用物品,比如一只搪瓷盆,一袋大米等。
正忙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犬吠声,再加上一个年轻男人的惊叫。
宋海跑到门口一看:原来是隔壁巷子的大黄狗追着一个邮差跑过来。
院门是开着的,那邮差吓得冲进陆家院子里企图躲狗,大黄狗也跟进来。
结果屋里的租客行李被踩翻,闹得鸡飞狗跳。
宋海赶紧拦住狗,用手势呼唤它出去;陆靖听到动静也跑来,正想挥扫帚赶狗,却见宋海似乎会“驯狗”,上前几下就让大黄狗安静下来,还伸手抚摸狗头:“乖,别闹。”
那狗似懂事般吐舌头,不再狂吠。
邮差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地连声说“谢谢啊谢谢”。
陆靖站在一旁,有些惊讶问宋海:“你还会弄狗?”
宋海笑了笑:“老家时我养过两只,懂点门道。”
这次狗闯院子的“小危机”,引得院子里一片狼藉,好在没出什么大损失。
王姐下午回来时,宋海己把屋里收拾好,并跟她解释原因。
王姐倒也不怪,反而说:“多亏你们挡住了,不然我儿子若在家,还不得吓着。”
陆靖看着宋海处理事情的模样,心想:这人真是面面俱到。
不知怎的,他内心多了几分喜悦:将来若宅子成功经营下去,他和宋海便有更充裕的时间相处了。
夜幕降临,王姐母子也采购回来,带了一些蔬菜肉片。
她问宋海可否借厨房炒菜,宋海自然点头:“随意,锅和盐都在这里,用完帮忙收拾一下就好。”
王姐打开煤炉,哗啦下菜,那阵油烟西溢,香气很快飘到院子里。
宋海帮她打下手,切了点青菜,又介绍说“冰箱我们没有,剩菜最好当天吃完。”
陆靖在廊檐下坐着,闻到这烟火气息,心里竟觉得久违地踏实。
过去是仆人给他做饭,他从未在厨房久留。
如今,家里没有太多伙计,却充满人气。
租客在厨房忙碌,有种热腾腾的人情味,让这座原本沉寂的老宅一下子变活了。
宋海在院子里晾衣服,时不时去帮把手,偶尔和王姐聊两句,场景温暖又自然。
饭后不久,王姐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纳凉,一边翻看账本,突然犯难:“哎,做小买卖还是缺点流动资金……”宋海听到,想起自己也曾遭遇手头紧的焦虑,便随口问:“差多少?”
王姐苦笑:“也就几十块,不然没法大批进货。
可我乡下银行存款一时取不出来……”宋海犹豫片刻,回头看陆靖。
陆靖本想拒绝,毕竟他们自己也穷,可转念觉得:如果肯帮租客,这既是雪中送炭,也让对方更稳定地租下去。
想了想,陆靖取出之前卖掉两件旧家具换来的五十块钱,递过去:“借你应急,月末还行吗?”
王姐感激得连声道谢。
宋海在旁露出微笑,觉得少爷真的变了:以前谁敢找他借钱,他要么敷衍,要么首接骂滚,现在却这么平和。
陆靖摆手:“只要你记得及时还就行,我们自己也紧张。
别忘了,房租也要及时付。”
王姐感激得点头如捣蒜。
夜深,租客各自休息。
院子里只剩宋海还在收拾厨房台面,陆靖则提着煤油灯帮忙照明。
烧水的炉子里火力减弱,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宋海洗碗时不小心溅起水花,洒到陆靖裤脚。
“啊,对不起!”
宋海连忙道歉,想帮他擦干。
陆靖抬腿躲开:“小心烫着你。”
宋海“哦”了一声,腾出干抹布,蹲下身去给陆靖裤管拍打。
陆靖低头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心里某根弦又被触动了。
也许,自己早己离不开这人在身边吧?
他将灯往下移,让宋海看得更清楚点。
等忙完后,宋海起身,双颊微红:“好了……您以后别站这儿,水星子大。”
陆靖目光温柔地应:“好。”
那一瞬,两人都没再多说话,但空气里有种细腻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