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三十公斤钢材往城郊走的时候，太阳正毒得晃眼。
柏油路被晒得发软，鞋底粘着细碎的沥青，每走一步都像在拽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
军工店老板老李最后塞给我的那把军用砍刀别在腰后，刀鞘硌着肋骨，提醒我这不是什么荒诞的梦 —— 三天后，赤雾就要漫过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到时候别说钢材，连块能挡子弹的破铁板都抢不到。
我的目标是城郊那家 “惠民大药房”。
前世这时候，市区的药店早就被抢空了，只有城郊这家因为位置偏，还能剩下点存货。
抗生素是末日里的硬通货，比压缩饼干还金贵，一场小感染就能要了命，我可不想再像前世那样，看着队友因为没药救，眼睁睁烂成一滩肉泥。
远远就看见药店的红色招牌，褪色的 “惠民” 两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旧光。
门口停着辆电动车，车筐里放着个印着 “市医院” 的塑料袋，看来己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我心里一紧，加快脚步，钢材在肩膀上硌得生疼，也顾不上了。
推开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夏天特有的闷热，有点呛人。
货架大多是空的，只剩下些维生素片和创可贴，连最普通的感冒药都没剩几盒。
我眼睛扫得飞快，从最里面的货架角落里，突然瞥见了个熟悉的蓝色盒子 —— 头孢克肟，整整一盒，还是没拆封的。
我几乎是跑过去的，手指刚碰到盒子的边缘，就被另一只手猛地攥住了手腕。
“这盒药是我的。”
声音挺脆，像冰珠砸在玻璃上。
我回头，看见个穿白大褂的女生，个子不算高，头发扎成马尾，额前碎发被汗打湿，贴在皮肤上。
她手里攥着两盒退烧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惹毛了的小猫。
“松手。”
我皱着眉，想把胳膊抽回来。
这盒头孢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市区的药店我早上都跑遍了，连个头孢的影子都没见着。
“凭什么？”
她没松，反而攥得更紧了，“我奶奶发烧到 39 度，这药我找了三家药店才看着，你凭什么抢？”
“抢？”
我气笑了，“这药放在货架上，谁先拿到算谁的。
再说了，你拿头孢干嘛？
你手里不是有退烧药吗？”
“退烧药不管用！”
她声音拔高了点，周围几个零星的顾客都看了过来，“医生说奶奶有肺炎病史，必须用抗生素，不然会转成重症！”
我心里咯噔一下。
肺炎，高烧，这在末日里就是催命符。
可我不能让，这盒头孢不仅能救我自己，说不定还能救更多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急躁，尽量让语气平和点：“退烧药先顶着，头孢我有用。”
“你有什么用？”
她盯着我，眼神里全是警惕，“你看起来也没生病，拿抗生素干嘛？
囤货倒卖？
你知不知道这药能救命？”
“我知道能救命。”
我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没忍住，脱口而出，“但你拿回去也没用，三天后红雾就来了，医院会被丧尸围堵，你根本送不进去药，连你家小区都出不来！”
这话一出口，她愣住了，攥着我手腕的手也松了点。
周围的顾客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人嗤笑了一声：“小伙子，科幻片看多了吧？
还红雾，还丧尸，你咋不说外星人要来了？”
我没理那人，只看着眼前的女生。
她脸上的怒气慢慢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像是疑惑，又像是有点害怕。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落在我肩上的钢材和腰后的砍刀上：“你…… 你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随你。”
我抽回手，把头孢盒抱在怀里，“但这药我必须要。
你手里的退烧药，现在能用，红雾来了，真到了要抗生素的时候，你拿着也没用 —— 到时候连医生都找不到，你知道怎么用吗？
剂量错了会死人的。”
她沉默了，低着头，手指捏着退烧药的盒子，捏得变了形。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眼神里还有点犹豫：“那…… 那你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回去吧？
我奶奶还等着药呢。”
我心里软了一下。
前世这时候，我也是这样，为了一点物资跟人争得头破血流，可看着她眼里的焦急，我想起了我妈 —— 前世我妈就是因为没退烧药，高烧不退，最后……我从背包里掏出两包压缩饼干，这是我早上在超市抢的，咸口的，能顶饿。
我把饼干递过去：“这个给你，压缩的，一块能顶半天饿。
红雾来了，吃的比药还难抢，你留着，说不定能用上。”
她看着饼干，又看了看我怀里的头孢，犹豫了几秒，伸手接了过去。
她把饼干塞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嘟囔了一句：“神经病，希望你别浪费这药。”
我没反驳。
在别人眼里，我现在大概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囤货狂，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可只有我知道，我手里的不是药，是命。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叫苏清妍，市医科大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到时候，我能不能去找你？”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前世我没见过这个叫苏清妍的女生，大概是在红雾爆发初期就没撑过去。
我想了想，把我出租屋的地址报给了她：“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3 栋 101。
如果红雾来了，你能到那儿，就来找我。”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抱着退烧药快步走了。
门口的电动车 “嗡” 地响了一声，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周围的顾客还在议论，有人说我是骗子，有人说苏清妍傻，连药都能换出去。
我没管他们，把头孢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又在货架上翻了翻，把剩下的几盒创可贴和碘伏都装了进去。
付完钱，走出药店的时候，太阳己经西斜了。
风里带着点奇怪的味道，不是夏天该有的青草味，而是一种淡淡的腥气，像生锈的铁。
我抬头看了看天，天边的云有点发红，不是晚霞的那种红，是一种诡异的、像血浸过的红。
我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往出租屋走。
路过小区墙角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丛藤蔓 —— 比早上更粗了，红色的纹路更明显了，甚至有几根藤蔓己经缠上了旁边的垃圾桶，像是在…… 吸收什么东西。
我蹲下来，伸手想摸一下，指尖刚碰到藤蔓的茎秆，就被一种刺骨的寒意惊得缩回了手。
那藤蔓的温度，比冰块还凉，根本不像夏天该有的植物。
这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推送新闻：“本市近郊发现不明红色雾气，专家称系正常气象现象，市民无需恐慌。”
我盯着那条新闻，手指攥得发白。
正常气象现象？
前世可没有这条新闻。
看来，这末日的节奏，比我想的还要快。
我加快脚步往出租屋走，腰后的砍刀硌着肋骨，提醒我时间不多了。
我得赶紧把防御栏焊起来，还得再去趟超市，把能抢的东西都抢回来。
走到巷口的时候，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 “嘶嘶” 声。
我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那丛在暮色里越来越红的藤蔓。
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转身跑进了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