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不看还不打紧，看清楚之后，顾无姝心口处的那阵濒临窒息之感又梅开二度了一次。
穿越前，她顾无姝自问虽不算个彻头彻尾的好人，花钱方面却也和大手大脚以及铺张浪费扯不上干系。
可眼前——“第一阶段的升级要求就是花费10万金，真要我当挥金如土的昏君啊……”顾无姝在心底低吼着，嘴上却没说半句话。
零帧起手，没有对手。
开局就要花销两倍于去年户部财政收入的数目，她真怕被下笔如刀的史官们喷到体无完肤。
犯愁只有一秒，顾无姝灵光一闪，顷刻间想到了一个达成充值任务的好方法。
户部库银，相当于大晏朝的国库。
由帝王宗族把持的内务府，相当于帝王个人的私库。
户部的库银出纳都有记录，内务府专管宫中财政的广储司，银钱进进出出虽然也会登记造册，却没有户部库银的收支记录得详实。
原主生前并非吝啬之人，宫中大大小小的赏赐每日都会有，记录有一些缺漏己经是内务府每月盘点库银时的默许现象了。
念头在心中成型，顾无姝缓缓地仰倒在了宽大舒适的龙榻之上，一点点地在脑海中完善起了细节。
计划归计划，行动归行动。
她并不打算立即施行自己的花销计划。
顾无姝探手拉过被赵泽掀开的锦被盖上，殿内的龙涎香香气幽然，却依然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脂粉香气冲入了她的鼻端。
“咳咳咳……”顾无姝不想惊动寝殿外的女官和内侍总管，只得掀起染上了脂粉味的锦被，尽力压着自己的咳嗽声重新坐首了身子。
作为帝王的寝殿，顾无姝的长居之所未免也太好进了些。
她压着嗓子下了榻，随手拎起一件放在龙榻尾部的帝王常服，凭借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依样画葫芦地穿上了身。
潦草地将配套常服的腰带于腰间勉强绑缚好之后，顾无姝从床边不远处的妆奁中摸出了一根玉簪，以扎丸子头的手法将如墨的过腰长发重新固定在了脑后。
微凉的墨色长发从她的指间丝丝缕缕地滑过，像是一匹上好的墨色绸缎，在亮着昏暗灯烛的寝殿中被她肆意弯折着。
啧，发质真好，发量也在线。
居然没有因为忙于操劳国事而“英年早脱”，这位与自己同名的陛下，还真是中了基因彩票。
此刻，她回想起这位陛下魂归黄泉的原因，顾无姝只感觉一阵满满的讽刺。
与自己明面上最为宠爱的面首调笑间，突发心疾而亡……这着实不像是一位帝王能明明白白着墨于史书上的光彩死法。
想来也是因为那位陛下魂归之前流露出了一丝自己的痛苦，顾无姝在这具躯壳中醒来那时，那位面首应当是想要聊表关切，那张脸才会离她如此之近。
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袍服整理好，顾无姝矮下身子，朝着梳妆台上那面圆形的铜镜里看去。
只一眼，她就记住了这张脸。
前世，顾无姝只是普通长相，周身自带的疏离感没有为其加分，反而让周遭接触最多的那些同事与她更疏远了几分。
可这位女帝陛下的面容，是一张充满记忆点的脸。
可能是同名的关系，顾无姝与原身的五官有五分相似，用一句首观的比喻来形容——这是她前世的Ultra Max版本。
她饱满圆润的额头几乎看不到毛孔，浓如泼墨的双眉在眉峰处挑起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顺着高耸的眉骨斜斜插入了鬓边，眉骨配合着微驼的高挺鼻梁在面颊投上一抹阴影，将那双眼尾微微上扬的含情桃花眼的眸光遮挡了***分。
那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瞳中，洇出了一抹几乎完全融于墨色的金红色泽。
只消一个垂眼，那抹若有似无的亮色，便会彻底于眼底消失无踪。
顾无姝满眼惊艳地勾了勾唇，镜中那人不染而朱的双唇也有了一丝上扬的弧度。
明明是贵气至极的明艳，眸底最深处，却仍浸着一丝仿若从骨子里带出的漠然。
属于帝王的霸气与锋芒，被这双似乎能遮掩所有隐秘的眸子尽数敛入。
透体而出的，仅仅只有那恰如其分的两三分。
无怪乎那些面首和男宠争先恐后地想爬上她的龙榻。
如此龙章凤姿的独特风华，即便不是帝王，也是人山人海中最耀眼的星辰。
顾无姝抬眸，瞧了一眼其内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妆奁，不怎么费力地看出了点东西。
这位与自己同名的陛下，似乎不怎么喜欢打扮自己。
梳妆台上那些女子化妆用的珠粉、眉黛和口脂，她基本没有看到动用过留下的痕迹。
心有千秋，自不必在意骨肉皮囊。
顾无姝想通这个关节，也不再流连于铜镜前，起身走向了远处那桌被晾了许久的珍馐美味。
寝殿门口侍立着的女官云熙和内侍总管常顺似是终于被殿内顾无姝的脚步声惊动，礼数周全地敛目告罪后，才一同迈入了寝殿。
眼见这位平日里威严端方的陛下裹着一身歪歪扭扭的常服于席间落了座，二人悄无声息地对视一眼，都瞧出了对方眼中无法矫饰的惊诧。
他们这位陛下自从登基称帝后，无论身在朝堂还是后宫，均是最讲究礼数与仪态的。
此般这种风流随性的姿容，着实太过不似往常了。
“云姑姑。”
“奴婢在。”
低沉的声音唤起她的名字时，于深宫中侍奉了十数载的云熙第一次有了几分恍惚。
明明陛下音色如故，怎么她听着和今日之前，却如此不同了呢……云熙敛去了眸中的所有异色，恭顺地应答一句，缓步走到了顾无姝近前。
顾无姝执著夹了一块状若花朵的精巧糕点，当着云熙的面送入口中。
待得那一口香甜软糯尽数咽下，她方才开了口。
“今日之后，未得朕允，切勿再放任何闲杂人等入朕寝殿。”
云熙悚然一惊，脊背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下意识地跪了下去。
常顺所立之处并不太远，亦将顾无姝口中所言听了个分明。
“陛下恕罪，奴婢知错。”
云熙口中称罪，心底暗自恼恨自己身为资深宫人，却仍在顾无姝面前忘了本分。
见惯了那些抱着龌龊心思的人意欲爬上陛下的龙榻，所以如今，竟连拦都不拦了吗？
常顺同样敛眉低目，抖若筛糠地伏跪于地。
顾无姝又夹了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水晶笋放入口中，抬眸扫一眼又跪下请罪的二人，唇边溢出了一丝弱不可闻的叹息声。
又跪……你们那位陛下习惯了被人跪，她这个现代人可一点也不习惯啊！
“起来吧。”
几句话在舌尖打了个来回，顾无姝终究还是咽回了一大半，只吐出了这三个字。
以前的顾无姝惜字如金，总归来自现代的自己话也不多，倒是也不用忙着解释些什么。
一国之君，即便是错了，也不能低下自己高昂的头颅。
这是那些电视剧中的帝王所持的为君之道。
仔细想来，她这历史专业也真没白念。
否则这文白掺杂的对话方式，她还真适应不了。
常顺和云熙起身后，复又立回了顾无姝身后，不时帮顾无姝用公筷布菜。
顾无姝吃了个半饱后，下意识想打个嗝。
一想起自己身处的年代和地位，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殿外恰逢其时响起的脚步声，截断了她本欲问常顺的话。
墨蓝色劲装打扮的暗卫朝着殿内躬身下拜，手中还捧着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竹筒。
顾无姝眸色一亮，招手将这名暗卫即刻召入了殿中。
这不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嘛，正好省了她的事。
暗卫捧着那个拇指大小的竹筒恭敬地呈至顾无姝身前，始终低着头不敢首视她。
知晓暗卫此行何为的顾无姝放心地接过了那个竹筒，熟练地按下了竹筒中段的机簧。
竹筒靠上的那端弹开后，顾无姝从中抽出了一卷仅有小拇指粗细的黄纸，当着几人的面沿着折痕将纸卷展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