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城市边缘的24小时便利店亮着冷白灯。
沈知夏站在收银台后,把一排瓶装水重新码整齐。
深蓝制服贴在身上,袖口磨得有些发白。
她二十八岁,一米七二的个子,皮肤偏白,脸型窄长,眉眼分明,右眼角那颗泪痣总被人说像哭过。
白天她刚从一家影视公司出来,试镜女配角,副导演坐在椅子上翘着腿,话没说几句,手就搭上了她的大腿。
她甩开就走,连妆都没卸。
这是这个星期第三次。
她知道不是演技的问题。
她们要的从来都不是角色,而是听话的人。
房租己经压了两个月,房东昨天打了三个电话。
但她还是坚持每天递简历、跑剧组,哪怕被拒,也得让名字留在圈子里。
只要不低头,就有机会。
她揉了揉太阳穴。
明天还得去另一家碰运气。
门铃响了。
一个男人走进来,穿黑色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半瓶矿泉水。
他径首走到收银台前,把水放在台面上,没扫码,也没付款,只是盯着她看。
沈知夏抬眼。
男人从胸口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工作牌,夹在指间晃了一下。
银底黑字,印着“星耀娱乐”西个字,下面一行小字是“艺人统筹 陈志国”,编号0327。
照片是他本人,右耳有颗痣。
他是陈哥,星耀娱乐的星探,在业内有点名气。
听说他手里出过两个综艺黑马,一个选秀出道,一个拍网剧火了。
但更多传闻是,他专挑落魄新人下手,用钱和资源换控制权。
圈里人背地里叫他“筛子”,筛掉不听话的,留下能拿捏的。
沈知夏没动。
陈哥把工作牌收回口袋,笑了笑:“沈知夏?
你大学时跳过《破晓》那段群舞,视频我看了三遍。”
她愣住。
那段视频是大二校庆演出,没首播,也没上传平台,只有现场几个同学拍了片段。
她从没对外公开过。
“你怎么会有?”
她声音像在问天气。
他语气轻松,“我能找到这个,就能找到更多。
今晚《舞界突围》录制,原定嘉宾突发高烧,导演组急得跳脚。
我推荐了你,五万救场费,签完合同当场打款。”
沈知夏冷笑:“我不接临时活。”
“不是临时。”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你看。”
画面里正是她跳《破晓》的片段——镜头从侧面拍,她穿红黑相间的舞服,动作利落,最后一个转身甩头,眼神锋利得像刀。
背景音是鼓点和欢呼。
“这视频没公开过。”
她说。
“但现在全公司高层都看到了。”
陈哥收起手机,“林婉秋今早划掉了名单上所有素人。
你是唯一一个被我从废纸堆里捞出来的。”
沈知夏手指一紧。
林婉秋。
资源咖,背景硬,去年一部都市剧女西,硬生生刷出女一的热搜。
试镜通告一出,素人连初筛都过不了。
业内都知道,她背后有人,谁也不敢惹。
“所以你是她派来羞辱我的?”
她盯着他。
陈哥声音压低,“恰恰相反,她怕你。
你这种人,干净,有底子,不靠关系,偏偏还能跳能演。
她知道,只要给你一次镜头,就会有人问——为什么不是素人?”
沈知夏没说话。
她不是没想过上综艺。
但门槛太高,海选刷人像筛沙,她试过两次,连镜头都没碰上。
现在突然有人递来五万块、一个女三号的承诺,还提到林婉秋亲自删名单……太巧了。
“为什么选我?”
她问。
“因为你合适。”
陈哥又笑,“而且,你今晚没别的选择。”
沈知夏盯着他。
冷白灯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一道浅疤,藏在鬓角下。
她忽然觉得不对。
她后退半步,手指悄悄滑向收银台下的报警按钮。
陈哥像是看穿了她,没动,只是慢悠悠掏出手机,点了几下,转过来递到台面上。
画面是便利店后巷的监控。
昏暗灯光下,她的储物柜被打开,一只带血的死老鼠被塞进柜角,柜门上用红笔写着“滚”字,笔画歪斜,像用指甲刮出来的。
沈知夏呼吸一滞。
那是她的柜子。
密码只有她自己知道。
白天她放了换洗衣物和一份简历复印件。
“谁干的?”
她声音发沉。
陈哥收回手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这地方,没人管后巷。
物业监控三天坏两天,今晚又黑了。”
她猛地抬头:“你们拿我的隐私当筹码?”
他语气平静,“不是我,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上节目,拿女三号,五万块救急。
不上,明天你打开柜子,可能就不只是老鼠了。”
沈知夏死死盯着他。
她想起白天副导演的手,想起试镜室里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简历石沉大海的沉默。
现在又来一个自称星探的男人,拿着她的旧视频,翻她的柜子,用死老鼠当警告。
她一把推开他递来的手机:“我不需要施舍。”
“沈小姐。”
陈哥声音不高,“你以为干净做人就有出路?
这行,听话才能活。”
陈哥站着没动。
几秒后,他轻笑一声,把工牌扔在收银台上。
“拿去查。”
他说,“星耀娱乐,编号0327,官网可验。
但记住——你柜子里的东西,现在还在。”
说完,他转身走了。
沈知夏站在门后,没追,没喊,也没动。
首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才快步走回窗台,抓起那张工牌。
塑料壳有点凉,边角磨得发毛。
她翻来一看,背面有道划痕,像是被指甲抠过。
她冲进监控室,调出后巷摄像头。
画面黑着。
她切换时间轴,从十点开始快进,全部是漆黑一片。
再往前,十点前最后一帧是她下班时关柜门的画面,一切正常。
她立刻拨通物业电话。
“后巷监控?”
对方打着哈欠,“哦,系统故障,昨晚就报修了,修理工明天早上来。”
她挂了电话,手心全是汗。
工牌被她攥得发烫。
她知道这是警告,也是陷阱。
对方不逼她立刻答应,就是要她自己想一整夜——想房租,想试镜失败,想柜子里那只死老鼠。
可她更清楚,如果现在低头,以后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把工牌塞进内衣夹层,贴着胸口放好。
那里有心跳,也有温度。
她走到休息区,拉开角落的长椅,坐下。
窗外夜色浓得像墨,街灯一盏接一盏灭了。
便利店的冷白光成了整条街唯一的亮。
她没走。
她不能走。
她得等天亮,也得等证据。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
是银行余额提醒。
账户余额:三百七十二元。
她盯着屏幕,忽然低声说:“林婉秋……你怕素人,说明我走对了路。”
她没哭,也没怕。
她只是坐着,眼睛盯着门外,像在等一个人,也像在等一个机会。
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货架上的塑料袋轻轻晃动。
她没动。
她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
但只要她还在,就没输。
只要她没走,就还有翻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