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发!尾巴的方向盘我叫奶盖,是一只乳白英短,今年三岁,
换算成人类大概是刚拿到驾照的年纪。驾照我倒没有,
但我的尾巴就是方向盘——只要把它往左一甩,主人就会踩刹车;往右一扫,她就会开雨刷。
虽然她嘴上说别闹,但我知道她全听懂了。今天傍晚,窗外的云像被撕碎的芝士片,
夕阳把边缘烤得刚好。我蹲在行李箱上,用爪子按住拉链,咔哒一声,
那声音像开罐头的前奏。主人揉了揉我的耳后:小坏蛋,偷看地图了?才没有,
我只是确认她带了我最爱的小红围巾——那上面有我的味道,也有她的。车是辆白色房车,
侧面喷了一只卡通猫爪,爪子中间写着:Cat On Board。
主人说那是给我看的广告牌,专门提醒沿途的鸟别挡道。我跳上副驾驶,
座椅已经被她调成一个窝:毛绒垫、加热毯、还有一条缝在安全带里的小布兜,
正好把我兜进去,像袋鼠育儿袋。她拍了拍方向盘:导航,第一条路线——往东,
直到没有路为止。引擎发动,呼噜声和我的呼噜同步。我伸出爪垫,
在车窗上按下一朵湿哒哒的梅花印。倒车镜里,我们的小楼越来越远,厨房的灯还亮着,
像一颗不肯睡的星星。我突然有点想我的食盆,但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
带着陌生草籽的味道,一下子就把那点乡愁吹散了。高速路上,主人的长发被风吹得乱飞,
她干脆用一根铅笔随便卷了个髻。我蹲在中控台,用尾巴扫她的手腕,她就把手抬高点,
让我把尾巴绕上去。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只要尾巴还在她脉搏上,她就别想偷偷难过。
三年前她失恋,也是这样深夜开车,我把尾巴绕在她腕上,她哭得一抖一抖,
我的尾尖就跟着抖,最后两个人哦不,一人一猫都睡着了,
车停在 24 小时便利店门口,店员给了她一杯热豆浆,给我一根鳕鱼棒。那天之后,
她说:奶盖,我们以后只去有鳕鱼棒的地方。第一晚我们停在枫林服务区。
主人给我泡羊奶,自己啃冷饭团。我假装挑食,把碗边舔得只剩泡沫,其实想让她先吃热的。
她看穿了我,掰开饭团,把里面最软糯的梅子芯塞我嘴里。酸得我眯起眼,
却听见她笑:小猫也会皱眉,像个小老头。吃完她抱我去洗手间。镜子里的我圆滚滚,
围巾红得像要燃起来。我抬爪想拍镜中猫,却听见门外一声细细的呜咽。那声音像一根铁丝,
穿过我的耳膜,直接扎进心脏。我挣脱主人的怀抱,从门缝挤出去——停车场最暗的角落,
蹲着一只狗。不是普通的狗,是细犬,骨架长得像被月光削尖的树枝。它的眼睛却大得出奇,
黑得能照见我的倒影。它脖子上挂着一条脏兮兮的蓝色项圈,金属牌反着光,
隐约能看见阿鲸两个字。见我靠近,它下意识往后缩,却缩无可缩,背脊抵在轮胎上,
发出更细的呜咽。我回头冲主人叫:喵——嗷!翻译:快过来!
主人拿着湿巾跑出来,愣住。她怕狗,我知道。小时候她被邻居家的德牧追过,
阴影面积至今没算出小数点。但此刻她蹲下来,对我伸出手:奶盖,回来。
我却走到阿鲸跟前,用鼻尖碰了碰它前爪——那爪子比我整个头还大,却抖得像风里的枯叶。
阿鲸低头看我,眼神像一口深井,井底漂着碎冰。我忽然想起自己两个月大时,
被前主人扔在纸箱里,也是这么冷。于是我做了猫生最大胆的决定:钻进它两条前腿之间,
把自己团成毛球,贴着它肚子呼噜。猫的呼噜频率是 25 到 50 赫兹,听说能止痛。
我不知道真假,但阿鲸的颤抖真的慢慢停了。它甚至小心翼翼地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
像怕把我碰碎。主人站在三步外,手电筒的光打在我们身上。我看见她喉结动了动,
像把什么硬吞下去。然后她打开后备箱,拿出半盒鳕鱼棒——那是我一周的零食。
她撕开包装,蹲得更低,手伸到最长,把鳕鱼棒递到阿鲸嘴边,眼睛却看着我:奶盖,
你确定?我抬头,用尾巴扫了扫阿鲸的脚踝。它犹豫了一秒,低头叼住鳕鱼棒,
牙齿轻轻磕到主人的指尖,留下一道湿痕。主人没缩手,反而笑了:好,那我们带上它。
于是,房车的灯光里,多了一双比夜色更长的影子。阿鲸上车前,回头看了眼来时的黑暗,
然后抬爪跨过门槛。那一刻,我觉得它把过去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第二章服务区惊魂下——阿鲸的项圈会说话房车重新发动时,
我已经坐回了中控台的猫猫专座,但这一次,
旁边多了一只巨大的、带着海盐味的长鼻子。阿鲸不肯进后厢的折叠笼,
主人干脆把副驾整个放平,铺成一张临时大通铺。我蜷在她大腿上,阿鲸蜷在她小腿旁,
像两条尾巴打了个结。车灯熄灭,服务区最后一盏钠灯把玻璃染成旧照片的颜色。
主人检查阿鲸的项圈——那块金属牌反面,除了阿鲸两个字,
还有一行被钥匙刮花的数字:0914。0914……像不像日期?她自言自语。
我伸爪去拨,阿鲸立刻僵住,喉咙里滚出极轻的一串咕噜,不像狗,倒像深海鱼在吐泡泡。
我意识到:它在害怕。于是我做了第二件猫生大事——把尾巴塞进它鼻孔。
阿鲸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喷得我满脸狗味口水,却也把恐惧喷了出去。
它低头舔我头顶的绒毛,舌头粗糙得像砂纸,却带着鳕鱼棒的余香。好了好了,
主人笑着用湿巾给我擦脸,明天去最近的镇上,看能不能查到芯片。我抖抖胡须,
表示同意。半夜三点,我被一阵细碎的梦话吵醒。阿鲸在说梦话。狗也会说梦话?
我竖起耳朵。……跑……别回头……浪来了……它四肢抽搐,像在水里划桨。我凑过去,
把两只前爪按在它鼻梁上——猫科动物的肉垫有静电,
小时候我靠这招把主人从噩梦里拽出来。果然,阿鲸猛地睁眼,黑眸里先是惊恐,
继而映出我的倒影,像两颗小小的月亮。我们对视三秒,它突然伸出长舌头,从下巴到额头,
给我洗了把脸。我:……猫洗脸一向优雅,被狗洗脸像被拖把糊了一脸。可我没躲。
因为那一刻,我听见它的心跳,咚、咚、咚,像很远的鼓,却和我自己的节奏渐渐重合。
第二天清晨,服务区门口停了一辆皮卡,挂着流浪动物临时救助点的横幅。主人抱着我,
牵着阿鲸,排队登记。志愿者是个扎脏辫的姐姐,她拿扫描仪一扫阿鲸后颈,滴——
一声,屏幕跳出一串编码。芯片有效,名字叫阿鲸,登记地在……青海湖南岸,
2014 年 9 月 14 日。主人啊地轻呼。我也愣住——0914,
原来不是日期,是芯片编号的后四位,却巧合得像命运的暗号。
脏辫姐姐继续说:原主人留的电话已停机。要送回去吗?主人蹲下来,
摸摸阿鲸的耳后那道疤:它想回去吗?阿鲸没吭声,只是低头看我,
尾巴轻轻扫过我的尾巴。我秒懂,抬爪拍了拍主人的手腕:不回去。
于是脏辫姐姐给我们开了一张临时领养协议,还送了阿鲸一条新项圈,军绿色,
印着TR***EL DOG。阿鲸全程安静,却在姐姐递过项圈时,突然回头,
冲着服务区背后的荒草坡长吠一声。吠声像一支穿云箭,惊起一群灰鹊。我顺着它视线看去,
草坡尽头,一辆锈迹斑斑的旧货车正缓缓驶离,车窗里似乎有张模糊的人脸。
阿鲸的背毛竖了一瞬,又塌下去。它低头,用鼻尖碰碰我的额头,像在说:走吧,别回头。
回到房车,主人把旧项圈收进储物格,和新项圈并排挂在一起。
旧的像一条被海浪冲上岸的绳子,新的像一条还没下过水的船。她拍拍方向盘:下一站,
往东,去能看见海的地方。我跳到仪表盘上,伸爪按下收音机。
正好在放《On the Road Again》。阿鲸第一次跟着节奏摇尾巴,
长尾巴扫过主人的肩膀,扫过我的胡须,扫过阳光里跳舞的尘埃。房车开出服务区时,
我回头看了一眼。荒草坡上,那群灰鹊重新落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
阿鲸把过去的一部分永远留在那里。而我们,带着它的另一部分,继续往日出方向开。
第三章三颗心脏的房车——地图往东,月亮往西1出了枫林服务区,
导航小姐用机械嗓音说:请沿当前道路直行一百三十八公里。主人把车窗按下一条缝,
风呼啦一下灌进来,像一条透明的河。阿鲸立刻把鼻子贴过去,耳朵被风吹得往后翻,
像一对折叠的帆。我蹲在它两个前爪之间,看它的鼻镜从干燥到湿润,
再慢慢凝出一颗水珠——那是风给它的见面礼。一百三十八公里,
等于我从出生到现在所有午觉加起来的长度。我打了个哈欠,蜷成一个奶白色圆面包。
半梦半醒间,感觉房车驶过伸缩缝,咯噔、咯噔,像心跳漏了两拍。我睁眼,
发现阿鲸正低头看我,黑眼珠里闪着两粒小小的车灯。别怕,我用尾巴扫它的爪背,
我在。它眨了一下眼,睫毛长得像坏掉的雨刷。2中午,我们在一座叫柳江
的小镇补给。镇口有棵垂到河面的大柳树,枝条像绿色电话线,风一吹就拨号给夏天。
主人买番茄、鸡蛋、羊奶,还有一包细长骨头,上面写着犬用洁齿。阿鲸闻到味儿,
尾巴啪地扫过我头顶,差点把我掀翻。我跳到推车顶棚,冲它龇牙。它却咧开嘴,
露出粉红色的牙床——我第一次发现,细犬也能笑得像个傻大个。回车途中,
经过一家旧照相馆,橱窗里摆着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青海湖,油菜花,
一个穿藏蓝外套的小男孩牵着一只幼犬,幼犬脖颈上蓝色项圈亮得像一枚鱼鳞片。我喵
地叫出声。主人顺着我的视线,也停住脚。
照片角落写着:2014.9.14 青海湖骑行驿站。阿鲸站在我们中间,背毛无风自动。
它抬头看照片,又低头看我,喉咙里发出极轻的一串咕噜咕噜,像气泡从湖底升起。
那一刻,我知道它认出自己——或者说,认出那个曾经牵它的小男孩。主人掏出手机,
对着照片咔嚓一声,把时光折进相册。阿鲸却转身走了,尾巴拖在身后,
像一条拒绝被拉住的锚链。3下午三点,太阳把车壳烤得能煎蛋。主人把房车停在溪边草地,
撑开遮阳棚。阿鲸第一次下河。它站在浅滩,四条长腿像高跷,
每一步都踩出一个颤抖的月亮。我站在岸边岩石上,负责嘲笑。结果它突然一个猛子扎下去,
再抬头时,嘴里叼着一条银亮的小鱼,水珠顺着鼻梁往下淌。我:……猫吃鱼天经地义,
狗捕鱼纯属开挂。它把鱼放在我脚边,用鼻尖往前推。我勉为其难低头啃了一口,抬头时,
发现它眼睛弯成两道桥。那是它第一次送我礼物,也是我第一次吃狗捕的鱼——味道有点淡,
但胜在新鲜。4傍晚,主人把折叠椅摆成一排,我们仨坐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看日落。
太阳像一颗溏心蛋黄,慢慢被地平线吞掉。天空先橘红,再绛紫,最后变成一锅蓝莓酱。
阿鲸忽然起身,走到房车后备箱,叼出它的旧项圈。主人和我对视一眼,没动。
它把旧项圈放在地上,用前爪按住金属牌,低头,极认真地舔那串数字:0914。
一下、两下……像在舔一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我走过去,把脑袋塞进它下巴底下。
它停住,改用舌头给我洗脸。主人的相机咔嚓一声,定格住这一幕:狗在舔猫的耳朵,
猫在狗的阴影里眯起眼,夕阳把两道影子拉得比公路还长。5夜里,我们宿在一处无名山坡。
没有路灯,银河像泼翻的牛奶,北斗七星是被人咬过的曲奇。主人把折叠床板拉开,
变成一张L形大通铺。我照例睡枕头左侧,阿鲸蜷在床尾,尾巴尖搭在我尾巴根上,
像一条暖气管。风掠过车顶,发出呼——呼——的潮声。我睡不着,悄悄起身,
从窗帘缝隙往外看。远处有几点灯火,像被遗落的星。阿鲸也醒了,无声地跟过来,
把下巴搁在我头顶。我们两只,一只猫,一条狗,一起望向同一颗最亮的星。
我小声问它:那颗是不是你小时候住过的方向?它没回答,只是用鼻尖碰了碰我的胡须。
那是一种很轻的嗯。6第二天清晨,主人在溪边刷牙,满嘴泡沫,像偷吃了云。
我坐在引擎盖上,看阿鲸用长鼻子拱主人的裤腿,示意它要带我去散步。主人笑:行,
别跑远。于是,一猫一狗沿着溪水往上游走。露水打湿胡须,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鲸回头,把我叼起后颈皮——像母猫叼崽——放到它背上。我第一次坐狗马。
视野一下子高了两倍,能看见远处山脊线,像一条用铅笔轻轻描过的弧。我趴下,
爪子抓住它耳后那撮硬毛。风从耳边掠过,带着松脂味和不知名鸟叫。那一刻,
我突然明白:房车是壳,我们三颗心脏才是里面的发动机。只要心脏还在跳,壳往哪儿开,
都是家。7回到营地,主人正在往地图上做标记。
她用红笔画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从枫林服务区,到柳江镇,再到这座无名山坡。笔尖顿了顿,
她在末端添了一颗小小的鱼骨,旁边写:三颗心脏,2025.8.5。我跳上桌,
用尾巴蘸了红墨,在鱼骨下方加了一朵梅花印。阿鲸见状,也抬起前爪,
在梅花旁按下一个巨大的狗爪印。主人愣住,随即大笑,笑声惊起一群白鹭。
地图在风里哗啦啦响,像在为我们的旅程鼓掌。8再次上路前,主人把旧项圈挂在了后视镜。
金属牌随着车身摇晃,发出细碎的叮铃。阿鲸抬头看,尾巴轻轻摆动。
我蹲在它两个前爪之间,学它抬头。叮铃——像有人在说:走吧,别回头。
第四章雪山脚下——高反、雪夜与第一次争吵1离开无名山坡后,
我们沿着河谷一路向北。导航小姐换了一种更冷静的声线,提醒前方海拔爬升。
空气越来越薄,我的胡须像被无形的手往后薅,阿鲸则开始频繁张嘴,
粉红色的长舌头挂在外面,像一条忘了收回去的领带。傍晚七点,
房车抵达一处叫折多山垭口的地方。海拔 4298 米。主人一下车就蹲在地上,
额头抵着轮胎,喘得像漏风的笛子。阿鲸急得围着她转圈,尾巴扫起尘土。我跳下车,
冷风立刻灌进鼻孔,像冰针。喵!翻译:快吸氧!我从副驾叼来便携式氧气罐,
主人接过去,却先罩在阿鲸鼻子上。阿鲸愣了一秒,用鼻子把面罩顶回给主人。一来一回,
像打冰球。最后还是我跳上主人膝盖,一***坐住面罩,逼她先吸。
主人笑着摸我的头:奶盖,你比医生还凶。2夜里,我们宿在垭口下方的一块台地。
四周雪山环抱,月亮像被削薄的冰片,悬在最高的山尖。主人把房车暖气开到最大,
仍挡不住寒气从门缝渗进来。阿鲸整条狗贴在她脚边,我则钻进她羽绒服的帽子,
只露出两只眼睛。凌晨两点,我被一阵干呕声惊醒。主人脸色发白,嘴唇泛紫,
高反比傍晚更严重。她想拿水杯,手抖得把水洒了一地。我急得团团转,阿鲸忽然起身,
用鼻子顶开后备箱,拖出一个保温瓶——那是白天在柳江镇灌的姜茶。
它把瓶子滚到主人手边,牙齿咬住瓶盖,咔一声拧开。主人愣住,
随即笑着咳了两声:谢谢,大个子。我第一次发现,狗也能当护士。3第二天清晨,
主人决定原地休整。她裹着羽绒被坐在折叠椅上,指挥我和阿鲸放风。风是真大。
我一出车门就被吹得原地漂移,像一张没系绳的邮票。阿鲸追上来,叼住我后颈皮,
把我放回门槛。我气不过,冲它哈气。它歪头,眼神无辜:风这么大,你还乱跑?
我炸毛:猫的事你少管!一来二去,竟演变成一场雪地骂战。我骂一句汪里汪气,
它回一句喵里喵气。最后主人笑得直不起腰,拿手机录视频,
标题都想好了——《雪山上的猫狗相声》。4午后,主人喝了热粥,脸色好转。
她提议去附近徒步,说前面有片冰湖,像被雪山遗忘的镜子。我原本不想去——冷。
但阿鲸用鼻尖拱我,尾巴一甩一甩,像在邀请:走嘛,我背你。我勉为其难跳到它背上。
冰湖比想象中还静。风停的时候,湖面能映出我们仨的倒影:主人穿红色冲锋衣,
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阿鲸四肢修长,像用铅笔勾勒的线稿;我蹲在它头顶,
像一团误闯雪地的云。主人蹲下来,用指尖碰湖水,指尖立刻结了一层薄冰。奶盖,阿鲸,
她轻声说,谢谢你们陪我到这里。我甩甩尾巴,当作回答。阿鲸则低头舔她的指尖,
把冰舔化了。5傍晚返程,天色突变。乌云像被人打翻的墨汁,从山脊倾泻而下。
主人加快脚步,阿鲸也小跑起来。我趴在它背上,胡须被风吹得往后贴。雪粒最先落下,
接着是雪片,像无数撕碎的纸鹤。能见度瞬间降到五米。主人打开头灯,光圈里雪花狂舞。
忽然,阿鲸停住,耳朵转向右后方。我也听见了——轰隆隆的低鸣,像远处有巨兽翻身。
雪崩!主人脸色骤变。6她一把捞起我,另一只手抓住阿鲸的牵引绳,
朝左侧一块巨石狂奔。雪浪从山顶倾泻,像一条白色巨蟒,所过之处树木折断,
发出爆竹般的脆响。我们躲进巨石背风面,主人把我塞进衣服里层,
阿鲸则整个身体覆在我们外侧,像一堵毛墙。雪浪擦着巨石冲过,
卷起的气流让阿鲸背毛全部竖立。十秒,却像十个冬天。声音渐远,世界安静得只剩心跳。
我抬头,看见阿鲸的睫毛上结满冰晶,像戴了钻石假睫毛。主人摸摸它冻僵的耳朵,
声音发抖:没事了,大个子,没事了。7雪崩封住了下山的路。房车停在台地,
暂时安全,但通讯信号全无。主人用燃气炉煮面,热气在玻璃上结霜。
我和阿鲸并排趴在暖气口,肚子一起一伏。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主人说,
明天再想办法。夜里温度降到零下十五度。主人把睡袋铺在过道,我们仨挤在一起,
像三明治:主人是中间的芝士,阿鲸是下面的面包,我是最上面那片猫。半梦半醒间,
我听见阿鲸低声呜咽。我伸爪摸它的鼻梁,摸到一手湿凉——不是雪,是泪。原来狗也会哭。
我把尾巴塞进它嘴里,它轻轻咬住,像咬住一根救命稻草。8第三天清晨,救援直升机来了。
螺旋桨卷起雪雾,像巨大的白色蒲公英。主人抱着我,牵着阿鲸,弯腰穿过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