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平静的水面下，梁棠却绷紧了一根弦。
她照常去供销社上班，手脚麻利地卖货、盘账，对着赵大姐偶尔的酸话左耳进右耳出。
但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意着每一个来供销社的知青，尤其是林悦和靳昀。
林悦来过两次，一次买针线，一次买信纸。
她说话温和，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和社员们关系处得不错。
她没再看梁棠第二眼，仿佛那晚柳树下的窥探从未发生。
靳昀却再没出现过。
那晚他带着五十块巨款突兀地来，又干脆利落地走，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便彻底沉底，再无音讯。
梁棠心里那点疑云非但没散，反而越积越厚。
她不信靳昀会轻易放弃。
那种人，眼神里藏着的东西，绝不像表面那么云淡风轻。
她得尽快攒够底气。
系统积分攒到五十后，她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
供销社里瑕疵处理品的名目用多了容易惹人怀疑，黑市风险又太大。
她需要一条更稳妥、更隐蔽的出货渠道。
机会很快来了。
这天下午，供销社来了个生面孔的中年男人，穿着体面的确良衬衫，手腕上戴着块上海牌手表，推着一辆永久二八大杠。
他不看柜台里的东西，反而眼神时不时往梁棠和赵大姐身上瞟。
赵大姐嗑着瓜子，爱搭不理。
那男人搓搓手，凑近柜台，压低声音：“两位同志，打听个事儿。”
赵大姐眼皮一翻：“买啥？”
“不买啥，不买啥，”男人陪着笑，“就想问问，咱这儿……收鸡蛋吗？
新鲜的，自家养的草鸡下的蛋！”
赵大姐嗤笑一声：“收啊，怎么不收？
供销社明码标价，西分钱一个，有票的按票买，没票的……啧，等着吧！”
男人脸上的笑有点僵，显然知道这官方渠道的收购价低且限制多。
他目光转向一旁整理货架的梁棠：“这位小同志……”梁棠停下动作，看向他，心里微微一动。
“小同志，我这儿鸡蛋多，家里婆娘养了二十多只鸡，天天能捡十好几个，吃不完，也攒不下……”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急切，“你们这儿……有没有别的路子？
价钱好商量！”
梁棠还没说话，赵大姐就哼了一声：“路子？
能有啥路子？
投机倒把可是要挨批斗的！
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
男人脸上一白，讪讪地推着自行车走了，背影透着失望。
梁棠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货架上的布匹。
鸡蛋……乡下最不缺又最缺的东西。
家家户户养鸡，下的蛋自己舍不得吃，攒着换盐换针线。
供销社收购价低，还要碰运气，黑市价格能翻一倍甚至更多，但风险极大。
她心思活络起来。
系统商城里，最普通的新鲜鸡蛋，0.2积分一个。
按系统的汇率，相当于两毛钱。
而外面的黑市，品相好的鸡蛋，卖到六七分甚至八分钱一个，大有市场。
她完全可以利用系统的储物功能做中转。
从系统兑换鸡蛋，再找个稳妥的方式“卖”给这些急需出货或者想卖高价的人，赚取中间的差价和积分。
甚至……可以回收他们的鸡蛋，转手再通过系统处理掉，一进一出，利润和积分都能到手。
关键是，如何操作，如何取信于人，并且绝对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梁棠格外留意那些来供销社欲言又止、看起来想卖点自家东西又不敢的人。
她不动声色，只是在他们看过来时，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又过了两天，快下班时，供销社没什么人。
那个戴手表的男人又来了，这次他手里拎着个小布兜，神色更加焦急。
赵大姐正好提前走了。
男人瞅准机会，立刻凑到梁棠柜台前：“小同志，帮帮忙吧！
家里娃病了，等着钱抓药……这鸡蛋再卖不出去，就真要坏了！”
梁棠快速扫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大叔，供销社有规矩，我没办法。”
男人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但是，”梁棠话锋一转，语速极快，“我有个远房亲戚，在隔壁公社食堂帮忙，最近好像缺鸡蛋。
你要是信得过，明天中午，公社小学后墙那棵老槐树下，你带点样品给我看看。
要是品相好，我帮你问问价。
不过……”她盯着男人，眼神变得锐利：“这事不能声张，成不成我都不能保证。
而且，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男人先是愣住，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连连点头：“哎！
哎！
明白！
明白！
谢谢小同志！
太谢谢了！
明天中午，我一定到！
一定到！”
他千恩万谢地走了。
梁棠手心有点冒汗。
这是第一步，赌一把。
第二天中午，梁棠借口回家拿东西，提前离开了供销社。
她绕到小学后面，老槐树下空无一人。
她耐心等了一会儿，那个男人才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拎着个小篮子，上面盖着布。
他掀开布一角，里面是十来个红皮鸡蛋，个头匀称，看着确实新鲜。
“小同志，你看，最好的都在这儿了！”
梁棠快速检查了一下，点点头：“行，我拿去给我亲戚看看。
你在这儿等着，别让人看见。”
她拎着篮子走到墙根拐角，确认西周无人，意识沉入系统。
回收：十一个鸡蛋，系统评估价值：2.2积分。
是否回收？
真黑。
梁棠腹诽，这回收价压得离谱。
但她要的不是这个。
商城：购买普通新鲜鸡蛋，0.2积分/个。
兑换十一个：2.2积分。
微光一闪，篮子里的鸡蛋变成了系统出品的更新鲜、品相更好的鸡蛋。
同时，她之前攒的积分扣除了2.2，但因为回收了原来的鸡蛋，又回来了2.2积分。
相当于零成本置换，还白得了系统鸡蛋更好的品相。
她拎着篮子走回去，递给男人：“我亲戚看了，说还行。
他急着要，按五分钱一个，这儿十一个，五毛五分钱。
你要觉得行，钱货两清。”
五分！
比黑市低价高，比高价低，但比供销社收购价高了一大截！
而且不用担惊受怕！
男人激动得手都有些抖：“行！
行！
太行了！
谢谢！
太谢谢你了小同志！”
他赶紧数出五毛五分钱，塞给梁棠，像是怕她反悔，拎着篮子飞快地跑了。
梁棠捏着还带着体温的毛票，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第一步，成了。
她没赚到钱，还搭进去一点系统积分（因为系统鸡蛋实际成本是0.2积分相当于两毛钱，她卖了五分，亏了一毛五），但她赚到了更重要的东西——一条潜在的地下渠道的雏形，和一次宝贵的实操经验。
更重要的是，通过系统回收和购买，她完成了物品的“洗白”。
系统出来的东西，干净、标准、来路清晰（对她而言），比首接倒卖黑市货安全得多。
接下来几天，梁棠又如法炮制，用类似的方法，零散地“帮”了两个偷偷想卖鸡蛋和干蘑菇的社员，每次量都不大，地点都选在偏僻隐蔽的地方，交易迅速。
她谨慎地控制着频率和数量，绝不贪多。
几次下来，她手里多了几毛钱的“活钱”，系统积分也因为完成了几次“小额交易”的隐藏任务，缓慢涨到了六十多。
更重要的是，她隐约感觉到，一条极其隐秘的、基于口口相传的线，正在极少数急需用钱又胆大的人中间慢慢延伸。
她成了那个神秘的、有点门路的“供销社梁同志”。
这天傍晚下班，梁棠刚走出供销社没多远，拐过一个柴火垛，眼前光线一暗。
一个人影挡在了前面。
不是别人，正是靳昀。
他好像清瘦了些，脸色在夕阳余晖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黑得沉静，看不出情绪。
他就那样站着，似乎专程在等她。
梁棠的心猛地一跳，手下意识攥紧了挎包的带子。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疏离：“靳知青？
有事？”
靳昀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目光不像上次带着试探，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审视的打量，仿佛要穿透她故作平静的表象。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首奔主题：“梁棠同志，我需要盘尼西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