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租来的老破小,江雾明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吁出一口气。
脑子里那针扎似的痛楚缓解了不少,但那种被无数情绪强行灌入的饱胀感和晕眩感还在。
更别提……鼻尖似乎总是萦绕着那股子冷香,混合着雨水的记忆,挥之不去。
“小心下雨天……起雾的时候……”那女人……不,那女妖精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神神叨叨的……”江雾明甩了甩头,试图把那张过分漂亮又冷冰冰的脸甩出脑海,还有那截细腻弹手的腰肢触感。
他脱掉湿透的卫衣,走到狭***仄的洗手间,想用冷水让自己清醒点。
镜子被水汽熏得模糊一片。
他随手抹了一把,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头发湿漉漉地耷拉着,眼神里还残留着点没散尽的惊悸和……困惑。
长得还行,就是看着有点衰。
他对自己下了个评语。
忽然,他抹镜子的手顿住了。
镜子里他的影像,好像……不太对劲。
眼角余光似乎瞥见,镜中的自己,瞳孔深处好像闪过一抹极淡、极诡异的……金色?
而且耳朵的上轮廓,是不是变得有点尖?
江雾明心里猛地一咯噔,凑近了镜子,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什么都没有。
还是那双看了二十年的、普通的黑褐色眼睛。
“妈的,真出现幻觉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心里那点不安却越发扩大。
今晚的事太邪门了。
那女人,那些追她的怪声,还有自己这该死的、突然变得格外躁动的共情能力……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不再去想,冲个澡睡觉也许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转身准备脱裤子的时候——“咚!
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是那种礼貌的、试探性的敲门,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撞击声。
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固执地响着,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江雾明全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这个点了,谁会来找他?
房东太太收租只会白天来,而且是用她那尖利的嗓子喊门,绝不是这样沉默地撞。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心脏跳得跟擂鼓一样。
“咚!
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每一下都好像撞在他的心尖上。
透过老式防盗门那个小小的猫眼,江雾明小心翼翼地往外望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又坏了,外面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极其高大魁梧的轮廓,几乎堵死了整个楼道口。
那轮廓……绝对不正常。
太高太壮了,简首像一头披着人立而起的熊!
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外面那东西,绝对不是什么走错门的邻居!
他死死咬住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里疯狂祈祷:我没听见我没听见,快走快走快走……也许是他的祈祷起了反作用——门外的撞击声停了。
就在江雾明以为对方放弃了,刚想松半口气的时候——“砰!!!”
一声巨响!
整个老旧的防盗门猛地向内凹陷进来一大块!
门锁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这他妈根本不是敲门,这是要拆门!
江雾明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后躲。
“砰!!!”
又是一下更猛烈的撞击!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那把破锁终于彻底报废。
整扇门被一股蛮横到非人的巨力猛地撞开,重重砸在后面的墙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一个黑影,堵塞了整个门口。
楼道里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山岳般雄壮的轮廓,肩膀宽得几乎能卡在门框里。
他微微低着头,迈步走了进来,每一步都让老旧的木地板发出痛苦的吱呀声。
江雾明缩在墙角,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看不清来人的具体相貌,只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粗犷、带着浓浓土腥味的气息压迫而来。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随着那人的靠近,一股极其强烈、极其原始的情绪波动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刷着他的神经!
不是恶意。
是一种……焦躁?
不耐烦?
还有一丝……他妈的好奇?
这情绪组合太诡异了,配上这拆门的出场方式,简首精神分裂!
“你……你谁啊?!
我报警了啊!”
江雾明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其实手机就在旁边的桌上,但他吓得根本不敢动。
那壮汉终于在江雾明面前站定,微微弯下腰,似乎想看清缩在角落里的他。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霓虹灯光,江雾明终于勉强看到了对方的样貌。
一张轮廓分明、线条硬朗的脸,寸头,眉毛很浓,看着年纪不算大,但眼神却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沧桑?
穿着一件看起来就很结实的工装外套,肩膀和胸口的位置被雨水打湿了,颜色更深。
然而,最让江雾明瞳孔收缩的是——在那壮汉的头顶,浓密的发茬之间,竟然……竟然支棱着两只毛茸茸的、棕黑色的……三角形耳朵?!
还会随着他的动作,极轻微地抖动一下?!
江雾明瞬间以为自己惊吓过度出现幻觉了,使劲眨了眨眼。
没看错!
真的是耳朵!
动物耳朵!
“熊……熊哥?”
江雾明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这体格,这耳朵,不是熊是什么?
壮汉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抹极其明显的无语和不爽。
他抬手,没好气地指了指自己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
“看清楚了,小子。”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像石头摩擦,“老子是狼!
狼!
懂吗?
什么熊!
没点见识!”
江雾明:“???”
狼???
这他妈是重点吗?!
重点是你为什么会有耳朵啊喂?!
还有你刚才拆了我的门!
没等江雾明从“狼耳壮汉纠结种族问题”的冲击中回过神来,那壮汉——或者现在该叫狼人?
——抽了抽鼻子,像是在空气中仔细分辨着什么。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江雾明身上,那双在黑暗中隐隐发着幽光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身上……”他凑近了些,那股土腥味混合着某种野性的气息更浓了,“有‘羽族’那群鸟人的骚味儿……还挺新鲜。
刚才是不是有个长翅膀的娘们来找过你?”
羽族?
鸟人?
长翅膀的娘们?
信息量过大,江雾明CPU彻底烧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雨巷里那个清冷绝艳的女人身影。
狼人壮汉看他一脸呆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把抓住江雾明的胳膊。
那手掌厚实得跟熊掌似的,力量大得吓人,捏得他骨头生疼。
“小子,我不管那鸟人跟你说了什么,给了你什么。”
壮汉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离她们远点。
那群家伙,心眼比羽毛还多,沾上了没你好果子吃。”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锐利,像是要刮掉江雾明一层皮。
“尤其……是起雾的时候。”
又他妈是起雾的时候!
江雾明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狼人壮汉似乎确认了江雾明只是个被意外卷入的、吓破了胆的普通人,而不是什么隐藏的危险分子。
他嫌弃地松开了手,还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
“晦气。”
他嘟囔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那对毛茸茸的狼耳朵在他脑后随着步伐一颠一颠。
走到门口,他看着被自己撞得彻底报废的门板,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从他那宽大的工装裤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小卷皱巴巴的钞票,看都没看,随手扔在了旁边的鞋架上。
“赔你的门。”
说完,他那山一样的身体挤出门框,脚步声沉重地消失在楼道里。
只留下江雾明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墙角,对着破掉的大门,一鞋架的钞票,还有满屋子残留的土腥味和野性气息,开始深度怀疑人生。
雨还在下。
但江雾明知道,他妈的,他的平凡世界,从那个女人撞进他怀里开始,就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今晚先是湿身女妖精,然后是拆门狼人……这镜城的下雨天,到底还他妈藏着多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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